危險的時尚:死于裙下的1001種方法
在數百年前的歐美,石榴裙引發(fā)的非議,不是因為影響夫妻和諧,也不是容易走光,而是令人談之色變的致死案。原來,巨大的裙撐不僅不容于水火,甚至在風雷之中也有巨大的危險……每年,都有相當多的女孩們?yōu)椤皶r尚”祭出生命。
九位芭蕾舞女演員葬身火海
1861年7月9日,這一天對于美國著名詩人朗費羅來說,宛如地獄。當時,朗費羅正在小睡,而他的夫人弗朗西絲按照當時的習慣,把幾縷孩子的頭發(fā)放進信封,準備滴上封蠟保存起來。誰也料想不到此時死神已經悄悄溜了進來,不知是燃燒的封蠟滴到了裙子上還是打翻了蠟燭,沒等弗朗西絲反應過來,她的衣服已經騰起火苗。寬大的裙子極易燃燒,短短幾秒鐘內,迅速蔓延的熊熊烈火就將她整個人籠罩了。
妻子的慘叫聲驚醒了朗費羅,他抓起一張?zhí)鹤記_上去,試圖用身體將妻子身上的火焰壓滅。盡管朗費羅盡了最大努力,當火終于被撲滅,弗朗西絲已經被燒得遍體狼藉,人事不省。醫(yī)生很快被請來了,然而這樣嚴重的燒傷,即便是回春妙手也無能為力。弗朗西絲痛苦掙扎了數個小時后,終于在第二天上午十點撒手人寰。
為了解救妻子,朗費羅自己的手和臉也遭受重創(chuàng),他的傷勢如此嚴重以至于沒能去參加妻子的葬禮。他的臉上留下了可怕的疤痕,于是在之后的歲月中一直蓄著滿臉胡子來掩蓋。
但對他而言,身體上的傷害還是次要的。喪妻的災難導致他患上了嚴重的焦慮癥,有時甚至不得不靠鴉片酊來緩解,盡管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痛苦稍稍緩解,但再也無法康復。
這個悲劇就這樣畫上了句號,但朗費羅夫人的遭遇在1850到1860年間卻絕非個案。就在同年9月,費城的大陸劇院爆發(fā)的另一起火災吞噬了九個芭蕾舞女演員的生命。據說其中一位舞女的裙子不慎碰到了汽燈,而她們用薄紗制作的蓬松舞裙又是毫無疑問的易燃品,于是大火飛快地將滿屋姑娘接二連三地燒成了火人。
類似的例子數不勝數,甚至影響到了當時的文學。大文豪狄更斯于1861年連載的小說《遠大前程》中,怪癖的郝薇香小姐最后便因婚紗碰到壁爐中的炭火而慘死,不難推測當時頻繁的“裙子火災”事件為狄更斯提供了靈感。
那么,為什么這一時期此類禍事頻繁發(fā)生呢?答案就在當時幾乎每一位婦女的身上——19世紀中葉風靡整個西方世界的大裙子。
這個真相挺令人驚訝的,畢竟優(yōu)雅擺動的公主裙非常美麗。1820年代后期,隨著新古典主義風尚的遠去,女士們又開始熱衷于細腰和大裙擺呈現出的沙漏式體態(tài)。大約在1839年,最早有人開始在襯裙中縫入馬鬃、亞麻線制成的繩圈來使裙子蓬起,形成了后來圓錐形裙撐的雛形。但由于早年使用的質軟材料支撐力不足,所以整個40年代中女士們的裙子還是比較小而簡樸的,主要靠多層襯裙來保持形狀。這種做法的弊端很明顯——那時的女裝沉重,悶熱,容易引發(fā)皮疹和婦科疾病,穿脫衣也極為麻煩,還常常會絆住腳。
在不斷試驗中,各種更加強韌富有彈性的藤條、鯨須等新材料得到使用,裙撐逐漸發(fā)展,到50年代初成熟定型,并成為了獨立于裙子之外的配件。將這些材料做成從小到大的圓圈,再用絲帶連接而成宛如鳥籠的支撐物,所以有時我們也可以叫它“鳥籠裙撐”。這一時期用克里諾林(本義是“硬布”)來制成的大裙子也被順而叫做“克里諾林裙”。
1856年,一位法國人更進一步,與當時蓬勃發(fā)展的鋼鐵行業(yè)強強聯手,使用支撐力更強的鋼條做出了克里諾林的究級款,幫助廣大愛美婦女完成了“人有多大膽,裙有多大擺”的飛躍。這種新發(fā)明在申請專利后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便以超快的速度風靡歐美,幾乎所有鋼制品工廠都在拼命跟風生產這種新型裙撐。一時間上至皇后下至女仆全都穿著裙撐,女士們的裙擺也隨之飛速增大,越來而越夸張,其兇猛的勢頭令人咋舌。
從美學意義上說,該裙撐確實增強了視覺效果,但是它的尺寸也確實在生活中為人們造成了諸多不便,比如使男人無法和他們的妻女并肩而行,更無法坐在一起;女士們總會在裙子下積累一堆垃圾;游園會上時常有姑娘被一陣風吹進了河中等等……
除了各種洋相和安全隱患,當時社會對裙撐批評最大的呼聲,其實是“傷風敗俗”。沒錯,因為巨大的裙撐很容易被卡在門或欄桿上,使穿著者寸步難移,不得不等人來解救,而在解救過程中一些過分的肢體接觸是不可避免的。另外上樓梯,彎腰或者僅僅起風時,有些裙撐就會很不幸地翹起來,露出下面風光。
而在上述尷尬中,最有名的莫過于曼徹斯特公爵夫人遇到的糟心事。1859年,在參加一場小游戲時,夫人不小心被自己的裙撐絆倒,從樓梯上一個倒栽蔥跌了下來。她的裙子,與此同時,很不給面子地翻過來罩在了頭上。在夫人掙扎著重新站起身的這段時間中,當場所有人——包括幾位法國軍官——都飽覽了她的鮮紅色底褲,此事一時傳為笑談。
如果說以上事件都只是滑稽笑談,那么一些慘劇的發(fā)生就只能被歸納為令人唏噓的悲劇了。
上文提及的裙撐引發(fā)的火災第一次見諸報端是在1858年,《紐約時報》報道了一位波士頓姑娘的遭遇——她站在客廳中時,不慎離壁爐太近了,幾分鐘內就被燒作一團。
除了裙子本身的易燃性,由于穿戴者本身行動不便,當慘劇發(fā)生時,其他女士不但愛莫能助,更有可能因為來不及逃跑而接連受害。1863年智利圣地亞哥的一場教堂大火燒死了兩千多人,受害者未能及時逃離的原因之一就是婦女們的大裙子堵塞了出口。1864年的一項報道更是聲稱在過去的十四年間,全球范圍內至少有39927位婦女死于此類狀況。
事實上,對于19世紀中期的西方女性來說,風也是一樣大殺器。被風吹倒的婦女往往需要花很長時間才能爬起身來,如果她正身處鬧市,不幸此時正好又有輛馬車經過而來不及躲開,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至于在懸崖,高樓或者橋上被吹飛呢?一位女士要是被風吹翻時恰好又站在水邊,那么情況就更糟糕了。事實上這才是最主要的死亡原因,寬大的裙子在被浸透后會變得格外沉重,所以被淹死幾乎是不可避免的。此類事件的相關報道數不勝數,令人嘆息。
水火之災是最主要的奪命方式,卻絕不是全部。1858年倫敦發(fā)行的一本知音體小冊子記錄了一位約克郡富農的女兒在戶外遭到雷擊導致四肢癱瘓的故事,這引起了當時眾人對鋼制裙撐的抵制浪潮。
同一時期因為裙撐被卡住或被卷到什么地方而造成的機械性傷亡也相當頻繁。穿著過于寬大的裙撐,女士們上馬車很艱難,需要男士從身后幫忙推上去,下車時亦然,所以當馬車不幸翻倒或落水,車中的女性根本無力自救。同樣裙子卷進馬車輪子里的狀況也很常見,許多受害者遭到拖拽或直接被碾壓致死。
而在工廠里,女工們在上班時也不忘穿裙撐。1864年6月2日的《愛爾蘭觀察報》報道稱,5月27日下午,一位女工在軋布車間中由于裙撐纏到了運轉中的軸承,在機器上足足被甩了兩三分鐘才被解救下來,兩個小時后便慘死家中。
即便是因為裙子掛到家具或別人的腳而絆倒等相對而言的“小事故”也蘊含著危險,裙撐的形狀會使女性在摔倒時頭部前傾,更容易撞傷——誰敢確定就不會撞出問題呢?
所以到1870年代,上述提及的裙撐終于從時尚界消失后,所有人多多少少都松了口氣。
(《國家人文歷史》2016年第2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