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佟佟

?

到加多利山找張愛玲、張國榮和劉德華……

文/黃佟佟

雖然都是我喜歡的人，但張愛玲、張國榮和劉德華算是三個八桿子打不著的人，張國榮和劉德華還好，至少是同時代的明星，但張愛玲很明顯隔著好幾輩，而且還是個作家，他們之間有什么共同點呢？

這三位大神他們都住過同一個地方，這個地方就是加多利山。加多利山在哪兒？在香港九龍，又名嘉道理山，是香港嘉道理家族從清末就據(jù)下的風(fēng)水寶地，從人潮涌涌的太子道一上來，旺角、油麻地的紅塵喧囂就被樹林隔絕，各色別墅和公寓掩映于郁郁蔥蔥的熱帶林中。雖然只是九龍區(qū)的一個小小山包，但這么多年卻一直是香港乃至亞洲最貴的豪宅區(qū)。

那天早上去加多利山采訪，到早了，在幽靜的加多利山逛了兩個小時，把山上所有屋子都看了一遍。傳說中所有張國榮粉絲耳熟能詳?shù)募佣嗬?7號以及加多利山32A是兩棟聯(lián)排的長公寓，名車遍地，幽靜異常，以為到了歐洲。后來又跑到貌似劉德華家的別墅外面張望了一番，八卦雜志上他家最大的標(biāo)志就是遮擋的木柵欄特別高，特別顯眼，做個大明星想要保有隱私原來是這么的難。小時候在他們的歌里向往著香江歲月，但看到他們住的地方，竟怎么也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當(dāng)然這種不真實的感覺，到了張愛玲住的地方就更強烈了。

那天我的采訪對象是張愛玲的遺產(chǎn)執(zhí)行人宋以朗先生，他現(xiàn)在住的山景大樓是一棟稍有點舊相的米黃色公寓，但車庫里開出開進的锃亮房車，門口細葉榕遮天蔽日，舊舊的公寓自然有一種低調(diào)、老派的氣勢。隨行的攝影師對著大門口那些刻著“HILL VIEW APARTMENT”的麻石不停地拍，問他為什么，他說因為很珍貴，“現(xiàn)在香港好少看見這種標(biāo)牌了，全都拆了”。就算到了現(xiàn)在，你仍可從山景大樓锃亮的老式電梯和雅致的水磨石地面，遙想上世紀(jì)五六十年代的摩登風(fēng)光，那應(yīng)該是當(dāng)時最豪華的公寓了吧？1958年宋先生的母親鄺文美將這里租下，1978年，宋家又把它從文革中慌亂的中資公司手中買下來，57年間宋家一直安居于此。而對于天下的張迷來說，山景大樓的宋家是有“寶光”的所在，因為張愛玲1961年曾借居于此兩周寫劇本。世事滄桑，張愛玲這一生住過的地方，也大約只有此處的風(fēng)景未曾大動，從客廳偌大的窗戶望出去，天空依舊晴朗，而走廊的勒杜鵑依然開得砰砰作響——和五十幾年前張愛玲看過的景致并無二致。

站在山景大廈的樓頂，天氣晴朗的時候，可以望得到那著名的獅子山，在這華麗輕裘的加多利山上住著我喜歡過的這些人，哪一個不是從生活的最底處走來，兩手空空，能憑的不過就是自己腔子里的這口氣，將一具肉身從人山人海里拼將出來：那個屬牛的小伙子，從一個鉆石山士多小廝起家，成就自己偌大事業(yè)，成了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亞洲天王，橫跨影視歌三大界別；那個眉目如畫的貴公子，雖然出身富裕家庭，卻一直孤零零由保姆陪伴長大，亦是憑著自己的勤奮與努力，硬生生從一個裁縫的兒子變成影響無數(shù)人的一代名伶；而1951年，那個曾經(jīng)紅透半邊天的上海灘美女作家跌跌撞撞沖過羅湖橋，從此地開始另一段人生，終成蕭瑟凌厲的文學(xué)女神……

時代是大江大河，席卷而來，多少人被沖得體無完膚，尸骨無存，可是還是有極少數(shù)幸運而務(wù)實的人們走到了這里，這就是逛完加多利山給我的最大感慨。不是因為此地逼人的榮華和富貴，自帶的閑逸與清貴，而是那些因緣際會相聚在這獅子山下，終于走到這幽靜香滿徑的南國小山的人兒，哪一個不是憑著自己的務(wù)實與勤奮，渡過許多無助的日與夜、淚與霧，才走過了他們?nèi)松捏@濤駭浪，一步一步尋到了這有光的所在，各自寫下各自不朽的香江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