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杰
摘要:《荀子·非十二子》中,荀子將子思與孟軻放在一起進行了批判,并且指出了“五行”這個概念,而“五行”的內容,卻并未提及。對于“五行”的含義,學者們各有不同的見解,由此也展開了各種各樣的研究。隨著馬王堆帛書《五行》以及郭店楚簡《五行》篇等文獻的出土,“五行”的神秘面紗也逐漸被揭開了。本文就圍繞思孟“五行”的幾個主要問題及其研究成果進行概述。
關鍵詞:思孟;五行;荀子;陰陽五行
思孟“五行”說首見于《荀子·非十二子》篇,“略法先王而不知其統(tǒng),猶然而材劇志大,聞見雜博。案往造舊說,謂之五行,甚僻違而無類,幽隱而無說,閉約而無解。子思唱之,孟軻和之,世俗之溝猶瞀儒,嚾嚾然不知其所非也,遂受而傳之,以為仲尼、子游為茲厚于后世,是則子思、孟軻之罪?!避髯訉λ济系呐u不可謂不激烈,那么這個"五行”到底具有怎樣的含義,會讓同為儒家學派的荀子如此批判?許多疑問由此產生。
一
最早為《荀子》系統(tǒng)做注的是唐代楊倞,他對“五行”二字所做注解為“五行,五常,仁義禮智信是也”,至于楊倞為什么把“五行”解釋為“五?!保嫎阆壬J為:在董仲舒以“仁智信義禮”配五行“木火土金水”后,班固又宣布前者為“五?!?,則許多注家在需要的前提下都會把“五?!焙汀拔逍小甭?lián)系起來。此外,歷來被認為是子思所作的《中庸》,其第一句“天命之謂性”,鄭玄就注解為“木神則仁,金神則義,火神則禮,水神則智,土神則信。”所以楊倞把“五行”注釋為“五常”并不奇怪,并且他并沒有過多的注解,或許這在當時即為一種比較普遍的共識。
但是后代學者對楊倞的注解并不滿意,由此提出了許多不同的意見。最早是章太炎,他在《子思孟軻五行說》一篇中說“五常之意舊矣,雖子思始倡之亦無損,荀卿何譏焉?”他進一步指出思孟五行并不是簡單的“五?!?,而是具有“以水火土比父母於子”這樣的“五倫”思想,上啟《尚書·洪范》中的“五行”,下有“燕齊怪迂之士”以為神奇之說,所以“詢卿以為譏也”。此外,郭沫若認為“五行”是“仁義禮智誠”,其中的“誠”在孟子的思想中是萬物的本體。
與之完全不同的另一種看法是,此五行就是后世所說的“金木水火土”五行,只不過與子思、孟子并無關系,乃是荀況錯把鄒衍的學說當作孟軻的來批判了。顧頡剛、劉節(jié)持此說。
1973年12月,長沙馬王堆第三號漢墓出土了一批帛書,經過整理與訓詁,厐樸先生認為《老子》甲本卷后的第一篇和第四篇佚書,屬于儒家思孟學派,并將第一篇佚書定名為《五行篇》,認為此就是荀子所說的思孟“五行”,并得到了大多數(shù)學者的認可。1993年10月,湖北省荊門市郭店村一號楚墓中,出土了一批竹簡,其中有許多屬于儒家的著作。其中有一篇文首冠有“五行”二字,根據(jù)當時的習慣,該篇即應名為《五行》,而其內容就是龐樸先生所命名的帛書《五行》篇。其中曰:
仁形于內謂之德之行,不行于內謂之行。義形于內謂之德之行,不
行于內謂之行。禮形于內謂之德之行,不行于內謂之行。智形于內謂之
德之行,不行于內謂之行。圣形于內謂之德之行,不行于內謂之行。
至此,思孟“五行”的真正含義基本得以確定,即“仁義禮智圣”五端。其主要內容是“繼續(xù)思孟學派的心性說,創(chuàng)立自己的知行說,為儒家內圣之學提供了堅實的哲學基礎。”
二
可是做為“仁義禮智圣”的“五行”說為什么要受到荀子的批判呢?學者們對于這個問題的論述大多是從荀子與思孟學說思想上的分歧來說的。在廖名春的《思孟五行說新解》中詳細探討了這個問題。他從《非十二子》的特點入手,發(fā)現(xiàn)荀子對其他學者的批評都能在他自己的著作中找到一致的論點,并且他所批評的都是諸子們最具代表性的思想,由此可推荀子批判的思孟“五行”說應是思孟具有代表性的思想,并且可在《荀子》其他篇中找到證據(jù)。他指出《荀子》一書只有《性惡》篇中明確對孟子的學術觀點進行了評論,這一篇中荀子指出“凡禮義者,是生于圣人之偽,非故生于圣人之性也”,而孟子則說“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由此他得出結論,荀子對于“五行”之本身是肯定的,他所否定的只是孟子將“五行”歸為人與生俱來的本性,其根源是孟子與荀子之性善與性惡的尖銳沖突。
謝耀亭的《論荀子對思孟學派的批判》從兩個方面進行說明。一是“略法先王而不知其統(tǒng)”。荀子主張“法后王”,但也主張“法先王”,孟子主張“法先王”??墒擒髯铀f的“法先王”是講先王制禮義,而孟子則是效法先王的禪讓與仁政,因此受到荀子的激烈批判。二是“案往舊造說”的“五行”?!巴f”即指原始“五行”說,“造說”即指德之“五行”,荀子認為子思在創(chuàng)說時受到原始“五行”的影響,但內容上并沒有關聯(lián),所以是“無類”,又因早期沒有說和解,所以說是“無解”、“無說”。不過也有學者指出此處的“無說”應是“無善說”的意思。李景林《思孟五行說與思孟學派》從《五行》篇和《中庸》《孟子》關于仁義禮智圣關系的論述及荀學思想的總體來看,認為荀子批評思孟“五行”,乃從天人、天道與人道或性與天道的角度立言,其根本原因是以天人之分反對思孟的天人合一思想。
劉信芳先生則認為《五行》屬形上學,是純思辨性的,遠離時事。在攻城略地的時代背景下,《五行》幾乎沒有政治、軍事、經濟方面的實用價值。這大概是荀子對《五行》持批評態(tài)度的主要原因。劉先生看到了《五行》與荀子之間存在的時代文化背景差異,開拓了對這個問題的另一條研究途徑。
關于這個問題,到現(xiàn)在為止并沒有更加明確的答案,宋人王應麟曾經認為“荀卿《非十二子》,《韓詩外傳》引之,止云十子,而無子思、孟子。愚謂荀卿非子思、孟子,蓋其門人如韓非、李斯之流拖其詩說,以毀圣賢,當以《韓詩》為證。”這樣說也是因為無法解釋這個問題。對于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們只能期待能找到更新的證據(jù)來解決。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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