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振普
永遠不愿麻煩別人
住院后的醫(yī)療護理工作,理應由護士負責,可是周總理的日常生活習慣,還是我們衛(wèi)士熟悉,所以有些事情由我們衛(wèi)士去做,這在總理住院的后期顯得更加突出。總理得的是膀胱癌,有些下身的治療是由大夫去做,他不讓護士清理他的下身。如手術后的幾天,因體虛出汗過多,需要擦洗身體,護士負責擦上身,我們負責擦下身。
1975年9月20日第四次手術后,特別是進入12月,總理生活不能自理,大小便全在床上解決,大小便的清理工作都由我們衛(wèi)士來做。每次清理完畢,我們都用毛巾給總理熱敷一下,每次用時5~10分鐘??粗偫砟樕陷p松的表情,表明他已舒服了很多,有時總理對我們點點頭,我們才會松一口氣。
總理在日常生活中很注重儀表。每天起床后,他在衛(wèi)生間自己刮臉或者去北京飯店刮臉,這是每天必做的事。記得1973年年底,他在政治局會議上被重點批評的時期,雖然心情不好,但他每天去開會,仍然穿戴整潔、儀表端莊。
住院的日子里,除了手術后的幾天不能下床洗漱外,只要自己能去衛(wèi)生間,總理都會一項不落地做好清理。臥床后的兩個多月,總理已不能下床,只好由護士幫他洗漱。張樹迎、喬金旺和我看著總理的胡子慢慢長長了,總理不同意再請北京飯店的朱殿華師傅來刮臉,他不想讓朱師傅看到他病成這個樣子,怕朱師傅難過。
于是,我們同護士許奉生商量此事。經總理同意后,我們開始給總理剪胡子。張樹迎、喬金旺都比我年長10歲,他倆說當助手,我和許奉生負責剪。剛開始剪時,總理還幽默地說,你們別剪破了臉。我剪了兩下,覺得總理不太放心,改由護士許奉生剪。剪的雖然沒有刮的那么好,看上去還過得去,不會因為胡子而影響吃飯了。同時,也能使總理保持儀表整潔的習慣。就這樣,我們剪過兩次。最后一個月,總理無法進食,改為鼻飼,沒能再為總理剪胡子了??偫砣ナ篮?,我們把他送到北京醫(yī)院的太平間,請來了朱殿華師傅。朱師傅哭著說:你們兩個多月沒讓我去看總理、沒給總理刮臉,他的胡子也不是長得很長。我們說中間給剪過兩次。他很細致地為總理最后一次刮凈胡須。
病中喝碗湯叮囑衛(wèi)士付錢
有一天,聽醫(yī)療組負責腸胃消化方面的專家陳敏章介紹,說北京飯店有一種湯做得很好,營養(yǎng)豐富。我們如獲至寶。因為在當時,只要對總理治病有利,我們都會采納。
我開車到北京飯店去定制這個湯。飯店的領導早已知道總理生病,聽說要做個湯,他們發(fā)自內心地高興,因為能為總理的康復盡點力。湯的用料比較多,我只記得有海參絲、魷魚條、香菇等,用雞湯燉。做好后取回來給總理吃,總理覺得不錯,喝起來比較容易??偫碓儐柫藴悄膬鹤龅模⒁辉俣谝欢ㄒ跺X。我說總理放心吧,我已付了錢。
后來,北京飯店又為總理做了同樣的一碗湯,取回來的當天,總理因改用鼻飼,已不能進食,拿回來的湯總理也投喝上。我們取湯時付錢給北京飯店。他們說,總理吃得好,以后還會要,最后一塊算吧!我們也覺得這辦法可以。因忙于照顧病情逐步加重的總理,我們把湯錢的事給忘了。
周總理去世后,張樹迎和我想到了這件事,便打電話找到了北京飯店的齊經理。齊經理哭著說:“總理都不在了,你們怎還想著這件事,這錢不能收,不能收?!彼B說了幾個不能收,悲痛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張樹迎對我說,那就算了吧。這碗湯錢就沒交成。
錢沒交,當時我們是想通了??山裉煜雭?,仍覺得對不起周總理。這是我們的過錯,我們的失誤。
周總理是穿著舊衣服走的
周總理病重后期,我們仍然抱著他能病愈出院的一絲希望,誰也沒提出后事的準備。對總理1976年1月8日病故,我們仍感突然。
遺體送去北京醫(yī)院的當天,要求我們把衣服送去。我們去問鄧大姐,她明確告訴我們,不做新衣服,要選他平時最喜歡穿的現(xiàn)有最好的衣服。我們選了總理冬天穿的灰色法蘭絨中山裝,這一套相對較好,雖說舊些,可沒補補??;一件布襯衣,這是一件比較好的襯衣,也已穿過多年,不過沒有更換領子和袖子;一條布襯褲和一件西裝背心。這幾件衣服,有的穿過幾年,有的穿過十幾年??傊?,沒給總理趕做一件新衣服。
鄧大姐看過為總理準備好的衣服后,含著眼淚對我們說:“這是恩來的作風,你們最了解他,平時為他添一件衣服都很困難。他死后,咱們還是要尊重他,不為他而浪費人民的錢。新的舊的都一樣,都會一把火燒掉。你們會理解吧?以后不會有人怪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