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芳芳
(河南大學藝術學院 河南地方戲研究所,河南 開封 475001)
論雷桂華《春滿皇姑山》的藝術特征與審美內涵
徐芳芳
(河南大學藝術學院 河南地方戲研究所,河南 開封 475001)
《春滿皇姑山》一劇通過描繪鳳姑與鮑龍的愛情歷程,塑造鳳姑堅貞純潔的高尚品格,試圖在二人磐石無轉移的愛戀中來建構真情至上的愛情范式,藉此來堅定受經濟大潮沖擊而躁動不安的都市人的婚姻信念。鳳姑身上閃爍著純樸厚道的人性光輝,具有追求愛情自由的人文色彩與善良單純的傳統(tǒng)美德。該劇富有濃郁的人文氣息,不僅是對理想愛情模式的建構,也是對當下社會所存在的畸形婚戀的反思與針砭。
《春滿皇姑山》;鳳姑;堅貞;愛情范本
《春滿皇姑山》是劇作家雷桂華利用信陽民歌打造的山歌劇。雷桂華先生原籍河南信陽,受大別山民歌濃郁氛圍的濡染與熏陶,對當?shù)厣礁璁a生濃厚情感。對其今后的創(chuàng)作產生深遠影響。原作唱詞優(yōu)美動聽,意境美麗清新。該劇一經刊出,就被河南大學戲劇學院王凱歌院長推崇,由青年導演李玉昆執(zhí)導。戲劇學院師生同舟共濟,反復彩排,在河南省第十二屆戲劇大賽中一舉獲獎。該院師生精湛的表演技能將劇作家營造的優(yōu)美神韻發(fā)揮到淋漓盡致,給觀眾帶來一場視覺盛宴,也將觀眾引入山清水秀、曼妙清新的世外桃源。
全劇共七場,采取傳統(tǒng)戲曲的線性結構,在情節(jié)發(fā)展中塑造人物形象,點明劇作家的主題思想。該劇以乾隆南巡為政治背景,以青年男女鳳姑與鮑龍的感情發(fā)展為線索,通過男女戀情的外在情節(jié),來傳達劇作家對鳳姑與鮑龍為代表的茶農命運的深切關注與同情。同時,該劇體現(xiàn)出對下層民眾以及小人物命運的極大關注,寄托了一種理想化的政治圖景的良好期許。
至今,在優(yōu)美的茶鄉(xiāng)河南省信陽市固始縣還流傳著關于皇姑山的傳說。劇作家通過合理想象,將百姓口中流傳的皇上收茶女為義女的情節(jié)更改為皇妹。從情感接受上,這樣更加客觀,也更符合觀眾的心理期待。另外,茶花嶺以種茶為生,民風純樸,遠離爾虞我詐、明爭暗斗的兇險官場,沒有商界的無煙戰(zhàn)爭,沒有城市的喧囂,乃遁世之世外桃源。
鮑龍與鳳姑原本有著娃娃親?!艾F(xiàn)代意義上的愛情關系,在古代只是在社會以外才有”[1]P73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很難說有愛情,更不用說或指腹為婚的娃娃親。從慣性思維與邏輯發(fā)展來講,娃娃親都違背了青年男女的成長規(guī)律與情感健康,是封建社會余留的違反人性的婚姻行為。然而,劇作家卻能在普通思維模式之外,尋繹到青年男女在娃娃親基礎上建構的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生死相依的美滿愛情。這種情節(jié)的設置不僅超越了以往對娃娃親的大肆抨擊,還在某種程度上解釋了這種社會現(xiàn)象存在的合理性。同時,其自幼締結的甜蜜婚姻不僅為鳳姑忠誠于愛情、決不悔親的行為提供了情感支撐,還是對當下情欲泛濫、金錢肆虐、買賣婚姻的畸形婚戀方式的有力針砭。
乾隆皇帝化作能掐會算的算命先生明察暗訪、體恤民情,不僅救濟了外出避難的茶農鮑龍,還為鳳姑指明了現(xiàn)實的危難處境。而鳳姑的熱情厚道、質樸美麗也喚起了乾隆對仙逝麗妃的思念與回憶。隨從阿三揣度出皇帝的心思,還請來本地師爺試圖撮合。最終,鳳姑出于對戀人鮑龍的深厚情感,非常機智地拒絕了大清皇帝的愛慕。乾隆并沒有龍顏大怒,而是為鳳姑的癡情與真誠所感動,并收為義妹,還親自下旨即刻進京同享榮華富貴。然而,鳳姑謝絕圣上美意,寧愿守在茶花嶺,與鮑龍相濡以沫、共度余生。這種結局的設置盡管帶有理想化色彩,卻通過虛擬方式甚至浪漫主義手法建構了圣主的大度寬容與博愛癡情。乾隆皇帝英明仁義、體恤民情,在太平盛世中依然保持治理山河的清醒頭腦顯得尤為難得。該劇表達了對仁君明主的頌揚。
同時,劇作家不僅在于寄托對賢明圣主的渴望,還在于頌揚鳳姑對名利地位、金錢權勢的淡泊境界。面對紙醉金迷的富商與高高在上的皇權,她沒有迷失自我,而是非常清醒地守望著手心的幸福。鳳姑雖沒有受過多少教育,卻遵循著自古以來最樸素的安分守己的人生哲學與接人待物的處世之道,最終迎來了她“曾經滄海難為水”的理想愛情。這種貧賤不能移的氣節(jié)與相守相伴、相濡以沫的愛情模式,不也正是拯救當下婚姻危機的一劑良方嗎?當下社會,在金錢與權勢面前,且不說有多少涉世未深而失足的小女生,還有多少受到高等教育的高級知識分子不也拜倒在高官的權勢淫威之下。在物欲橫流的喧囂都市里,金錢腐蝕愛情、權力玷污愛情。此劇流露出其對樸素愛情與恬淡生活的期許,不愧是劇作家對當下婚姻現(xiàn)狀反思后的力作。
鳳姑自幼與鮑龍定下娃娃親,二人彼此芳心暗許。其時,乾隆皇帝為了真正了解民生疾苦,有意避開地方官員處心積慮的安排,徒步行走鄉(xiāng)間。當遇到善良厚道、美麗端莊的茶女鳳姑時,乾隆不禁為鳳姑的容貌與品格所傾倒。他沒有刻意抑制自己的真摯感情,也沒有憑借生殺予奪的權力搶奪民女,而是將對鳳姑的愛慕之情深藏內心,試圖以溫文爾雅、博學能文的茶商形象來捕獲鳳姑的芳心。阿三洞悉乾隆之心思,便私自喊來該縣師爺,并找到媒婆張媽來為皇上說親。鳳姑得知張媽的用意后,不為富商的金錢名利所誘,依然信守幼年所訂娃娃親之誓言。同時,為了不駁恩人“算命先生”的面子,也為了捍衛(wèi)與鮑龍的深厚感情,機智的鳳姑提出端午當日對山歌的計謀來回絕媒人與恩人。端午那日,阿三找來師爺代替茶商對山歌以失敗而告終,鳳姑日思夜想的鮑龍竟然適時出現(xiàn)。鳳姑欣喜萬分,唱出:“山里姑娘山歌唱,茶葉多放茶湯香。自幼訂下娃娃親,早把龍哥放心上”。正當鳳姑為鮑龍的及時到來而喜不自勝時,阿三與師爺為了成就皇上美意,為了逼迫鳳姑就范而私定罪名欲將鮑龍抓入官府。此時,出于營救鮑龍與捍衛(wèi)堅貞的愛情雙重考慮,鳳姑竟然投河自盡以全其身。時過多日,對鳳姑念念不忘的乾隆皇帝再次蒞臨山間茅舍,得知鳳姑臥病在床,而她的心上人竟然是自己多日前救濟的善良茶農鮑龍。得知真相的乾隆皇帝悔不自已,遂免去茶農賦稅。此時,鳳姑忠于愛情、寬以待人、嚴以待己、真誠善良且不為權力與金錢所動的品格在乾隆心中產生強烈震撼。鳳姑就像一朵潔白無瑕的山茶花,在山澗獨自開放,吐露芬芳。最終,鳳姑的高潔品格與高尚人格觸動了乾隆。乾隆為了表示對鳳姑高潔品格的褒獎而隆重賜婚,以皇妹待之,將茶花嶺賜名皇姑山,并下詔皇姑擇日進京同享榮華富。然而,鳳姑雖感念圣上隆恩,卻并不貪戀榮華,再次拒絕皇上的圣恩與美意。她銘記圣上恩情,也堅守自己與鮑龍的樸素愛情,寧愿守在茶花嶺里年年采茶供奉圣上,只求與心上人鮑龍過著碧溪垂釣、相伴到老的恬淡生活。其實,對優(yōu)厚物質生活的拒絕,恰恰折射了鳳姑與世無爭、淡泊寧靜的內心。然而,在金錢與至高無上的權力面前,這位并無學養(yǎng)的鄉(xiāng)間女子所呈現(xiàn)出品格與素養(yǎng)更顯得彌足珍貴。
鳳姑真誠厚道,安分守己,不貪圖富貴。她的處事遵循著傳統(tǒng)文化中“發(fā)乎心止乎禮”的待人之道。無論是鄉(xiāng)紳和張媽的游說悔親,還是富商巨賈“茶商”的真誠求親,皇姑均巧妙拒絕,在困境中依然恪守做人的尺度,捍衛(wèi)個人尊嚴與兩小無猜的愛情。這種精神追求置于殘酷現(xiàn)實生活之上的詩意棲居與尊重內心真實情感的愛情模式恰恰是對當下“寧可坐在寶馬車里哭,也不坐在自行車后面笑”的面包愛情之針砭與匡正。
劇作家擇取地域色彩濃厚的“北方江南”——信陽作為故事發(fā)生地,擷取信陽茶農摘茶、炒茶、賣茶、對山歌等能體現(xiàn)民風民俗的生活片段。劇作家通過對茶鄉(xiāng)自然風光等外在美的描繪與勾勒,揭橥茶鄉(xiāng)濃郁的人文環(huán)境所依托的自然生態(tài)環(huán)境。
在云霧繚繞的仙境中,眷侶仙儔的你情我愿是當?shù)厍嗄昴信膿衽紭藴?。該劇吸收當?shù)仃P于皇姑山的美麗愛情傳說,反映茶農的苦樂酸甜生活。同時,該劇掙脫了古典戲劇中司空見慣的鳳冠霞帔之婚戀窠臼,跳出金榜題名后的洞房花燭的既定思維。劇作家尊重青年男女擇偶時的樸素追求與瞬間萌發(fā)的怦然心動,來造就了水到渠成式的愛情典范。該劇中,普通茶農通過對愛情的捍衛(wèi)與堅守,贏取了最初心動而踏實溫情的初戀愛情,展示了青年男女不為優(yōu)渥物質與高官權力所干擾的樸素愛情模式。即便是鳳姑被皇帝封為義妹,仍不愿進宮享受榮華富貴,只求在信陽種茶為生:“我會好好種茶,要讓天下人都喝上信陽好茶,都能沐浴皇恩浩蕩。”面對皇恩浩蕩帶來的巨大誘惑,鳳姑沒有猶豫。寧愿放棄錦衣玉食的奢華生活,依然追求耕種山澗、布衣終老的田園模式。這種獨辟蹊徑的愛情故事情節(jié)設置,更多地體現(xiàn)了劇作家關于人性與幸福指數(shù)的重新思考,是劇作家與導演對當下追求物質與感官享受的愛情模式的強烈針砭。
同時,純樸超脫、不為物質所累、神仙眷侶般愛情境界成為該劇弘揚的主旋律。將茶鄉(xiāng)的自然之美與茶女鳳姑的心靈之美互相映襯,印證信陽毛尖之甘醇、鳳姑之高潔、茶農之厚道,在優(yōu)美的自然山川環(huán)境與富有人性化的人文環(huán)境中打造了一流的茶品與人品。與其說茶香美景與信陽毛尖醉人,不如說真誠善良、樸實厚道的茶香姑娘給人留下的印象更深刻?!澳芤滓孕略~,透入世情三昧,”[3]P116該劇通過對青年男女愛情經歷描繪,在散發(fā)茶香的世外桃源中來盡情滌蕩觀眾與讀者被經濟利益所驅動甚至異化的心靈。該劇猶如一杯沁人心脾的信陽毛尖,為不斷追夢的現(xiàn)代人提供精神的導向,也為深陷情感困頓的年輕人提供了新鮮的食糧。客觀地說,個體在創(chuàng)造財富、追求業(yè)績的攀爬過程中,真愛、真情同樣不可忽視,詩意棲居才是夢想所在。
[1]雷桂華.春滿皇姑山[J].東方藝術,2011(s1).
[2][法]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陶鐵柱譯.北京:中國書籍出版社,1998.
[3]李漁.閑情偶寄[M].單錦珩校.杭州市:浙江古籍出版社,1985.
徐芳芳(1985-),文學博士,河南大學藝術學院教師,從事戲劇文學與戲劇理論研究。
J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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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0125(2016)11-001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