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婷婷 張立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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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漢交趾征氏姐妹之亂

黃婷婷 張立鵬

【摘 要】東漢建武十六年（40年），交趾郡女子征側、征貳姐妹因不滿郡太守蘇定的所作所為而起兵反叛。征氏姐妹之亂自建武十六年（40年）始，直至建武二十年（44年）才最終被平定，延續(xù)了數年之久，其規(guī)模與影響不可謂不大。征氏姐妹最終雖兵敗被殺，但在中國歷史上譜寫了光輝的一頁。同時，也為后世處理中央與地方關系留下了一些重要的啟示。

【關鍵詞】東漢 交趾 建武十六年 征氏姐妹之亂

征側、征貳姐妹（？-43年），東漢交趾郡麊泠縣（今越南安朗東）人，其父是駱越族部落首領。征側嫁給了朱?人詩索，其為人很勇猛，是一代女中豪杰。據相關史籍記載，東漢建武十六年（40年），交趾女子征側、征貳姐妹因不滿郡太守蘇定的所作所為而起兵反叛。征氏姐妹之亂自建武十六年（40年）始，直至建武二十年（44年）才最終被平定，延續(xù)了數年之久，波及九真、日南、合浦等郡，其規(guī)模與影響不可謂不大。征氏姐妹最終雖兵敗被殺，但在中國歷史上譜寫了光輝的一頁。同時，也為后世處理中央與地方關系留下了一些重要的啟示。筆者不揣冒昧，欲從東漢征氏姐妹之亂的原因、過程、影響與啟示等方面展開論述，希望加深人們對東漢征氏姐妹之亂的一些認識。

一、征氏姐妹叛亂的原因

據范曄《后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載，“至（建武）十六年，交阯女子征側及其妹征貳反，攻郡”?！稓J定越史通鑒綱目》也有類似的記載，“春二月，交趾女征側起兵攻太守蘇定。逐之，自立為王?！靥K定為政貪暴，殺其夫，乃與妹征貳舉兵攻陷州治”。［1］我們從這兩段史料來看，征氏姐妹起兵叛亂與交趾郡太守蘇定殺征側之夫詩索是有緊密相關的。至于詩索具體因何事被殺，現存史籍皆未有詳細記載。也許詩索確有違法之事，但這恐怕并非征氏姐妹叛亂的深層原因。筆者以為，應與東漢帝國區(qū)域文化差異及統(tǒng)治政策失誤有關。

眾所周知，交趾地區(qū)地處偏遠，又有五嶺（由越城嶺、都龐嶺、萌渚嶺、騎田嶺、大庾嶺五座山組成）的天然屏。在這種天高皇帝遠的地方，駱越民族傳統(tǒng)文化與風俗被頑強地保留下來。不論是班固的《漢書》，抑或范曄的《后漢書》，都將駱越民族視為蠻夷，且頗有微詞——“斷發(fā)文身”、“父子同川而浴”、“不識父子之性，夫婦之道”等等，認為他們不講禮儀，不遵禮法。這與當時中央王朝所提倡的儒家文化可謂大相徑庭。

終兩漢時代，中央朝廷為了維護統(tǒng)治秩序，不斷往該地區(qū)委任官吏，“光武中興，錫光為交趾，任延守九真，于是教其耕嫁，制為冠履”［2］力求達到移風易俗的目的。然事與愿違，當地各級官吏多不法，橫征暴斂，加之東漢朝廷又開始征收所謂的“調賦”，這就更進一步增加了當地民眾的生活負擔。此外，在移民的過程中，地方官吏及其他大地主大肆搶奪公社田地，使當地土著民竟淪為奴隸，引起其強烈反抗。

同時，我們還應該注意到，東漢建武十六年（40年），全國范圍內發(fā)生了跨州連郡的大規(guī)模叛亂，交趾地區(qū)的征氏姐妹之亂也是其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清代史學家趙翼在其《廿二史札記》“后漢書間有疏漏處”條中說：東漢建武十六年（40年），“案是時天下初定，民方去亂離而就安平，豈肯又生變亂？此必有激成其禍者，而本紀全不著其根由。但上文有河南尹張及諸郡守十余人坐度田不實，皆下獄死。則是時民變蓋因度田起釁也”。趙翼注意到了建武十六年（公元40年），東漢帝國發(fā)生了全國性的大規(guī)模叛亂，并認為盜賊猖獗的原因是光武帝劉秀實施度田政策后，一些地方官員因度田不實，引起了局部性小規(guī)?；靵y，若無其他更大緣由，決不會造成跨州連郡的大規(guī)模地方混亂。［3］趙翼此說實為欠妥，事實上，造成此事件發(fā)生之緣由應有此二端：其一，此局面的產生與東漢王朝討伐匈奴無功有較為密切的關系，朝廷為了征伐匈奴，連年征發(fā)兵卒勞役且大規(guī)模移民，致使許多民眾不堪其苦而淪為盜賊；其二，地方官吏無能失職，討伐不力。［4］而交趾地區(qū)征氏姐妹之亂恰好于這一年發(fā)生，絕非偶然，它也是建武十六年全國性大規(guī)模叛亂的重要組成部分。

二、征氏姐妹之亂的過程

建武十六年（40年），征氏姐妹反叛，占領郡縣。建武十七年（41年）復封扶樂侯劉隆以中郎將為伏波將軍馬援之副征交趾蠻夷，遂命長沙、合浦、交趾三郡郡守預備車船，修筑道橋，儲備糧餉。征長沙、桂陽、零陵、蒼梧等郡兵，命伏波將軍馬援、扶樂侯劉隆、樓船將軍段志率萬余人和兩千余艘車船，水陸并進，率軍鎮(zhèn)壓。軍至合浦，段志突發(fā)急病逝世，馬援遂領其兵繼續(xù)平叛。

關于馬援征討交趾的過程，范曄《后漢書·馬援列傳》記載較為詳細——“又交趾女子征側及女弟征貳反，攻沒其郡，九真、日南、合浦蠻夷皆應之，寇略嶺外六十余城，側自立為王。于是璽書拜援伏波將軍以扶樂侯劉隆為副，督樓船將軍段志等南擊交趾。軍至合浦而志病卒，詔援并將其兵。遂緣海而進，隨山刊道千余里。十八年春，軍至浪泊上，與賊戰(zhàn)，破之，斬首數千級，降者萬余人。援追征側等至禁谿，數敗之，賊遂散走。明年正月，斬征側、征貳，傳首洛陽。”［2］建武十八年（42年），漢軍與雒越軍戰(zhàn)于浪泊（今越南仙山），大破雒越軍，斬首千余級，收降萬余人，數敗叛軍于禁谿口。建武十九年（43年），征氏姐妹終因缺乏糧餉而兵敗被殺，傳首洛陽。隨后，馬援率大小樓船兩千多艘，戰(zhàn)士兩萬多人，繼續(xù)進擊征側余黨都陽等人，從無功一直打到颶風，斬俘五千余人，并遷徙叛亂舊部三百余人到零陵地區(qū)（今湖南永州一帶）。于建武二十年（44年）肅清了殘部，最終平定了嶺南地區(qū)的邊郡叛亂，率軍回朝。馬援也因此被封為新息侯，食邑三千戶。劉隆亦因功更封大國。史書載馬援在平定征氏姐妹叛亂后，在交趾地區(qū)建立并健全了封建郡縣制，將交趾的西于縣一分為二，設立封溪、望海二縣，修改越律與漢律相抵牾之處，與駱越人約定以舊制約束之。同時，為了興修水力，馬援將中原地區(qū)先進的生產技術傳入交趾地區(qū)，幫助所經過的郡縣修筑城郭，不僅大力發(fā)展社會生產力，還促進了嶺南與中原之間的交往。著名史學家張榮芳先生曾指出：“馬援征交趾是順應歷史發(fā)展潮流的進步事業(yè)，他對維護東漢王朝的統(tǒng)一，加強封建中央集權的統(tǒng)治，促進交趾地區(qū)社會經濟的發(fā)展，作出了重要的貢獻?！保?］

三、征氏姐妹叛亂的影響

征氏姐妹所引發(fā)的邊郡叛亂，自建武十六年（40年）始，至建武二十年（44年）才最終平定，歷時數年之久，影響范圍之廣，對于嶺南地區(qū)的社會發(fā)展，乃至東漢王朝的長治久安產生了較為深遠的影響。

嶺南地區(qū)歷來是百越人祖輩居住之地，百越族群是該地區(qū)的主要人口構成。首先，從參加叛亂和參加平叛的嶺外族群來看，參加叛亂的除了征氏姐妹帶領的駱越族群外，還有先后舉旗叛亂參加戰(zhàn)爭的九真、日南、合浦等邊郡的蠻里。他們寇嶺外六十余城，征側自立為王，參加叛亂的族群人數不可謂不多。一時間南方邊郡告急，為平叛亂，光武詔令嶺南邊郡籌備物資，征調蒼梧等郡的兵力參與戰(zhàn)爭，這些勢必會影響到長期生活在該地區(qū)的嶺南各族人的正常的生產與生活。加之戰(zhàn)爭平息后，光武政權遷徙其渠帥三百余口到零陵一帶，更進一步影響了嶺南族群的人口構成，以期達到弱化該地區(qū)割據勢力的目的，維護中央王朝的統(tǒng)一。

其次，從核心利益區(qū)和邊郡利益區(qū)的角度來看，建武十六年爆發(fā)了內亂，直至建武十八年，中央朝廷才正式派遣將領著手平叛，統(tǒng)治者反應速度較慢?？梢?，當時的中原王朝并未足夠重視屬于邊郡地區(qū)的交趾，五嶺以北仍是其核心利益區(qū)。筆者認為，從十八年春二月，蜀郡史歆反，光武集團派遣吳漢率將平叛之，百余日圍成都，迅速做出處理。這件事與光武集團處理征氏姐妹叛亂的速度與態(tài)度相對比看來，蜀郡雖然也屬于西南邊郡地區(qū)但其距離京畿河洛地區(qū)較嶺南交趾要近得多，且蜀郡地區(qū)向來富庶，歷來備受關注，可以說是王朝核心利益區(qū)的重要組成部分。而遠處南方的嶺南交趾地區(qū)則不同，交通閉塞，經濟發(fā)展緩慢。建武初年，九真尚且只知射獵而不知牛耕。所以，嶺南交趾等地難以成為被統(tǒng)治集團重視的利益區(qū)之一。但是也正是征氏姐妹在交趾發(fā)動了規(guī)模龐大的叛亂，才使得中原王朝把注意力轉向遠處南境的交趾等郡，東漢光武之后的日南、九真等郡發(fā)生的叛亂，當局者能迅速做出反應，拿出正確的應對策略，維護王朝的統(tǒng)一，這不能不說是因為有前車之鑒，即受征氏姐妹叛亂的影響。

其三，從治理地方標準思想的差異性來看。征氏姐妹引發(fā)的大規(guī)模叛亂，使得統(tǒng)治集團改變對邊郡地區(qū)的統(tǒng)治思想，不以治理核心利益區(qū)的郡縣標準來治理屬于邊郡地區(qū)的嶺南交趾一帶。從光武初期的任延治九真，蘇定治交趾，到馬援安撫邊郡地區(qū)的這三種統(tǒng)治模式的探索，也充分說明了嶺南交趾等邊郡地區(qū)的特殊性，若一貫以內地郡縣的標準來治理邊郡地區(qū)，諸如征氏姐妹之亂的事件是不可避免的，應充分尊重地方民族存在的差異性。如任延治理九真郡，導之禮儀，使得“九真吏人生為立祠”。［2］馬援等人平定叛亂，較為徹底地整肅蘇定比之于內郡的地方吏治，與駱越人進行協商，以舊制約束之，以利于民“自此之后越駱奉行馬將軍故事”。［2］從穿鑿引水、修筑城郭等做法來看，治理邊郡地區(qū)還是要以維護和諧統(tǒng)一為大前提，注重民族之間的差異，讓利于民，不與民爭利，極力避免中央與地方間的對立。

四、余論

征氏姐妹之亂自建武十六年（40年）始，直至建武二十年（44年）才最終被平定，延續(xù)了數年之久，波及九真、日南、合浦，長沙、桂陽等郡，其規(guī)模與影響不可謂不大。征氏姐妹在此次事件中，表現出卓越的軍事指揮才能，也算是一代女中豪杰，這也有力地說明婦女在駱越民族中享有較高的社會地位。此次叛亂雖以失敗告終，征氏姐妹二人兵敗被殺，傳首洛陽，但在中國歷史上亦譜寫了光輝的一頁。同時，也為后世處理中央與地方關系留下了一些重要的啟示：第一，在地方移風易俗方面，應循序漸進，萬不可操之過急；第二，地方官吏必須堅持以民為本的執(zhí)政理念；第三，各級地方官吏要注重自身修養(yǎng)，嚴于律己；最后，不斷完善監(jiān)察制度，加強地方監(jiān)察之力度?？梢哉f，監(jiān)察是澄清地方吏治的關鍵之所在。

參考文獻：

［1］［越］陶維英.越南古代史［M］.北京：商務印書館，1976.

［2］［南朝宋］范曄撰.［唐］李賢等注.后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65.

［3］［清］趙翼著.王樹民校證.廿二史札記校證［M］.北京：中華書局，1984.

［4］張立鵬.〈廿二史札記〉“后漢書間有疏漏處”條辨正［J］.黑龍江史志，2015（11）：319～346.

［5］張榮芳.秦漢史論集（外三篇）［C］.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1995.

作者單位：（華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

基金項目：本文系華南師范大學2015年研究生科研創(chuàng)新基金資助項目，項目名稱：東漢三輔士人與政治，項目編號：2015wkxm09。

作者簡介：黃婷婷（1990-），女，廣西賀州人，華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秦漢史研究，師從周永衛(wèi)教授；張立鵬（1990-），男，陜西咸陽人，華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秦漢史研究，師從周永衛(wèi)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