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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11-26 12:19:46葛士林
        唐山文學 2016年9期
        關鍵詞:文翰開灤大江

        葛士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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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士林

        劇情簡介:1948年12月12日唐山解放。1949年初,國民黨在長江一線及沿海水域全面封鎖南北交通,致使國統(tǒng)區(qū)上海與華北解放區(qū)商航貿易中斷。上海得不到開灤煤炭,民族工商業(yè)頻臨危機,人民生活危難。此時,經上海航商各界奔走呼吁,中共毛澤東主席、周恩來將軍積極支持以及華北人民政府的大力配合,最終突破阻力,促成了上海與華北解放區(qū)秦皇島港之間的短暫海運通航,實現(xiàn)了上海與唐山開灤礦的“以煤換面”以及國共雙方在戰(zhàn)時的通航、通商、通郵、通匯和人員往來。這一歷史事件為后來的兩岸三通提供了珍貴的歷史范例。

        (人物:按出場次序排列)

        魏思南:唐山交通大學學生,魏文翰女兒,女

        徐大江:唐山市軍管會駐開灤軍代表,男

        小山子:徐大江警衛(wèi)員,男

        冀曉燕:《新唐山日報》記者,女

        唐大力:開灤礦工里工,男

        王春海:開灤礦工外工,男

        老礦工:市民,男

        李寶璽:開灤包工大柜二頭子,黃色工會潛伏特務,男

        孫錦霖:開灤高級員司,事務主管,男

        詹姆斯:開灤英方駐礦總代表,男

        桂永清:國民黨中將,海軍司令,男

        羅海成:國民黨海軍少校艦長,男

        隨行副官:國民黨海軍參謀,男

        江口漁翁:老漁民,男

        江口娃:江口漁翁之孫,男

        渣粥李:唐山小山粥棚掌柜,男

        鐵頭楊:唐山小山下坡賣藝者,男

        春海媳婦:王春海妻,女

        春海娘:王春海母,女

        賣煤郎:賣煤郎、報童:男

        胖太太:上海里弄市民,女

        小蘭芳:上海藝伶、歌女

        杜月笙:中華民國輪船商業(yè)同業(yè)公會全國聯(lián)合會會長,男

        胡文祥:杜月笙公館主事,男

        魏文翰:上海航業(yè)同業(yè)公會會長,男

        《申報》記者:上海申報記者,女

        《商報》記者:上海商報記者,男

        周啟新:中國商船駕駛員總會理事,男

        姜克尼:中國商船輪機師總會理事,男

        白濟昆:上海東方面粉廠董事會主席,男

        交大學生數(shù)人

        開灤儀仗隊數(shù)人

        國民黨海軍士兵數(shù)人

        (注:里工,為舊開灤經考核自聘的礦工;外工,包工柜房雇傭的礦工,其勞動、待遇各不相同)

        第一場 解放

        (開場鑼鼓接《解放區(qū)的天》旋律)

        (幕啟)

        (唐山廣東街,開灤礦門外,路邊有“廣東街”路牌,遠景可見廣東會館和高聳的井架,)

        (一群唐山交通大學學生舉著紅綠旗子,手提紅燈籠,隨音樂唱著,跳著、笑著,上)

        女學生:(呼喊)思南——

        魏思南:(上)哎,來啦!你們跑的真快啊!

        女學生:魏思南,游行馬上就要開始了,你能不能快點?。?/p>

        魏思南:這不到了嗎?哎,你們看!舞獅的,舞獅的!

        眾女生:呵呵呵,走啦?。ㄏ拢?/p>

        (徐大江帶警衛(wèi)員上)

        徐大江:(唱)

        寒冬臘月人心暖,

        解放大軍進唐山。

        工業(yè)重鎮(zhèn)得解放,

        身兼重任到開灤。

        (白)小山子!

        小山子:到!

        徐大江:看看我們到了什么地方?

        小山子:(望,看見路牌)

        報告首長,這里是黃東街!對面就是開——

        徐大江:開什么?

        小山子:報告首長,筆順忒多,估摸就是開——灤了!

        徐大江:哈哈哈哈!開灤不假,可這路牌,可不叫黃東街呀。

        小山子:這不就是個黃嗎?黃政委的黃!

        徐大江:可黃的外邊還有(用手比劃廣)一點、一橫、一撇哪?——這個字叫廣,廣東的廣。

        小山子:嘿?唐山怎么還有廣東街?。?/p>

        徐大江:哦,說來話長啊。

        (唱)

        當年開平初建礦,

        唐廷樞授命李鴻章。

        效法西洋建洋礦,

        北方的農民難承當。

        1878年,李鴻章搞洋務運動,派唐廷樞來唐山開建礦,你想哪北方農民,世世代代都以務農為生,日出而作,日末而息,哪里見過西洋的機器?這唐廷樞是廣東人,就招來很多留過洋的廣東老鄉(xiāng)來唐山做工匠。這廣東人越聚越多,就形成了唐山最早的一條街。你看,這唐山的街道建筑,還有那廣東會館,都是清一色的洋廣風格?。?/p>

        (唱)

        泱泱中華五千年,

        總是長夜混沌天。

        工業(yè)革命世界變,

        西方文化到唐山。

        怎奈何,

        封建殖民兩重關,

        巷道深深鎖開灤。

        先是英國人騙占,

        而后日寇搶資源。

        共產黨,有承擔,

        要救礦山出苦難。

        唐山今日獲解放,

        軍代表我身負重托要進開灤。

        (白)小山子!

        小山子:到!

        徐大江:咱們今后要管理城市,沒有文化可不行啊!

        小山子:是!

        徐大江:將來總有一天,這城市礦山都要交到你們這些小鬼的手上,搞工業(yè),搞建設可比打仗難??!

        (背景音樂漸大,秧歌的鑼鼓點由遠而近)

        小山子:首長你看,慶祝唐山解放的游行隊伍!……(情不自禁地跟著鼓點扭起了秧歌)

        徐大江:哈哈哈!真不愧是唐山的哇??!

        冀曉燕:(圓場上,唱)

        看唐山得解放民心歸順,

        紅燈掛彩綢舞歌聲入云。

        望小山登天橋氣象更新,

        礦井架大煙囪成排如林。

        軍管會委派我采訪工礦,

        氣吁吁我來到礦山大門。

        (白)首長,敬禮!

        徐大江:認識一下,我叫徐大江!

        小山子:軍管會駐開灤礦務局軍代表!

        冀曉燕:報告首長,我是《新唐山日報》記者,我叫冀曉燕!

        徐大江:哦,想起來了,你是冀東軍區(qū)文化隊的!

        冀曉燕:是!

        徐大江:你們的行動好快??!都把報社接過來了?

        冀曉燕:是!還有廣播電臺!

        徐大江:好,冀曉燕,小山子!

        冀曉燕、小山子:到!

        徐大江:整裝列隊,我們進礦!

        冀曉燕、小山子:是!

        (小山子、冀曉燕列隊看齊)

        (唐大力,王春海烏頭黑面,身穿破爛棉窯衣,從礦上出來)

        王春海:哎?解放軍嘿!還有女兵哪!嘻嘻!解放軍來啦!

        (老礦工、李寶璽上)

        徐大江:鄉(xiāng)親們好!工人師傅們好!

        老礦工:(打量良久)你們是八路軍吧?

        唐大力:唉,老糊涂了!解放軍!

        老礦工:對對對,應叫解放軍!(對大家)你們不知道啊, 12號夜里我起來撒尿,就聽得門外噠噠噠噠一陣腳步響,似有千軍萬馬呀,哎呀,不敢開門啊!早晨一聽戲匣子,就聽里面廣播:唐山解放啦!唐山解放啦!嘿,你說國民黨在唐山擺兵布陣弄武的,滿街都是大炮車,怎么沒聽一聲槍響,他就跑了呢?

        (眾人哄笑,李寶璽靜聽)

        王春海:聽說都跑到塘沽、天津了。

        老礦工:(望徐大江)是嗎?

        徐大江:是啊,他們逃竄于平津,已被我東北大軍團團包圍了!

        李寶璽:哎呀,想那平津絕非唐山,貴軍要想拿下,恐怕不太容易吧?

        徐大江:我們當然希望和平解放。

        李寶璽:看看看看,和平解放!打是困難啦,這叫躺著拉屎——后勁不足啊!

        小山子:嗨,怎么說話呢?

        李春海:你敢說解放軍不行?

        李寶璽:(假裝萎縮,連連拱揖)

        哪敢哪!

        (快板)

        解放軍好,

        大頭大腳,

        大褲子大襖,

        嗓門也高!

        (白)唉呀,人常說呀,窮八路,窮八路,瞅這身行裝,那真跟國軍差遠嘍!不是……在山溝里呆著多自在!古話說,花子進城,就怕是牛犢子進了高粱地呦……

        (小山子呼啦一聲搶上膛,瞄準李寶璽)

        冀曉燕:原來你是個反動派?!

        徐大江:(揮手隔開)

        敢問尊姓大名?

        李寶璽:鄙人李寶璽,新立街開灤包工大柜……賬房。

        徐大江:看來你是不信解放軍、共產黨?

        李寶璽:不不不!李自成還坐金鑾殿哪!可這唐山啊,它不是個小買賣!當年英國毛子,哎,不說別的,就那開灤井架子,——那玩意可不是井窨子上的轆轤把,別說八路軍,就是八仙、88個司馬懿外加88個諸葛亮,他也玩不轉哪!

        徐大江:哈哈哈哈!聽了

        (唱)

        礦山本是工人建,

        斑斑血淚滴滴汗。

        說什么開灤玩不轉,

        人民的智慧能搬山。

        今日起,到明天,

        一步一步往前看,

        共產黨定要建設一座新唐山!

        (眾人鼓掌)

        (孫錦霖、詹姆斯上)

        孫錦霖:(遠遠地鼓掌)哎呀!講得好,講得好!敢問這位將軍,可是駐礦軍代表徐同志?

        徐大江:不敢,徐大江!

        孫錦霖:啊,有失遠迎,有失遠迎??!我來介紹一下,我叫孫錦霖,開灤高級員司,事務主管,這位是開灤礦務局英方總代表詹姆斯先生!

        詹姆斯:(英式中國話)哈嘍!尊敬的軍管會徐,鄙人僅代表開灤英方最高管理機構,向閣下及中共唐山軍管會,深表敬意!我們愿意接受軍管會進駐開灤,指導生產管理。

        徐大江:好,愿我們能夠很好地合作!

        孫錦霖:徐代表,大家都等候多時了,有請!奏樂——

        (開灤西洋樂隊奏歡迎曲,礦警隊正步出迎)

        徐大江:請?。ㄐ齑蠼恍杏⒆孙S爽,大步進入開灤,下)

        李寶璽:嘿嘿,進是進去了,就怕進去了就出不來了!

        唐大力:呔,說什么呢?

        李寶璽:唐大力!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唐大力:可我這河水,今天就要犯犯你這井水!

        李寶璽:不不不……(欲跑)

        唐大力:(搶上一步,抓住李寶璽一只手臂,李寶璽險些站立不住)

        跑?跑到褲襠,我也能把你揪出來!

        (眾人哄笑)

        唐大力:二頭子,你分明就是五道廟的瘟神,井上的判官,井下的閻王,今天,你當著軍代表裝瘋賣傻,偏偏我唐大力就順不過眼!

        (突然反手拿碗,李寶璽跪地)

        ——叫爺!

        眾 人:叫爺!叫爺!

        李寶璽:……爺,我那爺耶——

        (眾人哈哈大笑,唐大力一松手,李寶璽狼狽逃竄)

        唐大力:(仰天長嘆)嘿,咱這塊土兒,可見著天日了!

        (舞獅的鑼鼓點驟起)

        唐大力:春海,咱爺們也舞它一通!

        (二人舞獅武術表演,亮相,眾鼓掌)

        (幕合)

        第二場 封鎖

        (幕啟,隨著一聲悶鑼,燈光漸亮)

        (夜晚,長江入海口,國民黨海軍錨地一角,沙袋工事上立著藍色“江防”的牌子,探照燈不停地搜尋著水面,還不時傳來清脆恐怖的“噠噠噠”機關炮掃射聲)

        (內喊:立正——)

        (桂永清身披斗篷上,羅海成緊隨身后)

        (桂永清瞭望江面,羅海成緊跟左右)

        桂永清:(念)

        防共何須筑高墻,

        看我鐵艦鎖大江。

        海軍司令桂永清,

        兩軍陣前布海防。

        (白)你,就是這艘艦的新任艦長嗎?

        羅海成:報告將軍,海軍少校羅海成!江防第一戰(zhàn)區(qū)444號

        巡邏艦代理艦長!

        桂永清: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你是我開辦的青島海軍訓練團第一批學員。

        羅海成:報告將軍,是!

        桂永清:很好,海軍很缺乏你這樣的年輕人。

        羅海成:感謝司令栽培!

        桂永清:要感謝蔣委員長!

        羅海成:是!

        桂永清:有些人以為委員長發(fā)布了“罪己文告”,就是真的

        下野了,不!他還在指揮者我們?。⒄?/p>

        羅海成:(敬禮)卑職愿追隨委員長和桂司令,肝腦涂地,

        在所不辭!

        桂永清:(苦笑,揮一下手)自淮海、平津失利后,共軍的前沿已推至我長江一線,危難時節(jié)看忠臣哪,我海軍在黨國危難之際,一定要獨當天險,堅不可摧!

        羅海成:學生謹記將軍教誨!

        桂永清:湯恩伯和白崇禧擔綱長江防務,哼,沒有我海軍協(xié)防,那就是個蛋,不堪一擊。我已在長江及沿海一線,部下130艘艦艇,共軍就是變成泥鰍、海蛇,也休想從我的艦炮下過江!

        羅海成:桂司令執(zhí)掌黨國海軍,那是譽滿朝野、威震列國??!

        桂永清:呵呵呵呵!

        (唱)

        本是一介窮書生,

        投筆從戎大器成。

        蔣委員長恩情重,

        黨國海軍最忠誠。

        羅海成,你知道軍艦是用什么做的嗎?

        羅海成:是,鋼鐵!

        桂永清:對,黨國海軍就是一塊鋼鐵,鋼鐵般的堅硬,鋼鐵般的忠誠!呵呵呵呵!

        隨行副官:(手持報文上)報告!國防部緊急電報!

        桂永清:念!

        隨行副官:查海軍屬下鄧兆祥,于20日凌晨挾持“重慶號”巡洋艦北上投共,宣稱起義,國防部已令空軍嚴密搜尋,一經發(fā)現(xiàn),立即擊沉!

        桂永清:(驚雷閃電,風雨飄搖,桂永清站立不穩(wěn))

        (唱)呀!

        突聽“重慶”投共黨,

        頓覺倒海又翻江。

        這真是當頭一喝棒

        何去何從失主張……

        (白)哎!

        也曾經意氣飛揚喻周郎,

        怎落得眾叛親離匹馬單槍?

        眼見得黨國陷渺茫,

        凄慘慘心冷手冰涼,

        到如今無退路如何思量?

        只能是魚死網破再賭一場。

        (自語)……遼沈完了,淮海完了,傅作義舉手繳槍……,可是國軍還有長江天險,我桂永清受黨國栽培,即使軍艦打完了,江防海防都完了,剩下我桂永清一個人,也死不投降!

        來人!——傳我命令!嚴密封鎖長江口,任何水面船只,無論商、魚、大、小,一律擊沉!

        隨行副官:是!無論商魚大小,一律擊沉!

        桂永清:今夜風大浪急,共匪最易伺機而動,你們要謹慎行事!

        羅海成:遵命?。ㄏ騼群埃?44號巡邏艦全體聽令,各就各位,

        全速出航!立正——

        (警鐘急促,輪機轟鳴,汽笛聲起)

        (桂永清、羅海成下)

        (波濤聲起,黑夜茫茫,探照燈不時四下掃射)

        江口漁翁、江口娃:(搖船上)

        (突然一道探照燈光掃來,祖孫二人急忙伏身躲避)

        江口漁翁:(慢慢抬頭,起身)

        (唱)

        夜沉沉風浪涌寒風刺骨,

        祖和孫舍性命使船江心。

        怎奈何婆媳病無米做炊,

        強下海打魚蝦只為救人。

        江口娃:爺爺,這么大的風,我們能打到魚嗎?

        江口漁翁:唉,有什么法子?國軍封鎖江面,嚴禁出海,可

        是你奶奶、你娘病臥床榻,總不能在家里等死啊。

        孩子,爺爺要下網了。

        江口娃:恩,小心啊。

        (老人拋下漁網,撈起,漁網空空,再次拋下,再次撈起,還是空空。此時風狂船搖,兩人幾乎踉蹌落水,相互攙扶。老人第三次撒網,終于有所收獲)

        江口娃:爺爺,有魚!都是些小魚小蝦。

        江口漁翁:哈哈,老天有眼啊!

        (突然,探照燈掃來,光柱鎖住了江口漁翁,在老人頓覺昏眩之時,一頓機關炮響,老人胸口冒血,踉蹌欲倒)

        江口娃:(瘋狂撲向爺爺,支撐住他的身軀,聲嘶力竭地大喊)爺——爺——

        (隨著一聲炮彈的呼嘯聲,小船突然被火炮擊中,背幕上升起巨大的水柱,狼煙騰起,人船無蹤)

        (一切聲音戛然而止,只有背幕上翻滾著無聲的波浪)

        (凄厲悲哀的板胡獨奏)

        (燈漸暗,幕慢合)

        過 場: 利誘

        (頭幕啟,二幕前)

        唐大力:(剛從井下上來,一身工裝,滿臉黢黑)

        (唱)

        出得鎬車交工牌,

        轉身不見王春海。

        井下知他苦難捱,

        兄弟相幫理應該。

        (喊)春海——,春?!?/p>

        (下)

        王春海:(乜斜踉蹌上,一身破窯衣,滿臉黢黑)

        (唱)

        井下刨煤似騾馬,

        上得井來眼昏花。

        大柜不給錢和面,

        今日小命我送給它!

        李寶璽:(上,與王春海碰頭)

        小子!找死??!

        王春海:(抬頭)李寶璽?俺正找你!(一把踩?。┠阏f找死,哼哼,我正是要找死!

        李寶璽:嗨嗨嗨,什么死了活了的,松開!臭窯花子,有話說!

        王春海:柜上欠我的工錢,發(fā)是不發(fā)?

        李寶璽:工錢?面粉?我倒是想發(fā),可礦上不給呀?不信,你去問問詹姆斯!

        王春海:果真不給?

        李寶璽:還“菓珍兒”呢,汽水也不給呀!

        王春海:那我今天就撞死在你李家大柜門前!(直沖向前)

        李寶璽:(慌忙攔截,二人往來交織)哎哎哎!小子,我給還不行嗎?

        王春海:拿來!

        李寶璽:唉,我的——兄弟哎!

        (唱)

        你有苦來你有冤,

        大柜沒錢我有錢。

        咱先喝酒解愁煩,

        再去天鵝大戲院

        瓦房街,九道彎,

        想要抽口也不難,

        二頭子我講義氣,

        你的事啊我承擔。

        (白)走,咱們先到小山下坡喝口。走走走!走吧……

        (王春海不情愿,卻被李寶璽推下)

        第三場 危難

        (二幕啟)

        (唐山小山下坡,李記渣粥鋪前,遠景隱約可見小山大世界和天橋景觀)

        (渣粥李、鐵頭楊同上)

        渣粥李:外號渣粥李。

        鐵頭楊:在下鐵頭楊!

        渣粥李:(念)

        字號渣粥鋪,

        小山下坡處。

        粥香飄四海,

        終年窮忙碌。

        (白)渣粥李,窮人一個,在小山下坡開了個渣粥鋪,不抗人,不使假,想不到在這雜巴地,深得四方信賴,倒是有了一些名聲。哦——喝粥的來??!

        鐵頭楊:(放下刀槍,赤膊上體,武功亮相)

        (念)

        鐵頭金剛就是俺,

        小山專賣大力丸。

        補精強腎不是吹,

        刀槍不入看眼前。

        (手持青磚,拍頭而碎,伴隨喊好聲,老礦工上,渣粥李趕忙應酬接待)

        李寶璽:(碎步圓場上)

        哐才來才,哐才來才……

        (快板)

        現(xiàn)眼,現(xiàn)眼,真現(xiàn)眼!

        共產黨,進開灤,玩不轉!

        軍代表,整天喊,

        (白)發(fā)展生產,多出煤炭——

        (快板)

        可他沒想到哇:

        海上沒航線,

        過不了長江口,

        到不了上海灘。

        那煤炭賣不動哇,

        到處堆成山。

        礦上沒錢發(fā)呀

        窯花子沒有面,

        整天是白干活呀

        還不如解放前!

        哎呦呦,

        (唱)

        眼瞅著老板子個個急了眼哪,我再吹點兒風,

        四處把火兒點,

        管叫你八路軍滾回那冷口關!

        (白)小山兒轉轉,哎,到了。來碗粥!

        渣粥李:呦,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您這吃肘子的主咋到渣粥鋪來了?

        李寶璽:唉呦,礦上完嘍!那煤炭堆積如山賣不動,羅鍋子上山,錢緊哪!哎,您們還不知道吧?開灤已經拖欠老板子薪水50萬袋面啦!50萬袋面?。俊?!哈……嘔,(差點背過氣去)

        渣粥李:(扔過一碗粥)哼,別噎死!

        老礦工:礦上就是關門,你們大柜照樣滋潤,到這嘚瑟給誰聽呢?啊呸!

        春海媳婦:(內哭喊)哎呀呀——沒法活了!

        王春海:(踉蹌上,媳婦烏頭蓬面,懷抱嬰兒哭喊著追上,抓住不放)

        你松手,松手,你不松手,看我打斷你的腿!

        春海媳婦:打吧,打吧,任你打,不活啦!我的天爺啊,沒法活了!

        渣粥李掌:(急忙上前勸阻,扶住春海媳婦)

        哎,怎么這是?來,坐下,喝碗粥,慢慢說。

        春海媳婦:(掩面而哭)沒法活了……

        (唱)

        家有婆母病纏身,

        懷中嬌兒瘦嶙嶙。

        三日未見湯和水,

        王春海離家不歸門。

        王春海:(接唱)

        非我離家不歸門,

        身上全無半分文。

        礦上三月未開支,

        我我我,我連粥棚都不敢進!

        春海媳婦:(接唱)

        你不回家我不怪,

        為何滿身酒熏熏?

        老礦工:你還喝大酒?

        李寶璽:哎哎哎,(指責春海媳婦)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大男人在外,哪有不喝點酒的?實話說吧,這酒,是我請的!

        王春海:我,我就喝了,你想怎樣?

        春海媳婦:(唱)

        春海呀,

        你不著家!

        你不要媳婦和孩子,

        你,你,你得要你媽!

        媽呀——

        春海娘:(踉蹌上)媳婦——

        春海媳婦:媽——

        (婆媳頓時哭抱在一起)

        李寶璽:嗨嗨嗨,你看這喪氣勁兒!都聽我說!這不能怪王春海!礦上不發(fā)面,他拿什么養(yǎng)家?

        (唱)

        舊社會它是黑暗,

        新社會咋還不如前?

        光干活,不發(fā)面,

        兩眼冒花腿發(fā)顫。

        咱弟兄都不是光棍漢,

        有爹有娘有兒有女有家院。

        不給錢哪咱不干,

        要罷工來要工錢……

        (得意忘形,白)罷工?對,罷工!不發(fā)面不下井,咱們罷工啦!

        李春海:罷工?誰打頭?

        李寶璽:工會打頭!

        李春海:那個工會?

        李寶璽:我的工會!我是工會主席呀!哎哎哎,聽我說,鄙人李寶璽,民國37年就是工會主席,是不是呀?

        老礦工:老黃歷了!現(xiàn)在是共產黨當家,你算個屁!

        李寶璽:屁?哎哎哎,我宣布,凡是參加罷工者,每人每天一塊大洋,夠10天一袋面,怎么樣?我們礦工也是人,要活命,要面粉!

        李春海:好,老子跟你干了!

        春海娘:(突然站起)春——海!我看你敢!……孩子!

        (唱)

        你爹他煤窯把命喪,

        李家大柜喪天良,

        分文不給還說欠他張,

        一領破席送郊荒。

        共產黨接過了開灤礦,

        黑暗的日子顯明光

        你要是上了人家的當,

        黑白不分陷鋃鐺。

        為娘我寧死省口糧,

        我兒你,你要多思量。

        李寶璽:大家別聽這婆婆媽媽的,要吃飽肚了,對得起妻室老小,就跟我走!

        唐大力:(上,突然擋在李寶璽面前,一把架住他的手)

        哪個王八蛋在這挑事呢?

        李寶璽:唐大力!你,你,你你你,你跟著軍代表,背地里拿好處,領白面,你有面吃,你風光,可弟兄們哪?

        唐大力:(被誣陷,氣急)你!

        李春喜:誰要是吃里扒外當工賊,不得好死!

        李寶璽:走,我們找礦上評理去!

        李春喜:(舉手摔碎了碗)走!

        唐大力:(左右前后,奮力阻攔)站??!工友們哪——

        (唱)

        是兄弟就應該肝膽相見

        唐大力我有肺腑言。

        挖煤的花子不值錢,

        那是說的解放前。

        包工大柜栓根線,

        做牛做馬進開灤。

        工人死活他不管,

        人命只值四十元。

        掉個大腿三十二,

        丟個胳膊二十三。

        渾身上下都折價,

        不值一匹騾子錢。

        自從來了共產黨,

        一暗一明兩重天。

        礦上暫時有困難,

        我們不能把臉翻。

        (王大江、冀小燕、小山子上)

        徐大江:老唐,這是做什么哪?

        唐大力:有人要造反!

        徐大江:哦?哈哈,掌柜的,來碗粥!

        (眾人圍觀)

        李掌柜:軍代表喝粥?

        徐大江:能喝粥就不錯了,煤炭運不出去,我們都沒得工資可發(fā)呦!

        老礦工:可這啥時候是個頭???

        冀曉燕:現(xiàn)在國共兩黨正在北平談判,以我看哪,只要雙方達成和平協(xié)議,我們礦上和秦皇島碼頭的那些煤山,可就是金山銀山了!

        老礦工:那倒也是!

        徐大江:到時候,我們大家拿到了錢,就不用來粥鋪喝粥了,都去大飯店,哦,鴻宴、九美齋,下館子啦!

        (眾人哄笑)

        徐大江:哎,李老板你可別生氣,我看到時候,你這兒就得改,改成陽春面館兒,渣粥酒樓,怎么樣?

        (眾人大笑)

        李老板:我就專做慈禧太后的燕窩粥!

        (眾人再笑)

        徐大江:工友們,我到這來,是有一件事要告訴大家。開灤管理處和英方代表最近給華北人民政府、毛主席、黨中央打了報告,說開灤煤炭銷路不暢,產品積壓,如果中央再不給個解決辦法,他們就要關門大吉了!

        (眾人驚愕)

        老礦工:關門?要是開灤關了門,那唐山怎么活呀?

        唐大力:是?。繃也痪屯炅藛??

        徐大江:所以,我們不會答應!

        (唱)

        咱開灤是國家頂梁大柱,

        毛主席對唐山清清楚楚。

        解放軍南征北戰(zhàn)為何故?

        為建設新中國重繪藍圖。

        開灤的困難,礦山的出路,

        民眾的生活,經濟的復蘇,

        件件樁樁,點點滴滴,

        中央政府在關注。

        任憑它風浪再大,泰山壓頂,

        咱也能頂住!

        (白)礦工們,鄉(xiāng)親們,為解救開灤礦眼前難處,

        (唱)

        咱冀東老區(qū)的人民,

        老區(qū)的人民省吃儉用,

        已備下萬噸小米在路途。

        為解救開灤的難處,

        華北政府縮衣節(jié)食,

        籌措三億現(xiàn)款來補助。

        更何況,

        咱開灤五萬礦工和家屬,

        那個男兒肯服輸?!

        冀曉燕:毛主席早就說過,唐山的工人階級特別能戰(zhàn)斗!

        徐大江:(白)開灤的困難,不僅驚動了毛主席,周恩來,還有劉少奇、董必武、朱總司令啊,他們一邊部署全國的解放,可心里還想著開灤、想著唐山,看到這一切,難道我們還沒有信心嗎?

        唐大力:我們聽政府的!

        徐大江:國民黨封鎖解放區(qū),那只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現(xiàn)在,大上海因為沒有煤炭,工廠不能開工,市民取暖都成了問題。相信用不多久,南北人民就要聯(lián)合一致,沖破他們的封鎖,推翻他們的閻羅殿!

        (李寶璽聽得心驚膽戰(zhàn),躲到桌子一角)

        老礦工:講得好!

        (唱)

        軍代表一席話云開霧散,

        唐山人不信邪勇往直前!

        眾 人:(接唱)

        多煉鋼、多出煤、機車下線,

        多織布、多發(fā)電、水泥翻番。

        咱工人錚錚漢何懼艱難,

        憑雙手打造個紅色江山。

        李寶璽:這群窯花子瘋了?。ㄓ?,被鐵頭楊抓住,懸空離地,丟到大家面前)

        鐵頭楊:嘿嘿,王八蛋想跑?你還沒給粥錢吶!

        徐大江:李寶璽!開灤包工大柜二頭子,過去,專事收買礦工,從中盤剝,組織黃色工會,與革命為敵,現(xiàn)在,又屢屢造謠惑眾,為國民黨潛伏特務機構服務,軍管會公安局已經下令收網了!

        李寶璽:(癱瘓倒地)

        小山子:起來?。ǔ謽尶囱海?/p>

        冀曉燕:工人師傅們,市民們,這是今天的《新唐山日報》,上面有毛主席給咱開灤的指示!

        (大家紛紛領報閱讀)

        徐大江:(攙扶起春海娘)大娘,冬天就要過去了!

        春海媽:我信!

        (燈暗,幕落)

        (幕后響起“大生產”歌曲,“解放區(qū)那么呼嘿,大生產那么呼嘿……”)

        第四場 賣煤

        (幕啟)

        (傍晚,上海街頭,路燈昏暗,遠處隱約可見“大上?!比帜藓鐭糸W爍,《夜上海》歌聲飄飄渺渺)

        (一陣寒風吹過,嗖嗖作響)

        賣煤郎:(挑著賣煤球的竹編擔子,邊吆喝邊用鏟頭敲打著掛在挑頭的破鐵壺,嘡!嘡嘡?。?/p>

        買——煤球——

        小蘭芳:(依著單薄,萎縮雙臂,捧一束凋零鮮花,獨自茫然而行)

        賣煤郎:(驀然發(fā)現(xiàn),放下?lián)樱┨m芳?蘭芳姐!

        小蘭芳:(回轉身慘然一笑,繼續(xù)木然而行)

        賣煤郎:(無奈,轉身賣煤,嘡嘡嘡!)買——煤球——

        胖太太:(手拎一沓金圓券,端煤斗上)

        哎,小師傅,停停停!阿拉賣煤球!

        賣煤郎:太太,儂買多少個?

        胖太太:(送上錢)30個!30個好來。

        賣煤郎:30個?現(xiàn)在煤炭禁運,煤球已經漲價了!這錢,不夠了!

        胖太太:啥子?

        賣煤郎:儂再取錢去!

        胖太太:吾還要取錢?

        賣煤郎:要得!

        (唱)

        十冬臘月天轉涼,

        煤價見風它就漲。

        (白,用手摸破鐵壺)儂看,這個鐵壺,冰手心了,煤球就要漲價。它涼一分,那煤價就漲一輪。

        胖太太:哎呦,它涼一分,那煤價就漲一輪?

        賣煤郎:是的,老板說,它和股票掛著鉤地!

        胖太太:和股票掛著鉤地?要吃人吶!

        賣煤郎:不買?走嘍!明天就沒得買嘍!煤場干嘍!

        胖太太:好好好,儂等下好了,吾去拿錢來嘔!(下)

        賣煤郎:煤球,煤球,煤球——

        胖太太:(上,手拎兩捆金圓券)錢來了,儂數(shù)好!

        賣煤郎:哎呦呦,不行不行啦,儂摸摸鐵壺,它又涼了許多哎?。ㄔ嚸?,冰得甩手跺腳)

        胖太太:?。磕且嗌馘X?快說!快說呀!

        賣煤郎:(算數(shù))1百元,2百元,……1千,5千,

        胖太太:好好好!等吾去拿錢!(下)

        小蘭芳:(又木然地走回,站立街頭路燈下,雪花飄落,全然不覺,只是低吟哼歌:……冬季到來雪茫茫,寒衣做好送情郎。血肉筑出長城長,奴愿做當年小孟姜……漸漸燈暗人空)

        胖太太:哎,來啦,來啦(提幾捆金圓券,丟進賣煤郎懷里)1萬元,1萬元這下子夠的啦?

        賣煤郎:(摸摸鐵壺)好的,您的煤球!

        (賣煤郎遞給胖大嫂一個煤球,推車下)

        (漸行漸遠的吆喝聲)煤球——(嘡嘡嘡……)

        胖太太:(舉著煤球呆看)啊?一個呀?1萬元?那可是兩頭牛的錢??!只買了一個煤球!(驚愕,氣急,不由舉著煤球失態(tài)狂笑)呵呵呵……兩頭牛,兩頭牛,兩頭牛?。ㄍ蝗惑@醒)哦,我要是燒錢?也比燒煤球劃算哦!那么一大堆!(急轉身追)小赤佬!阿拉要退貨!阿拉要燒錢——,阿拉要燒紙啊——

        (寒風吹來一團金圓券,打在她的身上,像秋風落葉一樣,飄飄灑灑……)

        (幕后《夜上?!犯杪曉倨穑?/p>

        (燈暗,幕合)

        第五場 請愿

        (上海外灘海關的鐘聲)

        (京劇清唱《霸王別姬》別姬一折

        “勸君王飲酒聽虞歌,

        “解君愁舞婆娑)

        (大幕開啟)

        (上海杜公館豪華客廳,窗外遠景是黃浦江外灘)

        (小蘭芳在廳堂京劇清唱)

        (杜月笙站于窗前,仰望窗外,搖頭晃腦跟著板眼)

        小蘭芳:(唱)

        贏秦無道把江山破,

        英雄四路起干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

        成敗興亡一剎那,

        寬心飲酒寶帳坐。

        (唱聲中,管家胡文祥手持文報匆匆上,徑直走到杜月笙耳邊私語)

        (杜月笙回轉身,揮揮手,小蘭芳鞠躬退下)

        杜月笙:(唱)

        本是浦東一窮仔,

        上海灘里混出來。

        打打殺殺成主帥,

        龍蛇相爭小蔣栽。

        不想寶押黨國脈,

        未料楚歌唱下垓。

        (跌坐沙發(fā)上,垂首片刻,手指胡文祥)念!

        胡文祥:據(jù)《申報》《經濟周報》消息,自1948年底國軍全

        部封閉長江及南北洋航線以來,全國一切商、民船

        舶禁運,已使上海煤碳價格狂升不羈。以往開灤煙

        煤成本每噸不足兩萬元,現(xiàn)已漲至13萬零420元,

        黑市價格竟高達每噸35萬元……還有,全上海無

        論窮富,供暖、發(fā)電已成問題。

        杜月笙:我們的產業(yè)還好嗎?

        胡文祥:十分不好。我們手下的工廠已有半數(shù)……

        杜月笙:怎么樣?

        胡文祥:面臨停產,其余的天天告急!

        杜月笙:(呆滯,突然暴怒站起)這南京到底搞的什么鬼名

        堂!

        (唱)

        出將入相粉墨場,

        民國氣數(shù)有多長?

        呼啦啦大廈倒他娘,

        老子不能做陪葬!

        (白)記者們來了嗎?

        胡文祥:都來了。另有上海航業(yè)同業(yè)公會秘書長魏文翰,中國商船駕駛員總會理事長金月石私人代表周啟新,中國商船輪機師總會理事長陸良炳私人代表姜克尼,還有上海東方面粉廠董事會主席白濟昆等……

        杜月笙:(揮手)請他們進來。

        胡文祥:(擺手,眾人上)

        杜月笙:(起座)啊哈,文翰公,濟昆兄,諸位,杜鏞有禮了!

        《申報》記者:杜公,我是《申報》記者,當下南北禁運,上海煤炭緊缺,已有半數(shù)工廠無力開工,市民忍受苦雨寒風,凍傷病死者時有發(fā)生,您作為上海商界領袖,有何高見發(fā)表?

        杜月笙:各位同仁,恰如所言,眼下時局不濟,全上海都在鬧煤荒。想我大上海開埠以來,全憑依仗華北開灤的煤炭支撐,一日無煤,上海便成死水一潭,香港亦如是!今天,鄙人決定聯(lián)合申滬所有工商航運各界同仁,共同呼吁南京政府,為南北民間通航網開一面,以使平民百姓得以以貨易貨,解救蒼生于戰(zhàn)亂水火之中!

        (眾人熱烈鼓掌)

        《商報》記者:我是《商報》記者,請問杜公,您可以具體解釋南北易貨貿易的想法嗎?

        杜月笙:(環(huán)顧四周)我是個粗人,辦事喜歡直來直去。在外人看來,這是國家難題,但在我杜鏞看來,有四個大字即可迎刃而解。

        《申報》記者:請問那四個字?

        杜月笙:以煤換面!用華北唐山的煤,換我上海的面!

        (眾人驚愕)

        魏文翰:哦,杜公,高見哪!

        (唱)

        自從國共烽煙起,

        南京政府手眼低。

        封鎖江海難轉局,

        天下商民斷生機。

        我等不才存忠義,

        尊推杜公舉大旗。

        (白)杜公所言,我魏文翰代表上海航業(yè)同業(yè)公會踴躍響應,你就說具體怎么辦吧!

        周啟新:我代表中國商船駕駛員總會理事長金月石先生表示響應!

        姜克尼: 鄙人僅代表中國商船輪機師總會理事長陸良炳先生全力配合!

        白濟昆:著哇!我等工商各業(yè),皆已陷入奄奄一息之局面,倘若再不發(fā)聲,急謀補救,則涸轍之鮒,不亦無法存活,馴至大局必土崩瓦解,與其坐以待斃,不若拼死一搏。鄙人白濟昆,身為上海東方面粉廠董事會主席,只說一句話,以煤換面,我干!

        (眾人呼好)

        杜月笙:呵呵呵!眾人說好,那就一定好!胡文祥,請律師起草一份以煤換面的請愿文牒,報送南京行政院孫科院長!同時,發(fā)報開灤天津礦務總局。

        胡文祥:記下了!

        杜 嵐:還有,此消息還要公開登報,讓共產黨方面知道。我們要看看共產黨——持什么態(tài)度?

        陸良炳:高哇!以煤換面就是一塊試金石,讓國共雙方,統(tǒng)統(tǒng)現(xiàn)形于天下!

        (眾人附和,開懷大笑)

        杜月笙:諸位,

        (唱)

        不做龍來不做凰,

        地頭小蛇也是王。

        三分毒來七分良,

        就看愛的是哪房。

        (眾人仰面大笑)

        (燈暗)

        第六場 決斷

        (噹,噹,噹,座鐘打點,然后是沉重的鐘擺聲,咔嚓,咔嚓,咔嚓……)

        (幕啟)

        (唐山開灤詹姆斯的洋房別墅,透過曬臺,遠處隱約可見礦井井架,一部大座鐘搖擺著)

        詹姆斯:(手握報紙和電文往來度步,舉起、放下,愁眉不展)

        (念)

        (英式中國話)

        一份報紙一份電,

        上海提出煤換面。

        (白)啊,難啊難!中國的事,很難懂。這叫什么——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摸不著頭腦。

        孫錦霖:(上)

        (念)

        戰(zhàn)爭阻隔商船,

        煤炭堆如山。

        生產也難,

        停產也難,

        經營舉步維艱!

        (白)哎,上海杜月笙來電,提出以煤換面。看來上海已陷水深火熱之中,可這國共兩黨,不共戴天,眼下又隔江對峙,新內戰(zhàn)可能一觸即發(fā)……此時此刻,何去何從?須要格外小心,千萬不可說錯話,觸碰——政治地雷呀!

        詹姆斯:(英式中國話)孫經理,你來得正好。上海提出“以煤換面”,你說我們應當怎么辦?

        孫錦霖:(打諢)這個?這個么?呵呵,哎?這個這個……

        詹姆斯:(英式中國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孫錦霖:?。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詹姆斯:(英式中國話)摸不著頭腦也要摸,你來摸!

        孫錦霖:我?這……

        (唱)

        詹姆斯有話不直講,

        孫錦霖怎敢吐心房。

        若要說同意秦申航,

        惹惱了中共怎承當?

        若要說反對秦申航,

        開灤壓煤已難扛。

        思前想后費思量……

        詹姆斯:(唱)我看你是個壞和尚。

        孫錦霖:壞和尚?此話怎講?

        詹姆斯:(英式中國話)你明明摸得著腦袋,就是不摸!

        孫錦霖:我?唉吆喂!你說,我太太孩子就住在上海,我要說,堅決不給國統(tǒng)區(qū)送煤,老婆孩子就得凍餓而死;我要是說——換,那可能就是反革命!哎,就算我說以煤換面可以救開灤,解困解放區(qū)的百姓,恐怕別人也不信,——你是不是想暗中資助國民黨啊?

        詹姆斯:(英式中國話)嘿,這么說,不管怎樣,我們都是“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好人?”

        孫錦霖:對對對!里外不是好人?。ㄘQ拇指)老詹,中國通!

        詹姆斯:(英式中國話)胡說!好人就是好人,壞人就是壞人!你,到底要做好人?還是做壞人?

        孫錦霖:做好人。不!我地起根兒就是好人哪!

        詹姆斯:那你就說好人的話!說!

        孫錦霖:(在詹姆斯的虎視下,一跺腳)我,我,我換面!

        詹姆斯:(英式中國話)哈哈哈!你雖然狡猾,還是個好人!

        孫錦霖:(長出一口氣)哎呦喂,謝謝您詹姆斯先生厚愛?。ㄍ蝗环磫枺┛墒?,您呢?(步步逼近)——到底要做好人?還是做壞人?哦?說!

        詹姆斯:(英式中國話)我?我要把它交給共——產——黨!

        孫錦霖:(愣呆)高??!我們?yōu)槭裁床宦犅牴伯a黨怎么說呢?

        (二人會意大笑)

        唐大力:(上)

        (唱)

        聞聽上海要以煤換面

        急匆匆找礦上表達意見。

        (白)二位都在,大力鞠躬。

        孫錦霖:萬萬不可,這都新社會了,工人階級偉大光榮。

        唐大力:俺是代表工人們問問,聽說上海要以煤換面,局里礦里是個什么態(tài)度?

        (孫錦霖、詹姆斯會意對視,詹姆斯狡猾地攤開雙手)

        孫錦霖:哎,工人當家作主,這事,還得聽聽工人弟兄們的意見。我們已向中共打了報告,徐代表也去了天津總局,到現(xiàn)在沒有任何指示。

        唐大力:沒有指示就是不辦!你想那大上海是什么地方?國民黨的大后方,給他們送煤,那不就是支持蔣介石打內戰(zhàn)嗎?

        (孫錦霖、詹姆斯倒抽一口涼氣)

        孫錦霖:可是,我們的煤炭運不出去,自己也難活呀?前幾天,工人們不是因為發(fā)不出面粉,還要鬧罷工嗎?

        唐大力:那都是國民黨特務煽動,咱工人就是餓死,也絕不能給國民黨一塊煤!

        孫錦霖:敬佩!敬佩!愛黨愛國,天地可鑒!不過,還要等等徐代表從天津回來。

        徐大江:(上)啊,我回來了!

        (唱)

        一道喜訊傳唐山,

        黨中央毛主席定航線。

        維護和平是全局

        人民生存大如天

        以煤換面要支持,

        發(fā)展生產保開灤。

        (白)詹姆斯,孫先生,關于上海方面提出的“以煤換面”,中共中央毛主席,周恩來,還有華北人民政府都早有指示啊!

        詹姆斯、孫錦霖:???怎么說?

        徐大江:這是黨中央的電文指示:上海是我國舉足輕重的最大工商業(yè)城市,也是南北洋貿易往來的集散中心,國民黨堵塞南北物資交流和貿易聯(lián)系渠道,已給上海人民生活造成了極端困難局面。為此,毛澤東主席、周恩來副主席已經聯(lián)名公開復電上海全國輪船業(yè)聯(lián)合會理事會以及上海市輪船業(yè)公會理事會,稱其以煤換面的建議是愛國舉動,深表贊賞與歡迎??!

        詹姆斯:嘔?毛澤東,偉大!周將軍,偉大呀!

        孫錦霖:外國味都丟了!

        徐大江:還有!周恩來副主席已公開發(fā)出電報,誠懇邀請上海工商航運各界派代表來華北談判通航、通郵、通匯及人員往來事宜。并囑北平市長葉劍英、天津市長黃敬做好接待準備!

        詹姆斯:這個好!好!接待沒問題!沒問題!

        徐大江:老孫,這是華北人民政府董必武主席委托我?guī)Ыo你帶來的新聞資料,你看看。《天津日報》、上?!渡陥蟆贰渡虉蟆?,還有各大報紙,都對中共的明朗態(tài)度表示歡迎??!

        孫錦霖:(接過報紙,手抖)新華社陜北13日電:“中共中央毛澤東主席、周恩來將軍接獲上?!闹鲝埡?,當即回電……

        (不由淚流滿面)鄙人慚愧,鄙人慚愧??!

        唐大力:嗨!俺差點算了一筆糊涂賬?。?/p>

        孫錦霖:你差點要了我的命?。。ㄞD身)軍代表,詹姆斯,秦皇島港是開灤自己的港口,接待沒有問題,我現(xiàn)在就去安排!

        詹姆斯:(英式中國話)我也要告訴英國政府,中國共產黨,值得信賴!

        徐大江:嘔?您不準備壓縮生產、裁減員工了?

        詹姆斯:(英式中國話)NONONO,要擴大生產,擴大生產,以煤換面,支援前線!

        徐大江:哈哈哈……

        (唱)

        時代潮流浩浩蕩蕩,

        光明正義在此一方。

        齊心合力就有希望,

        試看前程錦繡輝煌。

        (大家攜手)

        (燈暗,幕落)

        第七場 施計

        (幕啟)

        (國民黨海軍司令部,桂永清辦公室)

        桂永清:(風塵仆仆上)

        (念)

        巡視長江勘防務,

        回到南京司令部。

        隨行副官:(上,接過會永清軍帽,手持報文)報告!南京行政院來電!

        桂永清:是行政院長孫科來的嗎?念!

        隨行副官:致國民政府海軍司令部:唯上海工商航運業(yè)界以杜鏞為首請愿南北恢復通航以煤換面事,行政院以(38)五交字第2146號文批示:“經院會議決,準予試辦”。此決議除分電國防部轉飭海軍總司令部知照放行外,并通告財政部、運輸部及海關準予結關放行。另準先以“唐山”“大上?!眱奢喸嚭剑瑧覓扉_灤標識旗。但,恢復華北航運,僅限民商船以貨易貨,以煤換面,其余禁運事項依舊不變。

        桂永清:嗚——可惱!

        (唱)

        杜月笙上海灘流氓稱霸

        小孫科太子黨胡亂開閘。

        南北洋開航線滋擾忒大,

        不由我暗中把機關埋下。

        (白)來人!

        隨行副官:到!

        桂永清:派人到黃埔碼頭,找?guī)讉€機靈一點的,在杜月笙裝載面粉的時候……(私語,手勢)。那些西藥,要選最奇缺最敏感的,比如盤尼西林?——杜月笙是個老流氓了,這一手都是他用慣的,要格外小心!壞了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隨行副官:屬下明白,請司令放心!

        桂永清:好!給444號海上巡邏艦羅海成發(fā)電,讓他在長江口外等著這批好買賣!

        隨行副官:屬下明白?。ㄏ拢?/p>

        桂永清:(唱)

        南北通航難阻擋,

        設下計謀把贓藏

        中招的都是共產黨

        管你政客青紅幫!

        (電話鈴聲)

        桂永清:(接電話)那位?校長!敬禮!

        蔣介石的電話音:娘希匹!重慶號跑了!不知道哪一天,又要有什么號跑掉!

        桂永清:報告校長!重慶號事件絕不會再有第二次!屬下愿拿腦袋擔保!

        蔣介石的電話音:蠢材,無能!牛皮就不要吹啦!當下,孫科搞什么南北通航,這都是共產黨的圈套,你要嚴格管控水域航線,發(fā)現(xiàn)不軌,嚴懲不貸,就是嚇,也要把他們嚇回去!

        桂永清:是!屬下明白!

        (電話突然掛斷,里面?zhèn)鱽砜膳碌拿σ簟9鹩狼逋蝗粩傋谝巫又?,電話筒在吊繩上搖來晃去)

        隨行副官:(急上前,捧住話機,不敢放下)

        (嘟、嘟、嘟,忙音仍在響著,隨行副官舉足無措,突然對著電話打個立正軍禮)

        (燈暗,幕落)

        第八場 起航

        (頭幕啟,二幕前)

        報 童:(跑上)看報了,看報了!請看《中共毛澤東周恩來公開發(fā)電,支持以煤換面》!《“以煤換面”首次航班“大上?!?、“唐山號”開通在即》!《上海工商航運各界代表舉行儀式隨船北上》啦!

        (跑下)

        (二幕開啟,洋樂隊的演奏聲傳來)

        (上海,黃浦江碼頭,鐵拱門上有“黃埔碼頭”字樣,下掛橫幅標語:上海各界以煤換面留念。

        (遠處隱約可見“大上?!薄疤粕健碧杻奢喆^)

        (標語下,杜月笙協(xié)魏文翰、白濟昆、周啟新、姜克尼等代表站成一排。胡文祥、賣報童、胖太太、小蘭芳等市民上,停在一旁觀看)

        (《申報》記者、《商報》記者躬身拍照。大家聚攏,閃光燈亮,快門聲響)

        杜月笙:(照相畢)哈哈哈,今日天氣好啊,無風無浪,晴空萬里!

        (眾人點頭嬉笑附和)

        (胡文祥驅趕圍觀者下)

        杜月笙:文翰公,剛才聽說,文翰公似有女兒在唐山求學?這次天賜機緣,父女可以會面了!

        魏文翰:是??!小女思南在唐山交通大學讀書,可惜戰(zhàn)亂時局,正是: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医o小女先后寫過八封信,可惜……剛剛裝船!

        《申報》記者:您的故事非常感人!請問,貴夫人今天來了嗎?可以采訪嗎?

        魏文翰:她媽媽?她媽媽……

        《申報》記者:哦,對不起!請問,如果到唐山您能見到女兒,你會怎樣對她說?

        魏文翰:叫她回來,回到上海來!

        《申報》記者:您不想讓她留在……共產黨地區(qū)?

        魏文翰:嘔?……你想去嗎?

        (記者苦笑搖頭)

        《商報》記者:請問杜公、魏公,聽說上海工商業(yè)界這次組團北上,是周恩來將軍邀請的,對此,南京方面持什么態(tài)度?

        杜月笙:(望了一眼魏文翰)南京持什么態(tài)度?……好哇!很好哇!要不然,他們怎么能成行呢????

        《商報》記者:請問?諸位光臨赤共地區(qū),將會商談那些事項?

        魏文翰:諸位,我等奉周恩來將軍提議,隨船北上,將與中共管轄區(qū)商談在國共雙方軍事對峙情況下,能夠開通民間通商、通航、通郵、通匯,以及民間的人員正常往來,這個,好嗎?

        (眾人報以熱烈掌聲)

        胡文祥:讓開一步?。ù掖叶?,在杜月笙耳邊私語,眾人屏息觀望)

        杜月笙:(突然以拐杖杵地,然后高高舉起,暴怒)

        諸位!剛才“扦子手”報告,有人在船倉的面粉里藏匿了貴重西藥!……這顯然是要栽贓陷害,置我等通共死罪?。 强扇?,孰不可忍!

        (眾人竊竊私語)

        杜月笙:我說過,淪陷時上海無正義,勝利后上海無公道。公道不公道,只有天知道?。▽南椋莻€人抓到了嗎?好,剁下他的手,丟到黃埔江里去吧。不,要送給軍統(tǒng)機關!告訴他們,我杜鏞,可是等著要結果哪!

        (胡文祥點頭,擺動著十個手指,下)

        杜月笙:諸位!不要掃了大家的興致。我杜某預?!按笊虾!薄疤粕健碧柺缀匠晒Γ≌埜魑淮淼谴鸷?!

        (輪船響笛,嘟——嘟嘟——)

        (眾人鼓掌,拱手告別)

        (幕合)

        第九場 突圍

        (海濤與海鷗聲)

        (幕啟)

        (“大上海號”輪船甲板,甲板護欄上懸掛著“KMA”英文旗幟)

        (背景:浪花飛濺,海鷗飛翔)

        (魏文翰、白濟昆、周啟新、姜克尼等,步上船頭)

        魏文翰:看啊,海闊憑魚躍,

        眾 人:天高任鳥飛。

        魏文翰:好一派神州氣象!

        (唱)

        中華疆域多寬廣,

        五千年文明起炎黃。

        四萬萬同胞同根生,

        泰山巍峨長城長。

        長江黃河本一脈

        可嘆南北分兩廂。

        兄弟不和家難睦,

        同胞相爭國遭殃。

        和平安寧最珍貴,

        尊重民主比金黃。

        堯舜大禹能禪讓,

        叔齊伯夷不爭王。

        若能祈得國運旺,

        有何不可舍與放?

        眾 人:

        文翰兄好詩篇?。?/p>

        魏文翰:我倒是想起了國父的教誨:天下為公!

        眾 人:天下為公!

        周啟新:大家看,(指著船頭“KMA”旗幟)今天掛起這樣的旗幟,擔負這樣的使命,我等真真是以天下為公了!

        姜克尼: K、M、A!開灤?。ńo大家在旗幟前拍照)

        魏文翰:在中國,也只有開灤有這個氣度了!1888年,開平礦務局就開始自購輪船,航行于天津、旅順、威海衛(wèi)、煙臺,往來于清政府海軍倉庫及外埠各地,還兼運郵件、旅客和一般貨物。到1900年,開平礦局就又建起了我國第一支企業(yè)自營海上船隊,擁有“永平”“北平”等六艘輪船,總載重量高達8300噸啊。到民國十一年,1922年,開灤擁有的貨運輪船,已經達到了27艘之多啊!

        白濟昆:開灤,真不愧為國脈所系啊。

        周啟新:可惜今天,他們自己也是望煤興嘆??!

        姜克尼:這就是國運,國運不濟??!

        (突然,機關炮驟然響起,眾人驚慌躲避)

        (幕后,國軍海軍高喊:停船檢查——)

        魏文翰:(唱)

        風云突變聞血腥,

        面對兇險需從容。

        (國軍海軍快速登船,列隊戒備)

        羅海成:(上)

        (唱)

        艦炮齊鳴抖威風,

        老子今日要邀功!

        (白)國防部海軍444號巡邏艦,奉海軍司令部江防指揮部令,例行檢查!

        魏文翰:不得放肆!

        羅海成:你是何人?

        魏文翰:上海海興保險公司任董事長,上海航業(yè)同業(yè)公會會長魏文翰。

        羅海成:非常時期,無論何人,凡違禁不尊者,格殺勿論。弟兄們,與我看押人質!

        (眾海軍士兵一擁而上,荷槍實彈,把魏文翰、白濟昆等團團圍?。?/p>

        魏文翰:放肆!這面旗幟,貴長官不會不知道吧?這是經南京行政院核準,通報海軍司令部及海關通關放行的標識,誰敢有令不遵?

        白濟昆:以火力尋釁鬧事,阻礙南北通商通郵,難道就不怕輿論的譴責?

        羅海成:譴責?如果有人假借通商通郵,夾帶違禁物品,就不是什么譴責了,而是通共通匪,要掉腦袋的!

        周啟新:別嚇人了,在這船上,沒一個你可以惹的!

        羅海成:那就多有得罪,搜!

        姜克尼:(湊近警告)如果誤了船期,就怕你兜不??!

        羅海成:(不由退步,轉圈思考)

        魏文翰:別轉了!看在桂永清司令大人的份上,我還是幫你打開悶葫蘆吧。看來你是懷疑,這艘船除了面粉,還有西藥!

        羅海成:恩?對!您怎么知道?

        魏文翰:哼哼,哼哼,哈哈哈……

        羅海成:(不由后退)

        周啟新:那些西藥早在黃埔碼頭就被查獲了!作案人已交軍統(tǒng)局審問哪!怎么?這么重要的情報,桂司令也不通報?

        羅海成:……

        魏文翰、白濟昆: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羅海成:(惱羞成怒)你們這些見利忘義、利欲熏心的奸商!

        (抱拳)后會有期!撤——!

        (眾官兵跑步下)

        魏文翰:恕我等不送!哈哈哈……

        (唱)

        只道鯨鯊興風浪,

        原來龜鱉不成精。

        (轉咐周啟新)克尼老弟,我們是否該向秦皇島港通報我船方位,距離,到達時間?

        姜克尼:當然!通報我船方位!

        周啟新:文翰公,濟昆兄,東方已現(xiàn)朝霞,你我何不登高望遠,觀賞日出呢?

        魏文翰:好主意!走!

        (海鷗嘶叫,海濤轟鳴,一輪紅日漸漸升起)

        (大幕漸合)

        第十場 客來

        (幕啟)

        (唐山火車站,出站口有“唐山站”字樣,遠處可見旅客天橋,車站水塔)

        (調動列車的口哨聲和蒸汽機車的噴氣聲交織在一起)

        (幕后演唱)

        烏金滾滾出唐山,

        秦皇島港裝輪船。

        開灤滄桑七十年,

        今朝新生換新顏。

        (王春海、唐大力上)

        王春海:(唱)

        脫下了棉襖換礦服,

        包工大柜已鏟除,

        唐大力:(唱)

        礦山回到工人手,

        煤黑子也要寫春秋!

        (白)哎,今天礦上不讓咱們下井,你知道為啥?

        王春海:當代表唄!您看,咱是開灤的代表,歡迎上海的代表,這兩個代表,一個是煤,一個是面,互通有無,兩廂情愿!

        唐大力:我們還要讓國統(tǒng)區(qū)的人民看看咱解放區(qū)的天,

        (合唱,邊唱邊舞)

        ——是明朗的天!

        解放區(qū)的人民好喜歡!

        民主政府愛人民呀,

        共產黨的恩情說不完。

        呀呼嗨嗨,

        一個呀嗨!

        (白)嘿,來了來了!

        (嗚——噴氣停車聲)

        (鑼鼓齊鳴)

        徐大江:(上)同志們,上海的客人到了,大家歡迎!

        (魏文翰、白濟昆、周啟新、姜克尼一行在詹姆斯、孫錦霖及冀小燕、小山子等陪同下,鼓掌上,王春海媳婦同娘上)

        徐大江:各位朋友,各位嘉賓,我代表唐山各界人民和開灤礦工向你們表示熱烈歡迎!

        (眾人鼓掌)

        徐大江:“大上?!焙汀疤粕教枴币悦簱Q面首航成功,共運面粉六萬袋,灤煤兩萬噸。下面,還將有“南強號”“華勝號”“裕東號”“永興號”“天平號”“臺安號”“福祥號”“海地號”……

        魏文翰:(停下與詹姆斯、孫錦霖的交談,插話)哦,海地輪尚在外洋,恐一時調轉困難,已改由“華利號”“新康號”代勞了。

        徐大江:這樣下來啊,就有11艘貨輪往返與申秦之間,預計要對換面粉29萬9千9百袋,裝出煤碳11多萬噸??!

        詹姆斯:(手捧國際郵件)還有信!還有信哪!這次航行還通郵了,這是滯壓于上海的國際信件!我媽媽來的?。ǔ槌鲆粡堈掌H吻)哦——我的媽媽!

        (眾人哄笑)

        老礦工:(扛著一袋面,上)看看,看看!這是咱上海的面粉,多白凈?。∠氘斈?,日本鬼子霸占開灤,凈給橡子面吃,哎,還是咱們自家的面好啊!

        魏文翰:老伯,要說好,還是開灤的煤好??!開灤的煤,熱值高,火力旺,燒完了不留灰,一爐的煤只剩那么一點點白面兒,可以當白粉搽呀。過去上海的輪船燒洋人的煤,結果呀,煉渣!差點把爐子給廢了!

        (眾人笑)

        徐大江:先生們,明天一早,大家就要去北平了,葉劍英將軍,董必武、薄一波,還有交通、郵電部門的領導都在等著你們哪!今天,先請大家參觀唐山的工廠、學校,還要去小山大世界看看皮影、評劇。有道是啊,不逛小山,枉來唐山嘛,?。抗?!大家請!

        (眾人下)

        魏文翰:(唱)

        似云里似霧中似在夢鄉(xiāng),

        原來這解放區(qū)真是明朗。

        官民平等貧富和祥老少心歡暢,

        清明世界執(zhí)政為民理當如此邦。

        魏思南:(上,看見魏文翰,左右端詳)

        (唱)

        兩地人手挽手喜氣洋洋,

        隨人流走近前向里觀望。

        見此人身段熟音容好像,

        莫非是爸爸他飛入夢鄉(xiāng)?

        魏文翰:(唱)

        突看見女學生好像思南,

        難道說夢想成真?

        我,我,我,

        我再揉揉眼……

        (二人左右端詳)

        魏思南:爸爸?

        魏文翰:思南?

        魏思南:爸爸——

        魏文翰:思南——

        (二人相擁而泣)

        魏文翰:孩子,不哭,不哭,你還好嗎?

        魏思南:(點點頭)好。爸爸好?

        魏文翰:好,爸爸很好!

        魏思南:……媽媽,媽媽她,還好嗎?

        魏文翰:(突然雙手垂落)……

        魏思南:(久久凝望,預感不測)媽媽她……

        魏文翰:(淚眼相對,不能言語)

        魏思南:(猛地撲向爸爸)媽——媽——(抽泣悲傷)

        魏文翰:(慢慢起身)

        (唱)

        那一天風雨夜徹骨冰寒,

        你媽媽忍病痛寫下遺言。

        從今后無論是天塌地陷,

        咱父女決不可再分兩岸。

        一家人窮和富都可不管,

        唯有這血肉情怎能割閃!

        魏思南:(抽泣)媽媽……

        魏文翰:孩子,等爸爸從北平回來,你就和爸爸一起回上海,去看看你媽媽的……墓。

        魏思南:(突然如夢驚醒,極恐懼地躲開父親,然后又凝望著,不知所措)

        魏文翰:思南!你,你怎么了?

        魏思南:(沖向父親,雙膝下跪)爸爸!……女兒,女兒我還不想回上海。

        魏文翰:(驚愕)不回上海?為什么?為什么呀?

        魏思南:(稍加鎮(zhèn)定,慢慢起身)

        (唱)

        娘生兒父養(yǎng)兒恩情不敢忘,

        女兒我在交大加入了共產黨。

        兒與父團聚日不是無指望,

        那一天必定要上海得解放!

        魏文翰:(長出一口氣)好,那爸爸就等著這一天了!

        魏思南:(跳躍著,突然給了爸爸一個吻)

        爸爸,我?guī)闳ヌ粕浇淮髤⒂^!

        魏文翰:喔,我們落后了!快,快快追上隊伍??!

        (父女相攙)

        (音樂激情)

        (燈暗,幕合)

        尾 聲 三通

        (音樂從震撼激情轉為輕松愉悅)

        (幕啟)

        (開灤國家礦山公園,遠景是開灤博物館大樓和高高的井架)

        冀曉燕:(上,已是近78歲的老奶奶了,身體還好)哦,哦。

        (唱)

        六十風雨轉瞬間,

        冀小燕回開灤……(笑)呵呵

        滿頭白發(fā)抬望眼,

        我的心兒……顫啊。

        (白)這就是新落成的開灤國家礦山公園、開灤博物館???好漂亮啊!

        小山子:(上,已是76歲的老爺爺了,腰略彎)

        (念)

        心是小伙心,

        人已到黃昏。

        冀曉燕:您老好?。?/p>

        小山子:好,好,唔,瞅著不像唐山的?

        冀曉燕:呵呵,打北京來,年輕的時候,在這工作過,建國后,就去了北京煤炭部了。

        小山子:???那是我們的領導??!

        冀曉燕:啥領導?大頭兵一個!辦了一輩子報紙,寫了一輩子搞。哎呀,我回唐山來,就想看看一個人,那時候都叫他小山子,你說傻不傻?一塊進城,咋就不知道問個尊姓大名呢?

        小山子:(驚訝得直后退)大姐,你,你沒開玩笑吧?像是拿我取樂呢?

        冀曉燕:嘿,這怎么會!我們又不認識。

        小山子:(認真瞅對方)不認識?你,你,你是不是解放進城時?在《新唐山日報》工作?

        冀小燕:對兒對兒的!我們從豐潤王官營進的城,急行軍哪,就一支鋼筆,還讓我給跑丟了!呵呵。

        小山子:你是冀小燕?冀大姐!

        冀曉燕:您是——

        小山子:小山子!開灤軍代表徐大江同志的警衛(wèi)員!敬禮!

        冀曉燕:(緊上前,抱住小山子的雙臂,只是喘著粗氣,說不出話來)像,像!認出來了!認出來了?。ú翜I)

        小山子:大姐,說真話,我可沒忘你呀!

        冀曉燕:我也沒忘你呀!

        (二人大笑)

        (唱)音容不改似昨晨,

        小山子:(唱)戰(zhàn)友情誼誰能分。

        冀曉燕:你這是——,不會專門等我的吧?

        小山子:不等你,你不也來啦?。ù笮Γ┦沁@樣,開灤博物館說今天有個臺灣客人要來,給博物館捐獻文獻,這那人說,她伯父和姑姑都認識我,想見見。那我在臺灣,也沒親戚啊?

        冀曉燕:哎?你看,那邊的女士會不會是臺灣來的?

        《申報》記者:(上,80歲的老人,身板硬朗,精神很好)您好!你們好!

        冀曉燕:您是——

        《申報》記者:(唱)

        曾是燕京清華子

        寶島臺灣歸來人。

        (白)我從臺灣來。

        冀曉燕:啊,那您一定是找他的。

        《申報》記者:您是……

        小山子:小山子!

        《申報》記者:啊?。拥弥睋u頭)是啦!是啦!您記不記得當年上海和唐山開灤以煤換面的事?

        小山子:記得記得!那些事我都參加了!

        《申報》記者:我當時在上海,是《申報》記者,曾經報道了以煤換面的全過程。可惜,那時候國共對立,我們記者不能跟隨貨輪北上。這件事在我心中放了一輩子,今天,臺灣和大陸三通了,我第一件事,就是來唐山參觀,順便把當時的新聞報道送給開灤博物館。

        冀曉燕:哎呀,你說?我們?yōu)樯哆@么巧呢?我叫冀小燕,是當年《新唐山日報》的記者,我也是來重訪舊地的!

        《申報》記者:哦?是什么力量?是什么力量召喚我們,一定要在這里重逢?

        冀曉燕:是同胞之情!

        小山子:是兩岸三通!

        《申報》記者:是落葉歸根!

        (三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音樂驟起,評劇戲歌)

        (其他演員在歌聲中依次出場)

        (唱詞)

        無處可尋,卻如影相隨;

        無法觸及,卻勾人心魂;

        思念是奔流的河,永不干涸;

        思念是飄拂的風,永在耳旁吹過;

        思念是熾熱的火,燃燒我心窩。

        啊,骨肉同胞,血肉親情,

        海峽兩岸都是我們的家!

        一起出生,

        一起長大,

        同一本書,

        同一種話,

        同一個面孔

        同一樣頭發(fā)。

        中華就是媽媽,

        媽媽,中華,

        中華,媽媽!

        (大幕在歌聲中徐徐閉合)

        (全劇終)

        校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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