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財經大學校長 李維安
國企改革中的公司治理難點
天津財經大學校長李維安
天津財經大學校長、著名公司治理研究專家李維安在2016國企管理年會上做主題報告。
他說,國企是國家治理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央企當中如何突出黨的政治核心作用,以及在嵌入法人治理結構時如何體現政治要求,非常重要。與此同時,政府治理、公司治理、社會治理這三類治理需協同推進。
國企改革已經到了一個很關鍵的時刻,目前大部分公司都在“修改章程”,從這就可以看出企業(yè)有許多方面需要改革和完善。
萬科和寶能之爭,讓許多企業(yè)開始重視并修改企業(yè)章程,包括國企、上市公司及新興的、網絡型的、創(chuàng)業(yè)型的、高科技的公司。對國企來說,章程是根本性的,可是到現在為止,法人定位還沒有完全解決。
10月10日至11日,全國國有企業(yè)黨的建設工作會議召開,這也會引發(fā)修改企業(yè)章程的可能性,因為此次會議的精神就是兩個“一以貫之”:一個是黨對國企的領導一以貫之,一個是現代法人制度要一以貫之。
兩個一以貫之好解決,但是國企定位還需要繼續(xù)明確,因為這是方向性問題,關系到我們接下來怎么做。舉個例子,當年我做過一個課題,是央企董事會改革試點方案。一個公司的董事會代表著每一個股東的權益,而央企是百分之百國有控股,但它們的股東是不是多元化,那不是國資委說了算,所以才設董事會。同樣,央企推行兩個一以貫之,從治理上要講政治。然而企業(yè)組織的治理屬于經濟治理,特別是企業(yè)屬于盈利型組織。因此,央企不能簡單地當做意識形態(tài)組織。
在央企當中如何突出黨的政治核心作用,以及在嵌入法人治理結構時如何體現政治要求,非常重要。所以,當時央企的董事會做改革試點,有的董事長就淡化雙向進入交叉任職,有的不當黨委書記,當副書記;有的董事長讓退休的干部來當。希望發(fā)揮法人治理結構作用。
但是這一次改革又提了兩個核心,第一個是黨組織的領導核心,然后是政治核心,即黨組織的作用和法人治理的結合。這樣一來,變化就大了,因為我們原來叫政治核心方向把關,那么現在就是領導核心。
公司章程的反復修改、變化,是國企怎么定位很大的變數。比如說我們多年來在海外,總是淡化國企、央企的概念,不然的話我們就走不出去,“買什么都貴”。所以我們就淡化概念,只強調國企是一個上市公司。那么現在,國企的特色就是黨的領導,黨組織要進入法人治理結構。
當國企進行海外并購后,海外資產就成為國企的另一部分。所以這個章程的修改,包括它的落實,和國際化的銜接怎么做,出現了很多新的課題,包括國企的定義,我們都要有所考慮。國企往哪兒走,是偏重于經濟,還是偏重于治理。作為企業(yè)管理者,都要學習領會,然后再做設計。
在這個背景下,國企改革應該納入到國家治理體系的一部分。從狹義的國家治理體系上看,它屬于上層建筑。比如,這次黨建工作會議,明確提出國有企業(yè)是國家治理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這就是說,治理體系就是公司制。當前,國企改革到了關鍵時期,所有問題都涉及到政府治理和其他治理改革的問題。政府治理有政府的邏輯,公司治理有公司治理的邏輯,社會治理有社會的邏輯。但現在把現代公司制度納入國企,這是很大的課題。
越是難點就越是關鍵點。國企治理改革實際上取決于配套改革,比如說,現在允許高管持股,而將來再退股了怎么辦?該如何考核黨員干部呢?如果按企業(yè)管理來考核干部,就會帶來一些新問題。政府治理、公司治理、社會治理這三類治理協同推進才行。
“三去一降一補”,包括去產能、調結構,屬于政府治理。在這個問題上,國企首當其沖。因為國企當中,過剩的產業(yè)多,再從利潤上、效益上看,國有控股企業(yè)降得最大。但是我們現在又提出做強做大國企,一方面是去產能做減法,一方面又要做強做大,很難看懂。
做強做大國企,首先是戰(zhàn)略要求,因為它屬于全民所有制,我們就有義務把它做好。改革開放前,國民經濟百分之百屬于供給側,國企占據大多數,而到了前年,國企在工業(yè)企業(yè)中占的比重只有百分之二十幾了。但是,不能說國企做小了。國民經濟多元所有制的發(fā)展,使得國企的比重逐漸進入新的領域,這也是勢在必然。
但是,在既要做大做強國企,又要去產能的情況下,怎么辦?必須尊重國企,使其代表的國民經濟要有控制力、影響力,只有保持國企的領先優(yōu)勢,才可以去產能?,F在很多地方,特別是混合所有制企業(yè),為了做大而混改。如果再這樣下去,這一輪重組,又會成為過剩補貼的代名詞。事實上,這個風險是很大的。
在這方面,政府治理與社會治理的配套,確實有所發(fā)展。舉個例子,按照政府角色,現在負面清單給企業(yè)就很寬松了,但是為什么還不敢做?就是我們很大程度上,在負面清單管理上,只學了一半,另一半沒有弄懂,很多就半途而廢了。此次,國務院頒發(fā)新規(guī)定,到2017年全部市場準入的領域,全部到負面清單里來,但是加了一條,即新的商業(yè)模式、新的領域,要給予充足的制度供給,不要輕易列入負面清單?;旌纤兄聘母铮矐搶胴撁媲鍐?,那些不能搞混合所有制的,現在卻反而是先搞試點。
做公司治理,為什么要做企業(yè)章程,它看似是一張紙而已。舉例說明,最近有個央企并購了另一家央企,他們要求重新做章程。這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萬科事件的影響。顯然,中國的治理不是靠文件推動,而是靠事件改動。這個事件,對我們有很大的啟示。
第一,萬科事件是一個真正的市場化并購。它使國企的并購,從演習過渡到實戰(zhàn)。國企包括央企,很多重組并購,就是“文件直播”的過程,安排得天衣無縫,誰也不能有反對意見,這樣怎么能看出敵我攻防?這次萬科事件,就是“野蠻人進入”,讓王石難以招架。這樣一比較,如果外資進入,國企的漏洞會暴露更多。
第二,萬科在管理與治理的關系上出現了問題。我們常說,“兩手抓,兩手都要硬”,也就是管理和治理都要抓。公司治理制度建設要有預見性,不能后來設置,當然過早的設置也不好;并購反映市場,在這兩種關系中,如果沒有治理機制也不行。就好比小偷可以隨便上你家來,但你為了防賊裝上防盜門,就會把門全鎖死了,這樣客人也進不來了,那就過度了。所以我們現在又要防止另一個傾向,就是對于收購,國企的措施不要弄得太過了,那樣的話就沒有收購了。沒有并購,市場就沒有競爭了。
第三,萬科的治理流程出現問題。萬科事件伊始,其最大股東華潤也反目了。這就說明,萬科不注意治理流程。彼時,萬科和深圳地鐵達成合作協議,作為第一大股東的華潤提出來開董事會商議,結果萬科要求私下溝通,解釋說按交易所的規(guī)定,可以不開董事會,但是萬科又以董事會的名義發(fā)布信息,這樣一弄就和大股東“鬧掰了”。
再來說外部監(jiān)管的挑戰(zhàn)。眾所周知,監(jiān)管部門其實不會出手,很大的原因,它要放點兒融資,不光用于銀行、保險、證券,所有的選擇都時時會變動。銀監(jiān)會都是各自管一塊,面對這種混合融資,還是顯得很分散。當然,這樣帶來的變化,證監(jiān)會、保監(jiān)會,特別是保監(jiān)會一看都懂了,所以保險公司選擇收購有了新規(guī)定,比如不能和非保險公司一塊弄。
另外,對于開放優(yōu)先股、控制權的優(yōu)先股也提出一個問題。像馬云這種企業(yè)創(chuàng)始人,能不能開放,誰又有最終的控制權,這些問題都要提到議事日程上來。通過公司治理,在本源上又有了認識。有的人提出來,資本決定一切,公司治理就是大股東說了算,把所有的內部董事免掉、把獨立董事也免掉,這些都是過時的治理觀念,因為大家知道,從市場競爭管理上說,以前那種“你死我活”早已變成和諧共贏的生態(tài)圈了。
這次的萬科事件,對公司治理、對外資并購、對監(jiān)管都提出了很好的啟示和改進,國企不能停留在原先的老路上,要做到既有本源的定義,又要有現代公司所具有的國際化、網絡化,總而言之,國企改革任重道遠。
編輯/黃旭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