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華++陳晨

摘 ? 要：傳統(tǒng)服飾研究多從視覺和文獻資料入手，本文將以口傳文學(xué)為新視角來探析客家傳統(tǒng)服飾文化?？图铱趥魑膶W(xué)的口耳傳唱、傳誦，展示了客家傳統(tǒng)服飾作為愛情信物、勤勞見證和艱辛生活慰藉等等的文化特色?？图铱趥魑膶W(xué)豐富了客家傳統(tǒng)服飾文化的被識別途徑與傳播途徑，也增強了服飾文化的藝術(shù)魅力。

關(guān)鍵詞：客家口傳文學(xué);客家傳統(tǒng)服飾;視聽

中圖分類號：G122 ? ?文獻標(biāo)識碼：A ? ? ? ?文章編號：1005-5312（2016）26-0152-03

自80年代以來，客家學(xué)逐漸成為學(xué)術(shù)界的一門顯學(xué)，其中客家傳統(tǒng)服飾的范疇及其特色、作用漸漸被人們認識?？图覀鹘y(tǒng)服飾以中原文化為基礎(chǔ)和源頭，融合了客家移民途經(jīng)地、駐足地、定居地的土著和少數(shù)民族特色，歷經(jīng)千年積淀而成。具有廣泛的地緣、深厚的文緣和一脈相承的親緣，內(nèi)涵豐富、獨具特色，是我國民族服飾的一朵奇葩，是清晰展示漢民系文化由北至南、由內(nèi)陸向海外傳播、發(fā)展、壯大的“活化石”?？梢?，客家傳統(tǒng)服飾的功能不僅僅是御寒、裝飾，更重要的是文化承載功能。以往我們對客家傳統(tǒng)服飾的研究主要基于視覺，分析其款式、紋樣的技術(shù)、象征及民俗等。本文將基于聽覺的新視角來探析客家傳統(tǒng)服飾文化，在客家人口傳文學(xué)的創(chuàng)作中就時常使用傳統(tǒng)服飾作為素材，客家傳統(tǒng)服飾的文化內(nèi)涵也在口傳文學(xué)中被傳誦、被記錄、被豐富，甚至被升華?？图业目趥魑膶W(xué)形式有山歌、民謠、采茶戲和民間故事，這些形式的口耳傳唱、傳誦，展示了客家傳統(tǒng)服飾作為愛情信物、勤勞見證和艱辛生活慰藉等等的文化特色。這些是用聽覺來識別客家人及其傳統(tǒng)服飾民俗的新角度，配合基于視覺的服飾識別，給我們帶來了無限的美感與想象。

一、勤勞見證

客家人的勤勞集中反映在客家女性身上，地方志、學(xué)者論著等不同的文本資料都有描述?？图铱趥魑膶W(xué)中，同樣有很多描述客家女性勤勞節(jié)儉的作品，其中也有不少與服飾有關(guān)。如流傳于閩粵贛邊區(qū)的《麻布神歌》唱道：

幺妹要勤快喲，勤快要績麻。三天麻籃滿喲，四天就崩了弦。上街就把機匠請。機匠一進屋，就把麻線牽，牽起就好刷。幺妹挽魚子，機匠就來編。請個機匠二跛跛：長的打來翻羊角，短的打來兩頭梭。幾天才把麻線編，編起來就好染，染起做衣衫。青布來捆領(lǐng)，藍布打托肩。衣衫做好了，幺妹拿起穿。穿起就好看。咿喲，幺妹啰，穿起象天仙。①

這首山歌描述了一位勤快的客家姑娘績麻生活中的生動插曲，山歌沒有太直接描述小姑娘心理，但是，我們可以從情節(jié)和關(guān)鍵字上感受到小姑娘跌宕起伏的心理變化：開始這位小姑娘滿懷穿上美麗新衣的憧憬，勤快的織布。接著弦崩了，小姑娘“上街就把機匠請”，“就”字展現(xiàn)了她焦急的心理。不料請來的機匠水平不高，害的姑娘“幾天才把麻線編”，“才”也展現(xiàn)了她焦急等待的心理。最后，姑娘穿上美麗的新衣，開心愉悅。一位純樸、可愛、勤勞的客家姑娘形象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客家女性績麻勞作的民歌版本較多，它們都從不同角度反映了客家女性辛勤勞動的身影。

再如，贛南于都的《績歌》唱到：

（男）什么圓圓在半天？什么圓圓水中生？什么圓圓街上賣？什么圓圓妹身邊？

（女）月光圓圓在半天，腳魚圓圓水中生，銅鑼圓圓街上賣，績籠圓圓妹身邊。

豐順的《績苴歌》更是將一年中織女辛勤勞動的每個生活環(huán)節(jié)描述了出來，具體唱到：

正月績苴是新年，績個苴子吂閑圓，等到初在窮鬼日，等到初四十月天。

二月績苴春水深，叔婆績苴系正經(jīng)，叔婆績苴是還快，一人績過二三人。

三月績苴三月三，苴子就來苴愛耕，苴子就來上南機，又愛踏粄過清明。

四月績苴禾苗青，叔婆耕布系光張，纻布拿來換大米，換來大米度饑荒，三餐食飯苦爺娘，蚊又惡，蛇又長。

五月績苴是端陽，每家有女轉(zhuǎn)回鄉(xiāng)，每家有女轉(zhuǎn)過節(jié)，又愛拗艾插端陽。

六月績苴六月天，有布去賣亦有錢，買塊豆干等細子，子女食到笑連連。

七月績苴秋風(fēng)涼，叔婆耕布系光張，纻布拿來換棉布，換來大細做衣裳。

八月績苴是中秋，百般神仙落來游，百般神仙三姑到，大男細女鬧啾啾。

九月績苴九重陽，讀書阿哥系光張，讀書阿哥放紙鳶，又沒紙鳶線子放。

十月績苴禾花開，做衫師傅賺發(fā)財，朝朝叔婆來問做，咁多師傅做唔開。

十一月績苴時又一冬，田雞蟶子藏田空;挑擔(dān)阿哥無汗出，績苧叔婆跟火窗。

十二月績苴又一年，績個苴子吂閑圓，耕個布子收落柜，又愛踏粄過新年，大家來團圓。

這些民歌記錄了客家人與服飾有關(guān)的勤勞生活：紡紗績苴、針頭線尾、染布制衣或洗凈衣裳等等。這種勤勞生活可以追溯到《詩經(jīng)》成書的年代，《詩經(jīng)·豳風(fēng)》載“八月載績……九月叔苴”②，其中“績”與“苴”③等類似古語，今天在贛閩粵邊區(qū)民歌中還能聽到， 除豐順的《績苴歌》外，再如尋烏也有類似版本的《績苴歌》：

十二月績苴又一年，苴子結(jié)了布織完，織個布子收落柜，又愛踏飯過新年。

這說明客家人把“勤勞”作為財富歷代傳承，說明客家人在服飾文化中努力實現(xiàn)著中原舊夢。

二、情感紐帶

在客家地區(qū)的口傳文學(xué)中有相當(dāng)一部分是以親情、愛情、友情為主題的內(nèi)容，其情感真摯熱烈、樸實細膩、自然浪漫，它們已經(jīng)受到很多學(xué)者從文學(xué)、音樂、民俗等角度的重視。此處，將從服飾視覺及民俗行為的角度來嘗試探討這些口傳文學(xué)與服飾的關(guān)系?？图胰速x予服飾的功能已經(jīng)超越了蔽體和修飾的物質(zhì)實用功能，而被賦予了一種特殊的功能——情感紐帶，更加指向精神層面，服飾成了精神的物化符號，成了情感的外化載體，成了維系愛情、婚姻、家庭和親友的紐帶。首先，在這些口傳文學(xué)中服飾被最多的用來作為表達愛情的信物傳唱，具體常有鞋、鞋墊、帶子、荷包（香包）、銀鎖、肚兜、衣衫、草帽等服飾品類。

（一）鞋

贛南采茶戲《打鞋底》唱到：

正月是新年，手拿花鞋連（縫），打正（納好）鞋底實在是送表哥，本當(dāng)打鞋底。④

《花鞋歌》唱到：

正月是新年手拿花鞋連，連起花鞋等郎拜新年，都呀里格郎當(dāng)索喲，等郎拜新年。

會昌山歌《難道家中冇雙鞋》唱到：

老妹站在對面排，好比正月桃花開，哥哥問妹一句話，有冇爛鞋提雙我，哥哥砍柴就砍柴，平白之間來問我，看你日日打赤腳，難道家中冇雙鞋。

鞋作為日常必須的用品，在古代多為女紅項目之一，并且成年男子穿的鞋一般由配偶或情人制作。成年男子能否常穿新鞋，時常成為判斷是否單身的一個方面?！峨y道家中冇雙鞋》這首山歌中的男子看上了中意的女子，又不好直言，就借自己沒鞋穿表明單身，欲求與姑娘結(jié)好。《打鞋底》中“花鞋連”是情人送鞋民俗中定情的暗示，兩只連好的鞋傳達“生死相連，永不分離”的寓意。

鞋被作為愛情信物還有兩個原因：一是，鞋總是成雙，總是左右配合行走，寓意有情人成雙成對，相互偕同走在生活的道路上。二是，鞋在一針一線的制作中傾注了女兒家的真摯情感，將鞋送給心上人，自然也是送上了自己的心愿。如閩西客家山歌《送郎草鞋一片心》唱到：

送郎草鞋一片心，十重布子九重新;

步步鉤針線連線，折斷幾多鉤線針。

（二）荷包（香包）

荷包是我國傳統(tǒng)服飾中普遍使用的一種配飾，用來隨身裝一些零小物品的小包?？图液砂凶畛Ｒ娤惆惆漳抑蟹湃胍恍┹牌迅虬ト~或五谷，用來贈送情人、愛人的禮物，都是在成年人中使用，特別是在待婚青年中使用。成人傳情的香包有桃心形、如意形、石榴形、長形、方形、三角形、圓形等等，還有索口型、翻口型等等。并且繡花紋樣圍繞愛情、生殖、前程主題較為豐富，具體有八仙、七姑星、牛郎、文官或武官等人物紋樣，鴛鴦、金雞、鳳凰、龍、麒麟或鯉魚等動物紋樣，牡丹、石榴或藤蔓等植物紋樣，如意、福、祿、壽或喜等符號文字紋樣。如興國山歌《繡香包》唱到：

一繡香包正起頭，十人見了九人謀;香包繡得銅錢大，百般花朵在上頭。

二繡香包正剪樣，花朵想爛妹心腸;郎要麒麟對獅子，姐要金雞對鳳凰。

三繡香包費思量，三兩絲線四兩香;千兩黃金唔賣，一心繡起送情郎。

四繡香包四四方，燈盞火下繡鴛鴦;鴛鴦繡得成雙對，鴛鴦成對姐成雙。

五繡香包繡五龍，五龍繡在香包中;郎吊香包江中走，香包下水會成龍。

六繡香包鄉(xiāng)七星，繡起天上七姑星;七姑星來七姐妹，七姐下幾配董永。

八繡香包綻毫光，繡只鯉魚出長江;繡條大路通南海，繡條小路通妹房。

九繡香包繡十般，繡起文官對武官;文武官員作陪襯，繡情郎坐中間。

十一繡香包一整冬，幾多心事在妹胸;心中想起香包事，情哥夜夜在夢中。

十二繡香包整一年，繡起香包郎過年;繡起香包情哥帶，榮華富貴萬萬年。

通過這首民歌我們不僅看到客家女性在香包上繡上了動物、人物、景物等紋樣，還借用紋樣寓意“成對成雙”的愛情生活和“文武官員作陪襯”的富貴生活。香包從起頭到剪樣再到繡花，繡個香包整一年，每個環(huán)節(jié)都真切的流露出女兒家對美好生活的憧憬、對情哥的祈福、對愛情的信仰和深深地相思。

客家地區(qū)的荷包除香包款式外，還常見錢包、本命包的形質(zhì)，它們同樣是定情信物。如廣昌小調(diào)《十繡荷包》唱到：

紅繡荷包綠繡沿，姐姐相好幾多年，頭發(fā)齊眉相合起，幾多恩情在心里邊，二繡荷包兩邊紅，里繡鴛鴦外繡龍，幾時繡得荷包起，紅紙包來送我郎。

興寧石馬山歌《新繡荷包兩面紅》唱到：

新繡荷包兩面紅，一面獅子一面龍，

獅子上山龍上海，唔知幾時正相逢。

清化山歌《新做荷包一朵花》唱到：

新做荷包一朵花，一心做來喊哥拿，哥哥拿去唔敢戴，好比楊梅暗開花。

在客家地區(qū)“荷包”是僅次于“鞋”使用較多的情感信物，這是因為荷包有“包裹”之意，能將女兒家的真摯情感包裹起來送給情郎，如典型的本命包就是姑娘將自己的生辰裝上荷包里送給情郎，寓意愿意托付終生。能“包裹”住兩人的情愛與誓言，見證兩人的愛情。

（三）帶子

還有一種使用較多的服飾信物是帶子，具體包括襪帶、腰帶、圍裙帶等形質(zhì)，這是因為帶子有纏繞、系結(jié)的特點，客家人借此來寓意兩人情感緊相連，永遠不分離。如平和民歌《帶子纏妹妹纏郎》唱到：

新做圍裙尺七長，送給阿妹圍身上;圍裙安有紅絲帶，帶子纏妹妹纏郎。

興國小調(diào)《襪帶歌》唱到：

一繡襪帶繡綾羅，繡起襪帶送情哥，若然情哥情義好，襪帶系得妹幾多，

二繡襪帶紅布里，情哥系了笑咪咪，情哥系了咪咪笑，這雙襪帶天下少，

三繡襪帶緞子沿，襪帶系在膝頭邊，十字街頭走三轉(zhuǎn)，朋友話你有好嬌蓮。

《帶子雖短情義長》唱到：

五月初五是端陽，送郎帶子五尺長;阿哥莫嫌帶子短，帶子雖短情義長。

（四）其他

鞋、荷包和帶子，這三種服飾品類因其有較好的寓意成為客家地區(qū)使用較多的情感紐帶。此外，還有銀鎖、銀簪、肚兜、衣衫、草帽等物件被使用，列舉部分證據(jù)如下：

閩西客家山歌《假丟銀簪倒轉(zhuǎn)尋》唱到：

阿妹做水過田塍，后面跟來一個人;心想同郎講句話，假丟銀簪倒專尋。

興國山歌《繡肚兜》唱到：

一繡肚兜正動針，乾隆年間正來興;走到南山脫個樣（照別人的樣式，用紙描下來），瞞了屋下咁多人;推哇尋藥去下村。

二繡肚兜正剪樣，白紙拿在妹手上;一來花朵莫走色，二來花朵莫走樣;哥哥帶了情更長。

三繡肚兜正起頭，老妹去了心機謀;手拿通書查日子，空亡時間唔起頭;要佢時辰金滿斗。

四繡肚兜花葉蘭，想起肚兜妹為難;面子要剪杭州緞，里子要剪蘇州藍;紅花繡在綠葉間。

五繡肚兜花葉濃，上層獅子下層龍;哥哥出門做生意，財源茂盛咁興隆;金銀財寶賺得攏。

六繡肚兜花葉尖，繡起肚兜郎裝錢;中間繡了搖錢樹，招財童子在兩邊;親郎帶哩有時行。

七繡肚兜花葉開，繡起天上七姐妹;四姐匹配崔文瑞，玉皇罰佢凡間來;要同情郎共一堆。

八繡肚兜花葉黃，繡起肚兜想情郎;肚兜可憐老妹做，夜夜冇歇到天光;蚊叮蟲咬蠻難當(dāng)。

九繡肚兜是重陽，哥哥來到妹間房;看完肚兜煮夜宵，殺只雞子燉酒娘;曉都唔曉到天光。

十繡肚兜正立冬，繡起肚兜妹冇松;百般花朵都繡盡，繡個八仙飄云中;邪神邪鬼唔敢動。

十一繡肚兜一冬下，寄信哥哥要來拿;三工之內(nèi)郎要到，白布裹來藍布遮;偷偷拿轉(zhuǎn)郎屋下。

十二繡肚兜整一年，繡起肚兜郎過年;繡起肚兜郎來用，時刻帶在郎身邊;兩家情義萬萬年。

南康《新打草帽十八縈》唱到：

新打草帽十八縈，哥哥一頂妹一頂;哥哥戴起上前線，妹妹戴起搞生產(chǎn)。

哥哥放哨守邊疆，保衛(wèi)祖國保家鄉(xiāng);妹妹后方搞建設(shè)，多打糧食支前方。

上猶山歌《阿哥送衫妹送鞋》唱到：

（男）老妹送我一雙鞋，著起新鞋去逢街，上街走來下街轉(zhuǎn)，幾多眼珠看到我。

（女）阿哥送我新衫衣，我著新衫去逢圩，上街走來下街轉(zhuǎn)，通圩冇人敢來比。

愛情信物不單是女性送給男性，時常男性也會購買信物送給女性。常見的信物有衣衫、花鞋，如上猶山歌《阿哥送衫妹送鞋》唱到的“阿哥送我新衫衣”。這些服飾雖不是男性親手制作，但是精挑細選中仍然傾注了情感。

再次，作為友情紐帶的服飾品類主要有鞋、鞋墊、衣衫、草帽、斗笠等。特別是傳達客家人與紅軍之間的有友情，如采茶戲《麻窩草鞋一雙雙》唱到：

紅旗滿山巖哎，鮮花遍地開

人人都把紅軍愛，姐妹們送鞋來，姐妹們送鞋來

麻窩草鞋親手呀編，送給我格紅軍穿哎

跟著毛澤東戰(zhàn)斗在井岡山，紅旗一舉頂著天……

采茶戲《雙雙草鞋送紅軍》唱到：

打雙草鞋送紅軍，表我干人一片心。親人穿起翻山嶺，長征北上打敵人。

這些口傳文學(xué)告訴我們，客家地區(qū)客家傳統(tǒng)服飾作為情感紐帶在民俗行為中表現(xiàn)的非常豐富，在傳唱中變的更具藝術(shù)魅力。

三、生活慰藉（生存狀態(tài)）

客家口傳文學(xué)作品還多處描寫了與服飾有關(guān)的艱辛生活，如寧都民歌《繡花》唱到⑤：

一匹綢繡朵花，繡的是牡丹花，牡丹花是富貴花，開在有錢人的家?？蓱z我苦命的女兒喲，買呀么買不起它。

此民歌中也透著秦韜玉《貧女》⑥的意蘊，反映了舊社會女性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心理與殘酷現(xiàn)實之間的矛盾沖突，以及作為貧苦百姓的無奈心情。再如閩西客家《織布歌》描述了男女共織的艱辛生活，特別是織女起早摸黑，還有當(dāng)心布店厲害的老板和布的賣價，具體唱到：

新做冷紀（織機）長長捺，學(xué)曉織布冤枉（辛苦），

天光起床做到暗，搞到手軟腳又黎（疲倦）。

學(xué)曉織布冇相干，腳踏冷紀紗會斷，

遇到春日淫浸雨，漿紗唔到會斷餐。

上縣回布（以布換紗）心正焦，半夜起床來做朝，

又愁買來又愁賣，布價唔好會討?zhàn)垺?/p>

看布先生真嗒牙（厲害），專同婦女打牙花（開玩笑），

? ?看到男人來回布，打低價錢扣尺碼。

哥妹織布雙張機，你就前頭背尾，

手拿棉繭丟梳過，莫話飛紗閃倒你。

木匠師傅死孤摸，造了冷紀畀坐，

二四八月布價好，脫身唔得見親哥。

織布生理唔貪，朝晨織到二三更，

手軟腳黎目又睡，日夜好比坐冷監(jiān)。

阿哥織布妹打紗，你拋梭來轉(zhuǎn)車，

織好三丈織九六，倆人合心做起家。

織好布來又漿紗，哥出汗妹泡茶，

指望明年布價好，油鹽柴米買轉(zhuǎn)家。

除了苦楚，歌中還可以看到織女忙里偷閑“脫身唔得見親哥”，以及對美好生活的憧憬， “倆人合心做起家”。這是苦楚生活中的自得其樂，自我情感慰藉。再如大余民歌《牛頭歌》：

正月牛頭去上工，一碗臘肉滿東東，看牛伢子夾一塊，東道眼珠轆轆動。

二月牛頭天氣冷，雨雪紛飛濕衣衫，草皮割了兩三擔(dān)，回來還要餓夜飯。

三月牛頭三月三，再冷也要西進坑，清早出門到夜轉(zhuǎn)，眼淚鼻涕一大把。

四月牛頭是立夏，牛頭碗里毛只蛋，缸里冇有挑滿水，又要打來又要罵。

五月牛頭是端陽，正當(dāng)禾花陣陣香，東道全家吃魚肉，看牛伢子有點嘗。

六月牛頭日當(dāng)中，東南西北有點風(fēng)，起早摸黑冇理歇，一天要當(dāng)兩三工。

七月牛頭七月半，東道燒紙敬祖先，牛頭思親吾敢轉(zhuǎn)，還給東道洗衫衣。

八月牛頭是中秋，看牛伢子眼淚流，東道一家嘗月餅，牛頭望月眼巴巴。

九月牛頭是重陽，秋風(fēng)吹來陣陣涼，又冇長衫和短衫，凍得牛頭好凄慘。

十月牛頭實可憐，戴頂斗笠爛了弦，東道不肯買一頂，還要喊你戴到年。

十一月里雨帶雪，看牛伢子冇得歇，半夜給牛墊禾草，自己回屋蓑衣貼。

十二月里是年關(guān)，出門的人回家園，將想回去看一看，東道翻面不認賬。

衣與食一樣是勞動人民基本的生活需求，現(xiàn)實中這種需求卻被地主階級剝奪，此民歌描寫的“雨雪紛飛濕衣衫”、“給東道洗衫衣”、“又冇長衫和短衫”、“戴頂斗笠爛了弦”和“自己回屋蓑衣貼”體現(xiàn)了地主階級與勞動人們的矛盾。歌中唱出的“服飾”成為矛盾物化的焦點，也成了勞動人民釋放內(nèi)心苦悶的情感載體。

綜合上文，可見口傳文學(xué)將客家傳統(tǒng)服飾的視覺藝術(shù)、民俗行為和文化精神轉(zhuǎn)換成聽覺傳達出來，豐富了服飾文化的被識別途徑與傳播途徑，也增強了服飾文化的藝術(shù)魅力。

★ 本文為江西省藝術(shù)科學(xué)規(guī)劃項目（編號YG2011027）和贛州市社會科學(xué)研究課題 （編號13223）的成果之一。

注釋：

①幺妹：小妹;魚子：織布工具;二跛跛：技術(shù)不高明.

②于夯譯注.詩經(jīng)[M].太原：書海出版社，2001：106-107.

③據(jù)于夯譯注：績（ji）意為紡麻，苴（jū）意為麻籽。（《詩經(jīng)》書海出版社.2001：106、108.

④連（縫）;打正：納好.

⑤田野中有時也發(fā)現(xiàn)《繡花》被稱為《一匹綢》.

⑥唐·秦韜玉《貧女》“蓬門未識綺羅香，擬托良媒益自傷。誰愛風(fēng)流高格調(diào)，共憐時世儉梳妝。敢將十指夸偏巧，不把雙眉斗畫長。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