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文奇

遠去的童年

賈文奇

我是典型的50后。小時候我家弟兄七個，加小妹共八個孩子，因父親在省工業(yè)廳工作薪資不菲，住的又是我們家自己的宅院，所以我們的生活比較優(yōu)越。記得那時候物價非常低，母親也不可能一大早就給我們這一大家人做早飯，所以我們上學的幾個兄弟就每天問老媽要一毛錢去吃早點。一毛錢可以吃兩根油條、一碗豆?jié){或一大塊煎餅、一碗打著一個雞蛋花的醪糟。相比之下，那時候太原市的早點比現在要多得多，早上出門除油條、豆?jié){是國營的店鋪外，其他的早點都是私人推著小車或挑著擔子的攤販，有軟黃米面紅棗切糕、紅豆粥、現攤的山東大煎餅、誘人的綠豆糕、雞蛋醪糟、老豆腐加粉條湯、熱騰騰的西安甄糕……所以那會兒非常流行的歌曲是“我在馬路邊，揀到一分錢，把他交到警察叔叔手里邊……”，可見那時候的一分錢還是值錢的，也成為衡量我們道德品質的準則之一。

那時候父親單位福利非常好?？斓蕉緯r，就會派馬車給家里送一車大炭塊，供我們冬季取暖；每到過春節(jié)前也都要派人來家給我們粉刷家。春季一到也會把我家存放在廳里的大東關倉庫花窖里的丁香花、石榴樹和無花果等花卉送回來，安放在院里的過道兩邊。那四溢的花香、色彩斑斕的花卉，頓時讓我家整個院落里充滿生機和活力。

那時是計劃經濟時代，父親管的就是全省工業(yè)企業(yè)的供銷業(yè)務（當時叫包產包銷），所以工作非常忙，經常開會出差，所以與我們交流非常少。偶爾與我們交流的時候，絕大多數是我們弟兄們淘氣或出了差錯時，就罰我們站著給我們指出錯誤所在和以后應該怎么做。二哥是典型的帥哥，特別貪玩也不喜歡學習，初中開始就談對象了，所以他受父親教育的次數最多，但老人從來沒有動手打過我們。

老爸喜歡讀線裝古書、欣賞字畫和購買各種古色古香的中式家具—衣柜、書柜、小炕桌……因而，我家的線裝古書和字畫不少，可惜那時候我們都還小也看不懂那些“古董”。最讓我們印象深刻的家具是堂屋正中對著家門擺放的紫檀木做的一個四周雕著八條龍的八仙桌和兩把后背雕著漂亮的花朵而椅座卻是藤條的太師椅。后據一位懂行的朋友說那些家具都屬民國時期的產品。老媽曾想往桌子底下擱點雜物，想用釘子在桌子前擋塊簾子，結果把釘子都打彎了怎么也釘不進去，只得用白面打點糨糊粘了。八仙桌上擺著兩個有精美仕女繪畫的青銅大花瓶。（國家大煉鋼鐵時給收走了）。中間有一個青花瓷的長方形茶盤。所以一進家門，那種家的溫馨就撲面而來。

最讓我們興奮的是，每到過春節(jié)前的一段時間，母親都會買一大匹學生藍的棉布回來，然后領著我們到離我家不遠的東夾巷口一家私人裁縫鋪去給每人做一套過節(jié)新衣服。聽老媽說，這家裁縫鋪的老裁縫舊社會就常給我家做衣服。他做的衣服都非常合身。衣服做好后，除夕的晚上就會都壓在我們各自的枕頭下邊，眼巴巴地急等天明春節(jié)那天一大早穿出去顯擺呢。但家里有個規(guī)矩，春節(jié)一早起來每人要喝一碗紅糖水，預示著一年甜甜蜜蜜。而后，老爸老媽端坐在太師椅上，我們都要給跪著磕頭拜年，爸媽也象征性地給我們一人一個紅包。然后才能出去放鞭炮或串門拜年玩。

《房前屋后-冬韻》馬　路/作

那時候的社會風氣和鄰里關系也非常單純與和睦，誰家拉回煤來，拉回燒土來，或者遇到需要人手的事，見到的鄰居基本上都會搭把手。家家的房門白天都是大開著的，根本沒有聽說過誰家有丟東西的說法，基本上可以達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良好狀態(tài)。鄰居們、孩子們、同學們互相串門更是尋常的事，甚至一個胡同里鄰里們關系也都比較親近。正如俗語常講的，遠親不如近鄰?？上У氖峭陼r期太短，我們這一代生在紅旗下，長在幸福中的人們，不知不覺竟已經跌跌撞撞地步入花甲之年，但童年時期的諸多美好記憶卻永遠忘記不了，正如人們常說的：幸福的時候沒感覺，失去后才知它的珍貴。

應該說，讓我們兄妹們最最遺憾的還是把我們養(yǎng)大成人，辛辛苦苦勞碌了一生的兩位老人，盡管撫養(yǎng)大了一大幫兒女，卻沒能跟著我們享一天的清福，就都過早地離去了，留給我們的是太多的愧疚和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