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力民(中國計量大學 理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
五度律七聲音階、調式、音程的數字關系與和諧性
黃力民(中國計量大學 理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
分析五度連環(huán)構成的各種音階的數字關系;連續(xù)七音組構成的音階由五全音、兩半音構成,且兩個半音被三全音或兩全音所隔開;非連續(xù)七音組構成的音階不具有此規(guī)律,例舉幾種非正規(guī)音階與調式;提出轉調的幾種類型及和諧性變化;依據五度律、純律及連分數逼近方法綜合評判音程和諧性。
五度連環(huán);音階;調式;轉調關系;音程和諧性
兩音關系以頻率2比1、即八度最為和諧,但僅有八度的音階過于簡單。和諧性次于八度的是頻率3比2關系,從某音(其頻率用1表示)出發(fā),按頻率3比2迭次上行、下行產生音列:
將(1)中作為基準的“某音”記為C(中央C音),頻率定為261.6赫茲。因七聲音階使用廣泛,確定用7個字母A~G,其他各音在A~G上附加升降號,就得音列(1)的音名表示:該丘斯稱之為“五度連環(huán)”[1] 10,理論上其兩端可以繼續(xù)發(fā)展,但多于6個升降號的作品極為罕見。
消除八度差別后音列(2)每個音都互不相同,此即數學上容易證明不可能有自然數m、n使下式成立:
應當從(2)取幾個音作為音樂作品的元素?文[2]提出依據上式的近似關系來確定。如果(3/2)m=2n可以成立,消除八度差別后音列(2)就只含有m個音,實際情況是等式不可能成立,因而(2)沒有相同音。如果考慮(3/2)m近似等于2n呢?新產生音將近似為原有音,也就是五度連環(huán)(2)中的幾個音被挑選出來。
例如(3/2)5=7.594約等于23=8,從c音出發(fā)按頻率比3比2產生4個音:
便不再產生第5個音(3/2)5了,因為它近似于23即高三個八度的C3音,不視作新的音,或者說具頻率比(3/2)5的音與C音算作同一音。同樣,(3/2)6與(3/2)之比、(3/2)7與(3/2)2之比也近似于23即高三個八度關系等等都算作是同一音?,F在,在“八度相同”的意義上說總共只有5個音C、G、D、A、E,納入八度之內按頻率自低到高排列:
表1.五音組①“頻率比”指與首音頻率之比,下同。
據此得以從無數多音的五度連環(huán)(2)篩選出連續(xù)5個音作為音樂的元素。
類似地,由(3/2)7=17.09約等于24=16即高四個八度的C音,可取連續(xù)七音組成音階。
將音列的近似封閉規(guī)則用到更多的近似等式,結果匯總如下表。
表2.五度律的11種音階
這11種音組包含音樂中常用的五聲、七聲、十二聲音階,其余的在音樂史上亦有記載。
表二列出各音組相鄰兩音頻率比關系,除二十四聲、三十六聲、四十八聲有三種相鄰兩音關系外,其他都只有兩種相鄰兩音關系,由此啟發(fā)亦可通過考察各種音組產生的相鄰兩音頻率關系,來決定應當從五度連環(huán)(2)取幾個音作為音樂作品的元素。
例如C、G、D、A四音組有三種相鄰兩音頻率關系:
表3.四音組
其中C-D、G-A是9/8,D-G是4/3,A-C1是32/27。
事實上,六音組、八音組、九音組、十音組、十一音組都有三種相鄰兩音頻率關系。
音階若有較多相鄰兩音頻率比類型,雖有創(chuàng)作手段豐富的好處,但同時也有識別、理解的困難。因此,確定音階音數的另一規(guī)則是,相鄰兩音頻率之比種類足夠少(顯然至少有兩種)。以上兩種規(guī)則對于確定音階音數問題所得結果基本一致。
五度連環(huán)(2)任意連續(xù)的七音組都可以作為音樂元素,如果在其中規(guī)定主音,一般意義上的音樂元素就構成了七聲音階,而音階導向各種調式。
以F、C、G、D、A、E、B音組為例,若確定C為主音,則7個音的位置可稱為“上五下一”,依頻率自低到高排列成音階:
表4.C大調
相鄰兩音關系是“全-全-半-全-全-全-半”,稱為大調式或do調式。
若以A位置為基準,F、C、G、D、A、E、B七音位置為“上二下四”,排列成音階:
表5.a小調
相鄰兩音關系:“全-半-全-全-半-全-全”,稱為小調式或la調式。
從五度連環(huán)(2)共可獲取13種連續(xù)七音組,依上述模式產生26種大小調,對應于C大調譜表與1~6個升降號譜表。若認為bG大調與#F大調相同、be小調與#d小調相同,則是24種大小調(精確計算應有bg~588.3音分低于#f~611.7音分,be~294.1音分低于#d~317.6音分),正是古今中外音樂作品所廣泛使用。
非大小調音階的構成舉例——F、C、G、D、A、E、B七音組以D位置為基準,7個音為“上三下三”,排列成音階:
表6.d主音re調式
相鄰兩音關系是“全-半-全-全-全-半-全”,稱為d主音re調式。
歸納經典的五度律七聲音階、調式構成規(guī)則如下:
五度連環(huán)(2)的任一連續(xù)七音組用唱名標記為fa-do-sol-re-la-mi-si,其相鄰頻率比為3/2,因而都具有最和諧關系。連續(xù)七音組選定主音后構成音階,無論構成哪種音階,相鄰兩音都含5個全音、2個半音,且2個半音被三全音、兩全音隔開。七音組的位置決定作品的音高區(qū)段,同一個七音組中選取不同音作為主音則決定音階與作品的色彩、風格,即調式。
所謂X主音Y調式,其中X是七音組中的一個音名,Y是該音名對應的唱名。例如G主音do調式,即唱名do對應音名G,則五度連環(huán)七音組應是C、G、D、A、E、B、#F,排成音階為G、A、B、C1、D1、E1、#F1、G1,通稱G大調。
音樂作品中出現形形色色不符合上述規(guī)則的五度律音階與調式,本節(jié)例舉幾種。
1、如果在連續(xù)七音組bE、bB、F、C、G、D、A以B取代bB,則變成間斷的七音組bE、(缺bB)、F、C、G、D、A、B,以C為主音排列成音階:
表7.曲調小音階
相鄰兩音關系是“全-半-全-全-全-全-半”,仍包含五全音、兩半音,但出現4個全音相連,不符合“2個半音被三全音或兩全音隔開”的規(guī)律。實際作品的運作是g小調(bB大調)譜表上將bB音還原,并以C為主音,可能發(fā)生怪誕效果,[1]57-58稱其為曲調小音階,并指出音樂實踐中曲調小音階下行時按正規(guī)小音階規(guī)則。
2、在連續(xù)七音組bA、bE、bB、F、C、G、D以B取代bB,變成間斷的七音組bA、bE、(缺bB)、F、C、G、D、(缺A、E)、B,以C為主音排列成音階:
表8.和聲小音階
相鄰兩音關系是“全-半-全-全-半-增二-半”,包含3個全音3個半音以及不和諧的增二度。[1]57稱為和聲小音階,實際操作系將大調第3、6音降半音(以C大調為例)。其實不如說是c小調譜表將bB還原。
以上由不連續(xù)的七音組產生的音階、調式,相當于在譜表上不依正常次序增減升降號(如第一例音組bE、bB、F、C、G、D、A,跳過bE還原了bB),按效果可稱為不完全協和音階、不完全協和調式。其中保持五全音兩半音關系的和諧度較高。
3、連續(xù)的七音組若有缺失,例如F、C、G、D、A、E、B,假定實際作品中不出現F,以C為主音排列成音階:
表9.一種六聲音階
有3種相鄰兩音關系:“全-全-小三-全-全-半”。
4、連續(xù)的八音組,例如取bB、F、C、G、D、A、E、B,以C為主音排列成音階:
表10.bB、B同時出現的音階
出現變化半音的兩音關系:“全-全-半-全-全-半-變化半-半”,也可相當于十二聲音階有6個音缺失。實際操作是在F大調譜表中依據旋律發(fā)展對bB音間或還原。
5、全音音階,如下表:
表11.全音音階
全音音階的六聲取自五度連環(huán)(2)的不連續(xù)音組:C、(缺G)、D、(缺A)、E,(缺B)、#F、(缺#C)、#G、(缺#D)、#A,恰好隔一個取一個,彼此頻率比是(3/2)2。
實際操作可在B大調譜表將#C、#D音還原,C為主音,B音不使用。相鄰兩音關系是“全-全-全-全-全-減三”。#A-C頻率比等于兩個自然半音,小于全音,相當于減三度。全音音階音程關系極復雜,尤其是喪失了最和諧的純五度、純四度,出現不和諧的減三度、增五度、增六度,全音音階作品據說有“虛無縹緲的神秘感”。在十二平均律規(guī)則下,這就是六平均音階,[3]295指出德彪西的全音音階作品就要求用十二平均律演奏。十二平均律是對協和的五度律十二聲音階的近似修正[2],而對不協和的全音音階修正為六平均音階就有生造之嫌了。
總之,音階是規(guī)定了主音的音的高低排列,調式體現于音階,其本質是相鄰兩音頻率比類型及排列方式。該丘斯稱音階(Scale)即調式(Mode),“一切的曲調,包括音階在內,都發(fā)源于調(Key)?!{便是一群互有關系的音”[1] 4。
五度律的形成實際上有漫長過程。中國學術界一般認為《管子》記述的五度律形成于公元前7世紀至公元前3世紀,西方最早提出五度律的古希臘畢達哥拉斯學派也有公元前585-400年的跨度。畢達哥拉斯學派歷史記載確有do-sol,fa-do頻率比是3比2,但也有do-mi頻率比是5比4,不符合五度律。
表12.嚴格的五度律與歷史上的“五度律”
畢達哥拉斯學派音階與純律七聲音階完全相同,而純律并非僅由頻率比3比2產生。畢達哥拉斯學派追求的是所有音之間頻率之比更顯簡單(事實上是最簡單),因而可能沒有堅守3比2的規(guī)律。該丘斯用五度律來解釋大調式形成,卻又將純律中E、A、B音頻率用于大調式音階[1]10。曾侯乙墓編鐘研究表明,五度律在中國的形成過程同樣有純律因素的影響[3]163。
可推測五度律并非一開始就具有嚴格的闡述,而是有很長的演變過程(泰勒的弦振動頻率公式、物理實驗的精密化可能是最后的促成),其間純律的雛形一直附和在其上。當然,純律作為一種嚴格的樂律生成原則——將大三和弦do-mi-sol三音間的頻率之比從1∶81/64∶3/2即64∶81∶96修改成為64∶80∶96 或4∶5∶6或1∶5/4∶3/2——還是歸功于13世紀末葉英國人奧丁湯。
因此,可以認為歷史上五度律音程和諧性評判也摻雜了純律的影響。
音程和諧性問題體現于:do-sol,sol-re,re-la等是八度以外最具親和性的關系,那么do-re,do-la關系如何呢?
音程是兩個音的頻率之比,同度與八度音是平凡的、最協和的。由于全音、半音的存在,二~七度音都有大、小兩種音程。
表13.五度律七聲音階音程及其轉位音音程
根據最簡整數比和諧原理[2],通過考察頻率比是否簡單來評判和諧程度。若完全基于五度律,則大二及小七、大六及小三、大三及小六、大七及小二呈現和諧性遞減。但結合純律考察頻率比的如下結果是公認的:
同度1/1、八度2/1、純五度3/2、純四度4/3,最簡單——完全協和音程;
依純律計算頻率比,大三度5/4,小三度6/5,大六度5/3,小六度8/5,較簡單——不完全協和音程;
依純律計算頻率比:大二度9/8,小二度16/15,大七度15/8,小七度16/9,較前復雜——不協和音程。
另一種評判依據是利用連分數逼近五度律頻率比[4]。
將大七度243/128表達成連分數形式:
數學定理指出,所有分母不超過9的分數中,17/9最接近243/128,兩者相對誤差0.5%,而純律大七度的15/8與243/128有1.2%的相對誤差。
類似計算小二度:
減五度:
增四度:
其他各音程連分數逼近計算結果與純律頻率比并無差別。如此則與前述協和程度評判完全一致,減五度、增四度列為不完全協和音程較合理。
就五度關系而言,do-re比do-la要近,但以上結論卻是do-re不如do-la和諧。
五度律七聲音階因變化音而產生增、減音程,大音程、純音程上方音升高成為增音程,小音程、純音程上方音降低成為減音程,但增四度、減五度非因變化音產生。(見表14)
增、減音程頻率比復雜,特別是有詭異的“僭越”現象(增二度大于小三度等等),其源出于自然半音小于變化半音,增、減音程(除減五度、增四度)注定被列入不協和類。
表14.增音程、減音程及比較
設想演唱者認為自己嗓音達不到作品的高度,在有樂器伴奏時,可以降低若干度演唱。如果沒有樂器伴奏,則不一定剛好降低若干度,此時會發(fā)生調性的改變。如果沒有對比,調性的改變會使原作品的實際效果發(fā)生變化嗎?問題有不同的回答,有的認為這只是整個作品放在什么音頻高度上演奏、演唱的問題,沒有什么差別。有的認為作曲家確定作品的高度是不可更改的。
轉調的效果在于比較,應當研究同一作品中發(fā)生的轉調。以下基于五度連環(huán)數字關系來討論上述各種音組產生的音階、調式之間發(fā)生的轉換問題。
情形一:調式不變,旋律全部上移或下移。
移行音程3比2(即增或減一個升降號)時效果最為親近、協和,例如C大調F音升號轉到G大調、或B音降號轉到F大調,這相當于主音與屬音、下屬音的關系。
情形二:調式改變。
一種是使用相同七音,但主音改變,例如C大調轉到a小調。另一種是增或減一個升降號,例如C大調F音升號轉到e小調、或B音降號轉到d小調,主音當然也改變。
情形三:原音階、調式由五度連環(huán)(2)的連續(xù)七音組構成,轉入的仍是五度連環(huán)(2)連續(xù)七音組構成的調式,實際操作是依五度連環(huán)(2)規(guī)定的次序在譜表上增或減超過一個升降號。
例如調式不變,旋律全部上移或下移超過一個五度,可能產生強烈對比。又如調式改變但主音未變,[1]52指出將貝多芬第5交響曲開頭數小節(jié)取消3個降號,從c小調轉到C大調,其差別猶如在陽光或雨天觀看同一風景。
該丘斯例舉貝多芬作品第13號的等音轉調——bE易為#D[1]127,這是非常遙遠的轉調,因為兩者相距12個五度。依五度律bE低于#D,依十二平均律則兩者相等,最遙遠的關系反而回歸于本原。
情形四:若原調本身是第三節(jié)所示各種不協和或非標準調式,轉入五度連環(huán)(2)連續(xù)七音組構成的調式,則總體上呈現趨向和諧。
情形五:原音階、調式由五度連環(huán)(2)連續(xù)七音組構成,轉入的是非連續(xù)七音組構成的音階、調式,或六聲音階、八聲音階,雖難以一一歸類,但必定趨向緊張、反差強烈。
音樂的聽覺效果必與時長有關(該丘斯指出體現轉調至少須包括主和弦、屬和弦[1]123),轉調過程若未充分展開,則效果可能因人而異,表現手法的定位也可能發(fā)生分歧。例如C大調作品若有數小節(jié)缺失F音,可理解為即將就近轉入G大調(e小調),也可理解為使用了表九的六聲音階。
[1]柏西·該丘斯.音樂的構成[M].繆天瑞,譯.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1964.
[2]黃力民.音階與律制的數學背景[J].武漢音樂學院學報,2009(1).
[3]繆天瑞.律學[M].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1996.
[4]黃力民.樂音體系的數學原理[J].自然雜志,1989(3).
(責任編輯:李小戈)
J612.1;J614.1
A
1008-9667(2016)02-0075-06
2015-06-14
黃力民(1945— ),湖南湘鄉(xiāng)人。中國計量大學理學院教授,研究方向:數理樂律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