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蓮-文

周恩來與司徒雷登的花瓶情誼

林秀蓮-文

1946年5月3日，國民黨政府還都南京，周恩來率領中共代表團由重慶遷來南京，與國民黨政府進行和平談判。同年7月，美國政府任命司徒雷登為駐華大使，來華協(xié)助總統(tǒng)特使馬歇爾調處中國內戰(zhàn)。周恩來在談判時鎮(zhèn)定自若，始終以一種不卑不亢、沉著穩(wěn)定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談判桌前。在談判之余，周恩來公私分明，以誠相待，像朋友一樣關心司徒雷登。在司徒雷登回國之前，周恩來送給司徒雷登一件仿明成化年間的五彩人物瓷瓶。司徒雷登一直悉心珍藏了四十多年，在去世前，叮囑秘書傅涇波先生，一定要將花瓶物歸原主。

周恩來司徒雷登國共談判花瓶

在南京梅園新村紀念館陳列廳二樓，有一件民國時期的仿明代成化年間的五彩瓷花瓶，每天都吸引著眾多參觀者駐足欣賞。人們欣賞著美麗的花瓶，追憶已逝的人民總理，心里由衷地贊嘆周恩來總理的偉大。這件瓷瓶繪有八仙過海的圖案，色彩飽滿豐富、粉潤柔和，人物形態(tài)各異、栩栩如生，構圖意趣盎然、穩(wěn)重灑脫。您也許疑惑了，在那個刀光劍影的談判歲月，怎么會有如此雅致的瓷花瓶呢？

一、周恩來送給司徒雷登的瓷花瓶遠渡重洋回到梅園新村

1988年5月26日，對于工作在南京梅園新村紀念館的人們來說，是個讓人激動的日子。這里即將迎來一位來自美國的特殊客人——傅海瀾女士，她將帶來一件不平凡的禮物，這件禮物屬于梅園新村30號的主人。梅園新村30號是一處建于民國時期的歐式建筑，青磚紅瓦的小樓與陽臺的白色廊柱相互映襯，格外精致。春末初夏的小院綠意悠悠，窗前的松柏傲然挺立，院墻邊四棵茂盛的石榴樹爭相綻放，一片和諧溫暖的景致。

傅女士帶回的禮物是1946年在南京參加國共和談時周恩來贈送給時任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的五彩花瓶?；ㄆ扛?5.1厘米，撇口，長頸，長圓腹，造型莊重圓潤。釉面潔白潤滑，瓶腹繪有八仙過海人物畫，以紅、黃、綠、姹紫為主色調，八仙腳踏祥云，神態(tài)各異，配以卷云紋、齒狀紋等，給人以玲瓏輕巧之美感。司徒雷登非常喜愛這只花瓶，多年來一直帶在身邊，每當看見這只花瓶，便會懷念起周恩來的高貴品質。晚年病重時，他曾對秘書傅涇波說：“余過世后，此物當歸還原主?！苯?jīng)過一番努力，傅涇波三女兒傅海瀾受父親委托專程來華，終于將花瓶送回梅園新村紀念館。

二、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調停國共談判的背景

1876年，司徒雷登出生于中國杭州天水堂教士住宅，父母都是早期到中國的美南長老會傳教士。司徒雷登從小在杭州生活，1887年回美國弗吉尼亞州讀書，1904年結婚后攜妻子回到杭州，跟隨父親到中國許多地方布道，成為第二代美南長老會傳教士。司徒雷登在中國生活了五十年，他甚至會說地道的杭州方言。他曾任燕京大學首任校長，為中國培養(yǎng)了大批卓越人才，并在抗日戰(zhàn)爭時期同中國人民共患難。

1945年抗戰(zhàn)結束后，蔣介石堅持獨裁分裂的方針，竭力準備發(fā)動全面內戰(zhàn)，中國內戰(zhàn)迫在眉睫。因蔣介石的主力兵力集中在西南后方，來不及將兵力調往內戰(zhàn)前線。國民黨政府為了爭取時間，加緊運兵、部署內戰(zhàn)，同時迫于國內外輿論的壓力，于8月向延安連續(xù)發(fā)出三次電報，邀請毛澤東去重慶“共商國是”。美國政府希望中國成為蔣介石統(tǒng)治下的國家，以抵抗蘇聯(lián)的在華勢力，取得美國在中國及太平洋地區(qū)的政治統(tǒng)治地位。美國總統(tǒng)杜魯門派遣馬歇爾為特使，到中國調處國共談判。馬歇爾為了完成調處使命，需要一位得力的駐華大使來配合他的工作。但自從赫爾利辭職之后，駐華大華一直空缺，馬歇爾認為魏德邁熟悉中國的政治、軍事形勢，因此向美國政府推薦魏德邁。魏德邁為人圓滑，一向持反共觀點，深得蔣介石賞識。這時，周恩來造訪馬歇爾，提出中共希望推舉一位沒有政治偏見，理解中國和平統(tǒng)一的人來擔任大使。周恩來指出，魏德邁曾經(jīng)動用?？樟α?，幫助蔣介石運兵進東北，他是使中國內戰(zhàn)激化的人。周恩來明確地提出，燕京大學校長司徒雷登是一位政治中立的人。馬歇爾覺得自己對調停工作已經(jīng)無能為力，換一個人，也許會出現(xiàn)轉機。司徒雷登對中國和中國作風知之廣泛，中國各階層人士都能接受他，國共雙方都有他的學生擔任著重要職務，所以他雖然是個外交“生手”，還是被杜魯門任命為美國駐華大使。

對于任駐華大使一職，司徒雷登起初有些忐忑，不知道中共對他的態(tài)度如何。當司徒雷登打電話給周恩來時，周恩來高興地說：“你是公正的，有些美國人偏袒國民黨，可千萬不能把軍火給國民黨，那等于殺中國人?！彼就嚼椎锹犃T暗暗佩服周恩來一語中的，切中要害。其實，早在1945年9月，司徒雷登和周恩來在重慶已打過交道。讓司徒雷登沒有想到的是，幾個月后，毫無政治背景的他被任命為駐華大使，與周恩來成為談判對手。而周恩來對司徒雷登的人品也早有耳聞，因此中共代表周恩來、鄧穎超、董必武、葉劍英等人為此紛紛發(fā)表講話，對司徒雷登博士極其歡迎，周恩來還在梅園新村30號專門宴請了司徒雷登。

三、國共南京談判的經(jīng)過及最終破裂

在國共南京談判中，司徒雷登建議應從改組政府、制定憲法、打擊貪污、實行民主建國入手，并建議國共兩黨的軍隊由美國來分別裝備和訓練。周恩來表示同意，并提出蔣介石應先停戰(zhàn)，然后才好再談判，中共愿意和平解決問題，但必須是雙方讓步，不能單要一方屈服。

馬歇爾和司徒雷登希望中共能夠接受蔣介石的條件，接受蔣介石的五條要求，實現(xiàn)停止沖突。周恩來當即拒絕，并指出政府軍轟炸延安以及進攻山東解放區(qū)的事實，并將繳獲的國民黨下達進攻承德、熱河的兩份密令遞給馬歇爾，請美方轉交國民黨方面，并指出蔣介石如此無理，應負內戰(zhàn)責任。

8月26日，周恩來在梅園新村17號召開記者招待會。周恩來表示，政府經(jīng)司徒雷登大使提出五項要求，我們已拒絕了。周恩來指出國民黨用拖來蒙騙要求和平的人民，欺瞞世界輿論，說中國沒有內戰(zhàn)，以便獲得更多美國援助。在談到馬、司調解時，周恩來把美國政府同他的執(zhí)行者馬歇爾、司徒雷登嚴格地劃分開來。他說，目前美國朋友仍在努力，希望促進中國和平，可惜他們的努力被美國政府的反華政策抵消了。馬歇爾將軍、司徒大使在此談和平，而美國政府卻把海陸空軍的許多物資、器材用于援助國民黨，鼓勵其打內戰(zhàn)。這一錯誤政策應立即停止，應該受到世界輿論的譴責。

11月15日，“制憲國民大會”在南京開幕，談判大門從此被國民黨關閉，中共為和平所做的努力和司徒雷登為調停所做的成果化為烏有。第二天下午，周恩來舉行了國共南京談判期間的最后一次記者招待會。記者招待會仍在梅園新村17號舉行，來參加的記者擠滿了17號的里里外外。周恩來譴責了國民黨一黨召開的“國大”是違反政府協(xié)議和全國民意的，中共堅持反對和不承認，中共代表團即將撤離南京，返回延安。

四、周恩來高超的談判技巧和罕見的人格魅力贏得司徒雷登的敬重

在返回延安之前，周恩來特地買了一只五彩花瓶送給司徒雷登?；ㄆ渴侵袊善髦械闹仄?，象征著和平、平安、平等。周恩來借花瓶之寓意，既表達了希望永久和平的愿望，更暗喻了中美兩國以及國共兩黨的平等，同時又祝愿司徒雷登平安。司徒雷登收到禮物后十分高興，作為談判對手，他從心底佩服周恩來。周恩來總是能夠鎮(zhèn)定自若，即使面對危險關頭，也從不膽怯，始終以一種不卑不亢、沉著穩(wěn)定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談判桌前。在談判之余，周恩來公私分明，以誠相待，像朋友一樣關心司徒雷登。司徒雷登曾說，周恩來是一位才思橫溢、具有罕見風度和魅力的人。1949年，司徒雷登離開中國的時候，異常清貧，隨身家當只有一只大皮箱，皮箱里除了存放著司徒雷登使用的破舊衣物外，還有這只周恩來贈送的五彩花瓶。四十多年來，他一直將這只五彩花瓶帶在身邊，悉心珍藏。

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梅園風景依舊，人間幾度滄桑。這只珍貴的花瓶從中國遠渡重洋帶去美國，四十多年后，幾經(jīng)周折，又重新回到它的故鄉(xiāng)梅園新村。傅海瀾女士帶回來的不僅僅是花瓶，更是司徒雷登對周恩來的敬重與懷念，以及對那段崢嶸歲月的珍貴記憶。司徒雷登在《在華五十年》一書中深情地寫道：“我夢想中國成為一個安定、團結、進步的國家……我的夢想是對的，可以實現(xiàn)的，因為我對中國人以及他們的歷史有所了解，知道他們有著堅貞不屈的美好品德……我相信，我對中國所抱的夢想也必將成為現(xiàn)實?！?/p>

是的，周恩來的希望和司徒雷登的夢想如今都變成了現(xiàn)實。和平與發(fā)展已經(jīng)成為時代主題，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夢，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為之努力。中華民族創(chuàng)造了具有五千多年歷史的燦爛文明，也一定能夠創(chuàng)造出更加燦爛的明天。

（作者單位：南京梅園新村紀念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