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冬惠

“說不定”語義、語用分析

□孫冬惠

“說不定”是現(xiàn)代漢語口語表達中一個常見的固定詞組，本文從語義和語用兩個角度對其進行分析。語義角度主要分析其語義特征及語義指向。語用角度從預(yù)設(shè)、焦點、語氣等方面考察其使用情況。

“說不定”語義語用

現(xiàn)代漢語表達“可能”義的詞為數(shù)不少，典型的有能愿動詞“可能”，語氣副詞“也許”“大概”“恐怕”等。對這些詞語的研究已比較成熟，如周小兵（2000、2002）、張誼生（2002）、史金生（2002）、盛麗春（2008）等，而對表達“可能”義的固定詞組的研究則比較少。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礎(chǔ)上，選取現(xiàn)代漢語口語表達中“可能”義的代表性詞組“說不定”來充實這一研究領(lǐng)域，以期對現(xiàn)代漢語可能范疇的研究提供一些有價值的資料。

一、語義分析

“說不定”等表達“可能”義的短語呈現(xiàn)出不同的語義特征、語義指向、語義焦點。

（一）語義特征

1.［+可能性］［-肯定性］

（1）湯姆：聽說她跟日本人在一起時也愛說愛笑。

飛龍：那說不定過一段時間，她跟咱們也會又說又笑。（《漢語口語速成基礎(chǔ)篇》第12課，94頁）

該教材指出：“說不定”意思是“可能”或“不能肯定”。馬曉娜（2003）指出：“表示不能確定，用于對某種事實發(fā)生或存在的可能性的推測?！蔽覀冋J(rèn)為，“說不定”具有以下語義特征：［+可能性］［-肯定性］。盛麗春（2008）將語氣副詞“大概”“也許”“恐怕”的語義特征作以概況：

大概：［+客觀性］［+可能性］［+肯定性］［+委婉性］

也許：［+主觀性］［+可能性］［-肯定性］［+委婉性］

我們認(rèn)為“說不定”在語義表達上接近于“大概”和“也許”，但它們之間存有一些差別。試體會以下3組表達：

（2）你明天能過來嗎？

①大概。②說不定。③也許。

下面提供3個語境分別與以上3個答案對應(yīng)，它們分別是：

a.不加班的話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

b.要是忙的話就去不了了。

c.因為明天沒什么安排。

雖然這3個語境都可搭配以上答語，但就表義的準(zhǔn)確性來說，優(yōu)先等級應(yīng)該是：

大概，因為明天沒什么安排。

說不定，不加班的話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

也許，要是忙的話就去不了了。

基于以上討論，我們可作出如下判斷：三者語義上的差別主要體現(xiàn)在可能性上，就可能性而言，它們的等級序列應(yīng)該如下：大概＞說不定＞也許。再如：

a.明天大概會下雨。

b.明天說不定會下雨。

c.明天也許會下雨。

2.［+可能義］程度的變化

“說不定”這種“可能性”的可能程度有時會受到“說不定”所在句式的制約，有時被弱化有時被強化。例如：

（3）王老師：他們倆一個是日本人，一個是法國人，能成嗎？

李老師：那可說不定。

這里的“那可說不定”作為對話問話的答語，表達了一種強烈的肯定語氣。當(dāng)然，這種強烈的肯定義是由語氣副詞“可”凸顯的，“可”本身就有程度加深、語氣加重的意義，所以將“說不定”的可能義強化，整個句子就具有了強烈的“可能”意味：［+很有可能］。

（4）那批貨大概什么時候到？

a.說不定今天。（“今天”的可能性比較大）

b.說不定今天，也說不定明天。（“今天”的可能性占一半）

通過比較發(fā)現(xiàn)，當(dāng)“說不定+X”單獨使用時，“說不定”的“可能”義比較明顯，而當(dāng)“說不定+X”被對舉使用（說不定A，也說不定B）時，“說不定”的“可能”義就被弱化了，“A”與“B”兩種情況分散了這種可能性，所以整個句子的表義就變成了“也許A，也許B”。

（二）語義指向、語義焦點

盛麗春（2008）認(rèn)為：當(dāng)“大概、也許、恐怕”發(fā)生位移時，自身語義就會發(fā)生程度不同的強弱變化，并通過句法轄域和語義轄域來進行解釋。此外，這種變化引起句子語義焦點和語義指向的改變。“說不定”在使用上也存在這種變化的性質(zhì)。例如：

例（5）中，“說不定”位于句首，主觀推測尤為明顯，語義指向“老李”，“老李”為語義焦點，隱含義為“說不定別人也參加”。B句中的“說不定”移至主語后，“老李”成為話題主語，語義指向“參加”，“參加”成為語義焦點，隱含義為“老李可能參加，也可能不參加”。

二、語用考察

實際運用中，預(yù)設(shè)、焦點、語氣的不同也會影響表“可能”義詞語的選擇。

（一）預(yù)設(shè)不同，語用選擇不同

（6）A：你看他穿那樣，像有錢人嗎？

B：人不可貌相， a。

（7）A：每天打扮得挺光鮮，一定很有錢。

B：他住的房子那么小， b。

a.他說不定有錢。

b.他不一定有錢。

例（6）中，說話人B的預(yù)設(shè)為“穿的不講究也可能是有錢人”，所以應(yīng)該選擇a作為答語。即“他很可能有錢”。而例（7）中，說話人B的預(yù)設(shè)為“他沒有錢”，所以應(yīng)該選擇b作為答語。即“他不太可能有錢”。通過下面的語境設(shè)計，我們可以對這個問題有更清楚的認(rèn)識。

a.他不一定認(rèn)識她。［-可能］［+客觀］

b.他不一定不認(rèn)識她。［+可能］［+客觀］

c.他說不定認(rèn)識她。［+可能］［+主觀］

d.他說不定不認(rèn)識她。［-可能］［+主觀］

（8）A：這件事太急了，可我怎么找到她呢？

B：你去問問王平，c 。（主觀上期待可能性）

（9）A：他怎么可能認(rèn)識她呢？

B：哎， b 啊。（客觀上存在可能性）

（10）A：我一提她的名字他不就知道了嗎？

B：那個女孩不愛說話，a。（客觀上可能性很?。?/p>

（11）A：她一出現(xiàn)，他不又得找她麻煩？

B：都這么多年了，d了。（主觀上認(rèn)為沒有什么可能性）

（二）焦點不同，表義不同

關(guān)于焦點的分類有很多說法，我們這里只講一種，即邏輯重音。

（12）a.校長說不定來。（對“校長”可能性的期待）

b.校長說不定來。（對“可能性”的強調(diào)）

c.校長說不定來。（對“來”的可能性的強調(diào)）

d.校長說不定明天來。（對“明天”的可能性的強調(diào)）

（三）語氣不同，表義不同

（13）都這么晚了，他還能來嗎？

a.說不定能來。

b.說不定能來呢。

很明顯，答語b多了一個語氣詞“呢”，與答語a相比，帶有夸張和肯定的語氣。再比如：

（15）a.這孩子說不定去哪兒了。

b.這孩子說不定去哪兒了呢。

通過比較發(fā)現(xiàn)：前一句語氣為降調(diào)，帶有“猜測”義。后一句語氣為先升后降，帶有明顯的“責(zé)怪、埋怨”義。

以上分別從語法研究的語義、語用層面對“說不定”的用法和表義進行了較為詳盡的描寫和論述，限于篇幅，一些問題還沒有展開，如“說不定”和“說不準(zhǔn)”“說不好”的表義差別，“說不定”和“不一定”的語用規(guī)則等等，這需要在以后的積累中進一步完善和突破。

［1］馬曉娜.“不一定”和“說不定”［J］.學(xué)語文，2003，（1）.

［2］陸儉明，馬真.現(xiàn)代漢語虛詞散論［M］.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85.

［3］呂叔湘.現(xiàn)代漢語八百詞（增訂本）［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99.

［4］盛麗春.“大概”、“也許”和“恐怕”的語義、語用分析［J］.漢語學(xué)習(xí)，2008，（2）.

［5］史金生.現(xiàn)代漢語副詞的語義功能研究［D］.天津：南開大學(xué)博士學(xué)位論文，2002.

（孫冬惠遼寧大連 大連外國語大學(xué)文化傳播學(xué)院 116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