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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08-17 22:00:04杜夫香
        金山 2016年1期
        關(guān)鍵詞:散心喪夫嗩吶聲

        杜夫香

        “江,給娘五塊錢。盂鎮(zhèn)廟哩,得行個(gè)好。”

        “不給,迷信?!?/p>

        “好我的江哩,娘滿總一個(gè)月也不過迷信兩回,10塊錢??赡愀缒膫€(gè)月不寄回100塊?還有國家每個(gè)月給俺那65,你別當(dāng)俺啥都不知道!俺知道,就是不愿意說……這歲數(shù)俺是覺著能湊合就得了?!?/p>

        “大寶二寶三妮兒誰看?”江向豬圈方向看著,對老娘說。

        “你媳婦非得天天打麻將么?”

        “好吧?!苯K于掏出了五塊錢。

        有著一雙半大腳,個(gè)子抽抽得總共不過一米五,花白了頭發(fā),面部干得像柿餅似的“娘”,接過錢,如釋重負(fù)地將抓在手里的紅袍綠褲抖開,搭在小臂上出了門。

        江她娘原先不迷信,逢初一十五連炷香都不燒。她年輕時(shí)活躍,在孟鎮(zhèn)國中有名,軍樂隊(duì)號手,副指揮。結(jié)了婚還唱樣板戲呢。樣板戲不興了學(xué)唱流行歌。再后來喜歡上了古裝戲,只是村里水兒淺,唱不出像模像樣的。大兒子平大學(xué)畢業(yè)城里工作后幾次回家,見娘就這點(diǎn)愛好,便買了輛小電三輪車給了他爹貴,貴就載著她一塊兒走縣串鎮(zhèn)去看戲文??上?,這日子不過兩年,貴就撒手西去了。

        貴去了后,平把她接進(jìn)市里住。她以為可以進(jìn)大劇院看戲了,可平說劇院里也沒戲,帶她去看了兩次還真是。有的只是殺豬一般的嚎叫,破家伙亂砸亂敲,吵死人了!她終于受不住,回村了。江說:回來好,嘛活兒也不用你干,只看看孩子散散心得了。

        她就看孩子散心。

        看孩子是夠散心的。江的孩子好弄,抱車上推出去扔土堆上就玩。這時(shí),她就沒甚事,東瞅瞅西瞧瞧,甚也瞧不著,就坐一邊打瞌睡。

        一天,村里突然好熱鬧。炮打得摸天尾尾高。嗩吶鑼鼓,笑一般吹,鬧一般敲。一頂花轎顫顫悠悠地在街上搖。說是村里一幫老頭兒老婆兒要修五道廟。

        她也擠到轎前面。一班穿紅著綠的老婆兒正在道場上神跳。突然,她看見了和她一塊兒唱過《紅燈記》的珍。珍住村東頭,喪夫才百天,想不到竟跳開了大神!

        江他娘本是和她鬧慣了的,就罵:“老婆,看你跳得歡哩?!?/p>

        “啊,五道爺喜歡咱就跳唄,這個(gè)沒人提意見!新聞也不討論!來,”珍邊跳邊道,“你來跳跳,輕哩!腿腳就跟有人抬著似的?!闭淅话?,她就進(jìn)了道場里。鑼鼓驟響:嗩吶聲長,她不由得就抬腿動(dòng)腳;嗩吶聲短,她不由得就跟著扭腰……好輕快!她頓覺年輕了不少。

        年輕了會(huì)瘋。

        江他娘瘋了。一有起廟趕廟的日子就想著去唱去跳。因?yàn)橹挥羞@種場合才能夠盡興,才可以放開了跳。

        江慢慢就不高興了。老封建迷信地搞,誰會(huì)高興呢?

        不高興甭高興。誰問過我高興不高興!江他娘憤憤地想,一跳神就很投人,很深情。常是支楞著兩只胳膊,一顛一顛地轉(zhuǎn),腳一進(jìn)半退地點(diǎn)。嗩吶如訴,她的頭就激烈地?fù)u擺,猛然間仰面蒼天,珠淚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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