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燕
(1.安徽工業(yè)經(jīng)濟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合肥230051;2.安徽大學徽學研究中心,合肥230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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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時期徽州旅游資源類型及分布探析
周海燕1,2
(1.安徽工業(yè)經(jīng)濟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合肥230051;2.安徽大學徽學研究中心,合肥230039)
摘要:以相關文集、方志、家譜等史料為基礎數(shù)據(jù),以國標GB/T 18972—2003作為分類標準,采用定量統(tǒng)計和定性分析的方法,研究明清時期徽州旅游資源的結(jié)構(gòu)與分布。結(jié)論顯示:明清時期徽州旅游資源類型豐富,但資源結(jié)構(gòu)不夠完善;旅游資源分布地區(qū)差異明顯;徽州人文旅游資源占據(jù)優(yōu)勢地位,旅游資源主體特色較為鮮明;人文景觀與自然旅游資源緊密融合、交相輝映。
關鍵詞:明清;徽州;旅游資源;類型;分布
旅游資源是旅游業(yè)得以發(fā)展的前提和基礎,學術(shù)界對歷史時期的旅游資源的類型和分布已進行了一些定性和定量的研究,豐富了旅游史學的研究內(nèi)涵。
根據(jù)國家標準《旅游資源分類、調(diào)查與評價》(GB∕T 18972-2003)的界定,旅游資源被分為地文景觀、水域風光、生物景觀、天象與氣候景觀、遺址遺跡、建筑與設施、旅游商品、人文活動等8個主類、31個亞類和155個基本類型。而在明清時期,并沒有關于旅游資源及旅游景觀分類的專門記載??谇骞饩w十七年(1891)《新安名勝試帖》一書,共收入試帖詩一百首,選取新安郡內(nèi)駐蹕山、石鼓山、擁髻峰、蓮花峰、碎月灘、九龍?zhí)丁?、鳴弦泉、觀音石、蒲團石、丞相觀棋石、醉石、仙人榜、七星石、金雞石、程朱闕里、射蛟臺、任公釣臺、鄭公釣臺、太白酒樓、鄭仙姑閣、三峰精舍、環(huán)佩重來軒、梅花初月樓、百花臺、秀野莊、秀錦樓、問政山房、許仙宮、古梅窩、春草閣、松圓閣、藺將軍墓、謝公墩、軒皇壇、聶真人煉丹池、太平十寺、虹井、仙姑橋、梅鋗城、石新婦山、張致和宅、望烏樓、桃花流水、產(chǎn)龍石、小桃源、李白釣臺、隱張山、石鏡山、翠眉山、來蘇渡橋、汪王故城、桃花米等名山勝水、人文古跡為吟詠對象,描募勝跡、追溯典故,刻劃景物[1]。這些景物可歸入明清地理志或方志中山川、古跡、景致、寺觀、邱墓等諸多條目之中。
對比古今不同的旅游資源分類法,可以看出明清時期對于旅游資源的分類遠不及現(xiàn)代旅游資源分類具體和全面。
明弘治《徽州府志》中,涉及旅游資源的內(nèi)容,主要分為山川(含洞、泉、潭、灘、井)、橋梁(附津渡)、古跡、丘墓、宮室、寺觀等。清康熙《徽州府志》中,旅游資源分散在山、水、潭、河(池)、泉、井、洞、梁、橋、渡、丘墓、古跡、寺觀、塔(神皋)、書院等條目中。本文參照現(xiàn)代旅游資源分類方法,以弘治《徽州府志》及康熙《徽州府志》所載條目為底本,選擇相應條目,統(tǒng)計整理制成表1、表2。
根據(jù)表1,可見明清時期徽州府縣旅游資源數(shù)量眾多,弘治《徽州府志》共記錄自然旅游資源327處、人文旅游資源1154處;康熙《徽州府志》共記錄自然旅游資源601處、人文旅游資源1617處。與明代相比,清代徽州自然與人文旅游資源的數(shù)量都有大幅增長。山川等自然旅游資源的數(shù)量在不到兩百年的時間里出現(xiàn)如此巨大的變化,清人趙吉士解釋了其中緣由:“山川原無消長,似宜照舊,不事加增。然徽在萬山中,亦有前人未蒐而后人賞之者,有本無庵院而后人點綴者?!保?]卷二《輿地志·山川》正是因為明代以降,人們的旅游觀賞行為,使越來越多的山川河流被人們所關注了解,得以開發(fā),成為
人文景觀數(shù)量的變化是時光流轉(zhuǎn)、社會變遷的必然結(jié)果。如古跡景觀資源,趙吉士曾云:“世運遷流,何所定哉。倏然而城郭臺榭,倏而禾黍丘墟,數(shù)百年一煙云過眼耳”。[2]卷十七《雜記上·古跡》朝代更迭、人事變遷,許多盛極一時的名勝之區(qū)逐漸湮沒在歷史的煙云之中,成為人們憑吊追憶的古跡。如歙縣谼中曾是汪道昆讀書處,傍山臨流,園觀甚麗,而清初潘耒所見則已是“皆鞠為茂草,唯司馬所題薌石二字存焉。”[3]
表1弘治《徽州府志》載旅游資源結(jié)構(gòu)與地域分布表
表2康熙《徽州府志》載旅游資源結(jié)構(gòu)與地域分布表
(一)徽州旅游資源類型豐富,結(jié)構(gòu)不夠完善;旅游資源分布地區(qū)差異明顯
從方志記載來看,明清時期徽州民眾尚無旅游資源的分類意識,但若套用現(xiàn)代旅游資源分類表,可將明清時期徽州旅游資源分為自然旅游資源和人文旅游資源兩大類。自然旅游資源包括山(含洞、巖)、川(含泉、池、井、灘、潭等)等類型;人文旅游資源包括橋梁、渡口、丘墓、古跡、寺觀、宮室、塔、書院等類型。比較兩表,可以發(fā)現(xiàn)清代徽州人文旅游資源的類型更加豐富,塔(神皋)及書院等人文景觀已經(jīng)成為人們游賞的對象,故而被列入人文旅游資源的范疇。
基本包括了現(xiàn)代旅游資源分類方法中地文景觀、水域風光、遺址遺跡、建筑與設施等四個主類,但缺乏生物景觀、天象與氣候景觀、旅游商品、人文活動等四個主類的相關記錄,表現(xiàn)了徽州旅游資源構(gòu)成不夠完善。
查看明清時期文人士子的游記作品,可以發(fā)現(xiàn),旅游者旅游活動中實際的旅游對象物遠比方志記載豐富。如清代乾隆年間紫陽書院山長周鴻所輯之《婺源山水游記》共分為一、二兩卷,卷一記載了大鄣山、緋塘、仙人、硯山、文公闕里、黃瓜尖嶺、藏書閣、茅棚、清風堂、對岫齋、印墩、山房寺、黃蓮寺、大廣山、虹井、晦庵亭、龍尾山、江灣、紫陽書院、蓮花山、蚺城山、石門山、桃源大沖山、查公山、紫虛觀、廟學、南唐古柏、鳳山、浙源廬源、龍溪、華光樓、環(huán)溪、尊德性齋、壢崌山、桃源觀、段莘、石耳山、云峰洞、天井、星源八景、開化寺、碧云庵、高湖山、拄龍山園、瑤芝洞逸詩、水口帶石、五嶺石刻、花橋、六山、再游龍尾山、仙巖等篇目。卷二錄芙蓉嶺、五嶺、青蘿洞、密斗庵、梅源山、洞元觀、角子尖、竹園、九老芙蓉尖、總靈洞、素心亭、擂鼓尖、黃岡山、桃花溪、金竺嶺、太白、密山、石龍、景行齋、靈河寺、道觀洞、源頭活水、福山、石林庵、環(huán)綠亭、玉川、煙房、高貴山、練溪、桃溪、蔭林、靈巖洞、鄉(xiāng)云洞、蓮花洞、涵虛洞、瑤芝洞、松巖里、連同、道源堂、東山九曲亭、瑞云樓等篇目[4],游記內(nèi)容共涉及九十二處景點或景觀,涵蓋了地文景觀、水域風光、遺址遺跡、建筑與設施、生物景觀(南唐古柏、蔭林)等類型。
新安在萬山間,植物最繁,尤其以杉樹、松樹為多。元代歙縣名士鄭玉曾作《怪松記》,描繪了幾株古松的風姿:“今存者五株,其西四株,皺膚裂甲,臃腫攣拳,樛枝踈葉,屈曲槎牙,與他松不類?;蛞恢ω渤C飛入云漢,如蚪龍上騰,云霧四起;或一枝橫出,低垂掠地,如飛鷹旋,野狐兔在目,利爪方張或蟠結(jié)如車輪,或曲折如矩尺。遠視之,則青山矗矗,翠色照眼;近視之,張蓋當逵,橫縱布頂,四緣飛舞,班荊而坐,恍若箕踞巖下,谽谺上聳,藤蔓聯(lián)絡,枕石而臥,則疑偃息高堂。飛桷華榱,蔽虧天日。其東一株,枝皆下垂,蓊郁蔥蒨,又如卿云騰空,飛鸞翔集?!编嵱衽c友人或挽舟溯流,或肩輿就陸,“每一過此,則彈琴賦詩,酌酒釣魚,與此松結(jié)歲寒之盟,為莫逆之友,以盡余年之樂”[5]藝文卷五志二十六《碑記三》。
晚明以后黃山逐漸向世人展露她瑰麗奇幻的風光,黃山松也成為黃山最為著名的吸引物之一,清人楊補在游記中寫道:“山固饒嘉樹,松或有之,黃山松外無。樹石洗不留纖泥,凡根不能託,獨松吸雨露日月之氣而生,若羽人絕粒,霞表其堅矯之性,屈于巉削年歲神怒,往往裂石搏峰,離崖赴壑而針鬚銕骨,奇奪天工,尤名山之獨勝也。”[6]清代閔麟嗣在《黃山松石譜》中,列繞龍松、臥龍松、接引松、棋枰松、蒲團松、困龍松、迎送松、倒掛松、破石松、仙橋柏、游龍柏等古木奇松,為一時奇觀。
其實在康熙《徽州府志》所載休寧縣“古跡”中,已包括兩處古木資源,一為楠樹,記曰:“白岳天門倚崖楠木一株,拔壑參天,婆娑碧蔭,如幄如云,盛夏游人柱杖其下,清涼襲腋。山志云‘江左楠木惟此一株,今枯,雕為神像’”。另一為八門松,記曰:“在方口,邑人相國吳正治先塋前,喬松孤聳,垂枝匝地,陰翳蒙密,中容數(shù)百人,可徑入者八處,故名?!保?]卷十七《雜志下·古跡》可見明清時期古樹名木已成為旅游者的游賞對象物,只是時人并無旅游資源分類的意識、將其歸為古跡類而已。
方志中雖沒有旅游商品的條目,但徽州特產(chǎn)豐富,文房四寶、茶葉、果品等土特產(chǎn)品也是吸引游人流連的重要資源。如澄心堂紙、汪伯玄筆、李廷圭墨、舊坑石硯素被稱為新安四寶,聞名遐邇。明代著名文人徐渭游歷徽州時,曾在一小肆用二百五十錢購買一方歙硯,并作《歙石硯銘并序》以紀其事,可見對此硯的鐘愛[7]16。方志記載與實際情形的差別,表明明清時期徽州旅游資源的豐富性與構(gòu)成的復雜性。
徽州六縣擁有的旅游資源結(jié)構(gòu)相似,但豐富性差異明顯,歙縣、休寧、婺源自然與人文旅游資源的數(shù)量均多于余下三縣,這是徽州六縣地域特征與經(jīng)濟文化發(fā)展狀況不平衡所導致的必然結(jié)果。康熙《徽州府志》載徽州六縣縣域轄土面積依次為:歙縣,東西一百五十七里,南北二百四十里;婺源:東西二百二十里,南北一百五十里;祁門,東西一百八十里,南北一百六十里;休寧,東西六十八里,南北一百七十九里一百三十步;黟縣,東西六十里,南北七十里;績溪,東西一百里,南北六十里。可見黟縣、績溪縣域轄土面積較小,故而擁有自然旅游資源數(shù)量較少。明末徽商、書畫鑒賞家吳其貞曾言:“昔我徽之盛,莫如休、歙二縣”[8]62,歙縣為府城附郭,與休寧富商世家云集,素來富厚;婺源為朱子故里,文風昌盛,故此三縣人文底蘊深厚,歷史古跡、人文景觀豐富。
(二)徽州人文旅游資源占據(jù)優(yōu)勢地位,旅游資源主體特色較為鮮明
根據(jù)表1可以看出,明代徽州人文旅游資源占絕對優(yōu)勢地位,占總資源數(shù)的77.9%,其中人文旅游資源數(shù)量以歙縣(含本府)、休寧、婺源為多。人文旅游資源中,又以宮室、寺觀、橋梁資源為多,分別占27.9%、27.6%、23.7%。其中休寧縣的宮室資源比例占人文旅游資源的比例高達36.5%,尤為突出。
根據(jù)表2可以看出,清代徽州人文旅游資源仍占優(yōu)勢地位,占總資源數(shù)的72.9%,其中人文旅游資源數(shù)量以歙縣、婺源、休寧為多。人文旅游資源中,又以橋梁、寺觀、古跡為多,分別占29.4%、26.8%、19%。其中休寧、歙縣的寺觀資源尤為豐富,占人文旅游資源的比例分別高達39.8%、31.6%。
通過以上分析可知,山岳河流、寺觀宮室是徽州最為重要的自然及人文旅游資源,這一結(jié)構(gòu)特點充分體現(xiàn)了徽州的地域特色。
名山勝水是從來都是徽州最主要的自然景觀?!叭荷江h(huán)抱、秀水縈繞”,“介萬山之中”、重巒疊嶂等詞句,恰如其分地描述了徽州府的地理環(huán)境和自然特征。萬歷歙志云:“徽居萬山之中,四塞甚密?!保?]考卷一志二《疆域》環(huán)徽皆山,是徽州地形的基本特征。從現(xiàn)代地理學角度來看,徽州地處皖南丘陵山地單元,山地及丘陵占十分之九。中部低山中山帶為皖南丘陵山地的核心,黃山、九華山、牯牛降等便包括其中。屯溪盆地,位于黃山、天目山、白際山之間,山水秀麗,尤以休寧齊云山為著[9]54-55。
徽州地處山區(qū),山間溪流縱橫,涓滴匯聚成河。根據(jù)方志所載,徽州主要水系自歙縣豐樂水發(fā)源于黃山,自績溪揚之水,發(fā)源于垅山嵸山,南會于郡城,曰練溪,又名徽溪?!熬毾?,上接績溪之水,環(huán)府城而西,而東至浦口,與屯溪來之休黟婺源諸水匯?!保?0]后南達浦口,注于歙浦。歙浦乃新安諸水聚會處。休寧率水發(fā)源率山,婺源浙源水發(fā)源浙源山,祁門大共水發(fā)源大共山,黟縣橫江水發(fā)源武亭山,六邑之水達歙浦后,休婺祁黟四水同為新安江,下深渡,出街口會流至嚴州,合金華之水入錢塘,朝宗于海。新安江流域形成了新安江、練溪、歙浦等主要水資源景觀。新安江穿行在徽州山嶺和盆地之間,江流清澈見底,沿岸山色青翠秀麗,山水之間還點綴著眾多名勝古跡。新安江沿岸潭、灘很多,灘險流急,“深潭與淺灘,萬轉(zhuǎn)出新安”描繪的便是新安江奇險天然的水域風光。
明人李維楨在其《雅園記》用大家之手筆描繪徽州之水的水聲、水色、水藻、水中之石、水面之鳥,形色兼?zhèn)洌?/p>
山麓諸水發(fā)源巖穴,匯而為沼,於仞魚躍,復溢而為澗。沈休文所謂‘洞澈隨深淺,皎鏡無冬春。千仞寫喬樹,百丈見游鱗’。新安江水大都然也。鳧鹥鷗鷺,鶂翠,蘋繁蕰藻,菇蒲葭菼,所在而是。其石為礐,為嗸,為島,為磯;為砥柱,為井干,為仙鞭,為帝棋;為督郵袂,為廩君舟,為玉女房;為伏虎,為叱羊,為沈犀,為化鵲;為昆明鯨,為零陵燕,為陳寶雞。受雨受風,濆薄沸騰,回復汨急。其聲為笙簧,為鐘鼓,為雷霆,為鼎沸,為堤激;其象為漣,為淪,為珠,為璣,為瀑布,為散花,為濯錦,為垂簾,為馬鬣瓢傾,為靈胥怒濤,不可殫狀矣。[11]卷五十七《雅園記》
徽州“多名山,昔又最富,故各處有寺觀”。明清時期徽州寺院道觀數(shù)量眾多,體現(xiàn)了徽州濃厚的宗教信仰氛圍。清人趙吉士認為,此類場所雖是“一郡一邑中,其最無益而止足以誣民惑俗”之地,“然將盡天下而廢之,亦有所不可”。但寺院道觀可點綴山水,是不可或缺的構(gòu)景要素和人文景觀:“一山之巔也而菴,一水之涯也而寺焉,金碧琳宮,浮圖精藍點綴于碧波蒼靄之間,虧蔽掩映,亦可為好山好水生色,如川之有魚,山之有禽也,禽魚固無益于山川,然有山川亦不可無禽魚也”[2]卷十八《雜志下·寺觀》。
宮室,本為“人之所以生聚托處者”。明代的徽州僻處山中,絕無歌臺舞榭池館之侈,然而“據(jù)林泉之勝,以第宅樓觀相雄者亦比比有之”。[12]卷十《宮室》雖康熙《徽州府志》中并無“宮室”條目,但園林宅邸的數(shù)量大幅增加是不爭的事實。徽州坐落于萬山叢中,境內(nèi)溪流密布,造園條件優(yōu)越?!靶露急=缛荷?,水詘矣;其不詘者,皆人力也,卒莫能勝天。是園都山水之間,殆天勝矣?!保?3]1522因而徽州園林多依山采形、就水取勢,形成既奇巧秀美,又清新淡雅、曲徑通幽的藝術(shù)風格[14]163。明清徽州文人園林繼承了宋代閑適雅致的氣質(zhì),明時名園,歙縣有遂園,“在城東隅,鄰太函,汪氏所營”。休寧有荊園、季園、七盤園等。荊園在草市,孫氏所營。”[15]167又如谼中為黃山一勝境,在石磡嶺東,豐樂水邊,橫川而館,汪道昆曾隱居其中,為其戚蔣鑾所營造。谼中有韋堂、華陽館、樛木亭、野人居、泠風閣、鹿谿、方周榭等建筑,構(gòu)景如畫[13]1485。汪道昆在《遂園記》中借他人之口,表達了自己退守園林的隱逸心態(tài):“伯之言曰:‘如使吾為五岳游,吾無以資屝屨;為五湖游,吾無以資舟檣;為大人游,吾不能為趑趄;為少年游,吾不能為跅弛,吾將老吾園矣?!保?3]1574
雅園為明代休寧商山吳氏所營,著名文人李維楨為其四季美景所深深折服:“廣廈澳室,崇臺閑館,曲房便坐具足。土無綈錦,木無文繡也。春雨夏云,秋月冬雪,朝曦夕陽,山光水態(tài),禽言花氣,茂對時育,無所不佳”[11]。清初潛口水香園為汪度所建,素以花香水淑著稱。水香園中,植有梅花百余株,兼植丹桂、紫荊、菊花、海棠、芙蓉、月季、荷花等花卉樹木,一年四季花香不絕。素有“梅花雖落流水猶香”“生香不斷樹交花”之譽[14]152。園林是人化的環(huán)境,是人與自然親近的空間場域,不僅是徽州文人生活居住的現(xiàn)實空間,也是陶冶情操、安頓心靈的理想樂園?;罩菸氖總兙犹巿@亭,悠然而游,感悟自然,達到天人合一的理想境界。
徽州書院是文人士子游學問道的藏修息游之所,明清時“天下書院最盛者,無過東林、江右、關中、徽州”[16]卷三《營造制上·學校》,紫陽書院、還古書院等都是當時著名的書院?;罩輹捍蠖歼x址于風景秀麗、鐘靈毓秀之地。紫陽書院舊基左側(cè)接烏聊山脈,正對紫陽山,尤為一郡山水勝處。明嘉靖年間,祝世祿等徽州士紳,經(jīng)過精心選址,創(chuàng)建還古書院。還古書院位于休寧城東萬歲山上,被獅象二山左右拱抱,“松蘿齊云諸峰遠近環(huán)列,汶溪之水委曲襟帶,樓臺亭榭上下掩映,其景足以游目騁懷?!保?7]549萬歲山又名古城巖,東港大溪匯聚山下,書院周邊古跡眾多,如汪王故宮、兌卦石、龍飛古跡石、神皋、文昌閣、古城橋,水觀巖、半亭閣、放生潭等。還古書院雖離城不遠,卻“語清曠則遠市囂,語井煙則謝幽僻”[18]卷七《藝文志·紀述》。績溪的槐溪書院左有馬鞍巨石,右有鶴觀高墩,前有大屏山,下有乳溪水[19],書院周圍的自然環(huán)境與人文景觀巧妙結(jié)合,體現(xiàn)“天人合一”的理念和濃郁的文化氛圍。
(三)徽州人文景觀與自然旅游資源緊密融合
新安山水經(jīng)歷代名流達人“履屐所經(jīng),題詠所及”,而以成為名勝之區(qū)者,代各有之[20]第七十五節(jié)《古跡概言》。雖窮陬僻壤之區(qū)也不例外。清人趙吉士曾曰:“祁之故城以梅公傳,歙之烏聊以汪越國傳,紫陽以許仙傳,射蜃湖以程忠壯傳,績之翠眉以小蘇傳,吾休之龍飛石以有明太祖?zhèn)鳌?,點明了所謂地以人重,地以人傳的道理[2]卷十七《雜記上·古跡》。汪華、梅鋗、許宣平、程靈洗、蘇轍、朱熹、朱元璋等歷朝名人在徽州大地留下的足跡,都成為后世的人文景觀與歷史古跡。如宋元豐七年七月(1084)蘇轍曾調(diào)任績溪縣令,雖然在績溪僅僅只停留了八個月,卻因官聲清明、造福一方而為人民景仰,故績溪保留了許多與蘇轍有關的歷史遺跡。如蘇公堤,相傳為蘇轍所筑;景蘇樓,在縣治后,為宋知縣曹訓慕蘇轍之賢,摹其遺像所建;翠眉亭,在縣西,亭前小山相對如眉,蘇轍曾游,謂似其鄉(xiāng)之眉山,故得名;豁然亭,宋汪琛所建,蘇轍常與汪琛登亭賦詩。來蘇橋、來蘇渡,相傳為蘇轍宰邑期間,蘇軾歸自南海,便道過訪,為迎東坡而建[2]卷十七《雜記上·古跡》。在明清士大夫的傳統(tǒng)觀念中,歷史古跡對他們有見賢思齊的作用。文人士子認為古跡不只是地方文化優(yōu)越性的表征,更是歷史文化傳承的重要遺產(chǎn)。
可以說,歷史典故、人文傳說與自然景觀緊密融合,交相輝映,賦予了徽州自然風光深厚的文化內(nèi)涵,這是徽州旅游資源的最大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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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懷山)
中圖分類號:F592.7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28(2016)03-0059-05
收稿日期:2015-10-14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中國古代民間規(guī)約文獻集成”(14ZDB126);國家旅游局旅游業(yè)青年專家培養(yǎng)計劃;安徽省高校優(yōu)秀青年人才支持計劃;安徽省高校人文社科重點研究基地招標項目“明清徽州大眾旅游活動與地域文化”(SK2015A003)。
作者簡介:周海燕(1978-),女,安徽無為人,安徽工業(yè)經(jīng)濟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副教授、博士,安徽大學徽學研究中心訪問學者,研究方向:旅游文化、明清文獻學(徽學)。旅游對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