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星

考試招生制度改革試點期過半，試點任務在上海、浙江項項落地有聲，全面推進期在望，江西、甘肅、江蘇、寧夏、河北等多個省份已正式向社會公布了當?shù)乜荚囌猩贫雀母锓桨?，正積極穩(wěn)慎地進入準備階段。

“技術將決定新高考改革接下來的成敗?！眱蓵跋邮堋度嗣窠逃酚浾卟稍L時，華東師范大學教育學部主任袁振國直指考招改革在當下這個時間節(jié)點的關鍵問題。“考試招生制度改革最重要的事情是選擇。至于怎么選擇，這是一個復雜的技術問題，需要好好討論研究?！?/p>

學生怎么選考？高校怎么選才？中學怎么培養(yǎng)選擇能力？行政部門怎么支撐起更大的教育選擇空間？改革方向明晰，道路仍待創(chuàng)造性地、一步一個腳印地“蹚”出來。

2月23日，江蘇公布了“新高考改革方案”，選考科目由現(xiàn)行的“6選2”調(diào)整為“6選3”，與上海類似，由學生根據(jù)自身興趣特長，在思想政治、歷史、地理、物理、化學、生物等6門科目中自選3門學習并計人高校招生錄取總成績，目的是進一步擴大考生和高校的雙向自主選擇權。

此前不久，上海市普通本科高校專業(yè)（類）對2017年高考選考科目要求正式公布。據(jù)統(tǒng)計，在1096個專業(yè)（類）中，物理科目被415個專業(yè)（類）作為選考科目，占總數(shù)的37.9%；其次是化學，337個，占30.7%；再次是生命科學，222個；地理、歷史、思想政治分別為47個、41個、26個；沒有提出科目要求的專業(yè)（類）有655個，主要涉及管理、法學、藝術等。

在這種情況下，很多學生沒有以自己的興趣、特長和未來發(fā)展為選擇標準，而直接選擇了物理、化學等在錄取中專業(yè)覆蓋面大的科目，選擇了容易得高分的科目，選擇參加每一次的過程性考試以追逐高分，甚至在選擇過程中以家長意見為主導。

“很多學生不會選擇?，F(xiàn)在看來，學生自主學習能力的培養(yǎng)需要提上日程，而且非常緊要。”全國人大代表、吉林省教育考試院院長李楨指出問題所在。

上海建平中學卻很少出現(xiàn)這種盲目選擇的問題。校長楊振峰分享了學校寶貴的試點經(jīng)驗：“第一，我們加大學生生涯規(guī)劃能力指導力度，重點培養(yǎng)學生‘學會選擇，同時培養(yǎng)學生對自己的選擇負責，學會‘適應選擇。第二，創(chuàng)設多樣化課程、實現(xiàn)多層次教學是學校另一項重要工作，尤其是高考改革以后，我們選修課的比例在大大增加。要促進學生學會選擇，學校就要給學生可供選擇的東西。”

選擇能力既可以有意識地去培養(yǎng)，也可能在一次又一次的選擇過程中自然而然地趨于理性。

2015年10月，浙江省“新高考首考”舉行。在秋季開學前，杭州師范大學附屬中學對2014級學生選考科目進行了第三次調(diào)查。對比2014年9月、2015年4月的調(diào)查結果，校長任學寶認為：“這一次調(diào)查顯示學生選擇更趨于多樣化與理性，選考組合上的文理兼容現(xiàn)象也更加明顯。”

“選擇”既是考招制度改革對學生能力和中學教育的新基本要求，也是對新考招制度本身的重大考驗。

袁振國總結出考試招生制度改革“三個層次十大領域”的技術性問題，“怎么選擇”是問題的主線：“第一個層次是中學。中學怎么招生選才？怎么把會考和高考統(tǒng)一起來？第二個層次是考招過程。怎么選考？怎么錄?。康谌齻€層次是高校。怎么‘兩依據(jù)？怎么‘一參考，把綜合素質(zhì)評價整合進去……”

還有一些問題是靠學校一己之力很難解決的。

全國政協(xié)常委、民進中央副主席朱永新提出：“要讓學校有更多的自主權。比如在招生環(huán)節(jié)，分數(shù)應該是一個最基本的門檻，在門檻之上學校需要有自主權。因為通過知識的考試對于一個人的了解是很有限的，應該更多地通過面試去發(fā)現(xiàn)人。但是目前我們面試的技術、面試人員的素質(zhì)還有待進一步提高?！?/p>

李楨認為：“新高考進入操作層面以后，最突出的問題還是師資問題?，F(xiàn)在每個學生的選擇都不一樣，比如今年選生物的人多，學校進生物老師，明年很多學生不選生物，生物老師怎么進行調(diào)整？人事部門、財政部門、教育局、學校多頭并管的情況下，對于教師這個學校教育教學的核心，學校沒有自主調(diào)配權，課程的運行、課程的質(zhì)量就沒法保證。這不是教育本身能解決的問題，需要社會方方面面統(tǒng)籌?！?/p>

全國政協(xié)委員、上海市教育科學研究院副院長胡衛(wèi)也指出：“選擇性增加以后還面臨著很多問題，比如學校資源的配置、教師的配置，還有城市教育和農(nóng)村教育怎么攜手并進的問題，不能因為農(nóng)村沒有支持選擇性的條件，將來高考就對它產(chǎn)生不利影響?！?/p>

針對多位代表、委員都提出的師資等問題，身在一線的楊振峰有更真切的體會，并從全局的角度進行了具體的思考：

“綜合素質(zhì)評價以高中學校為記錄主體，原來我們只上課不評分的課程現(xiàn)在要評分了，比如高三藝術課。學生選班后，有的班級人數(shù)多，老師工作量就會增加。另外，學生生涯規(guī)劃能力指導也是老師的額夕卜工作。我們有一定的改革基礎，在這個前提下，學校老師的工作量保守估計要增加10%左右，如果學校是從零開始，估計至少增加20%。老師工作量增加，如何通過調(diào)整編制結構、工資水平承認老師的工作，我認為是非常要緊的。

“另外，比如高校招生情況基本是各個學校在分析研究，它有沒有可能在政府層面、土會層面做成一個校外課程？現(xiàn)在我們的老師上一堂課要找資料、選視頻、做PPT，有沒有可能在教材后面配上一張光盤，里面就是大量的由專業(yè)力量開發(fā)的教學資源，減少老師的備課量？這些事倩不能只靠學校自己去做，實際上也不需要各個學校都做一遍?！?/p>

改革越向深處探索，問題越具體?？颊懈母锏募夹g性問題不容忽視，因為作為試點，技術性問題能否解決，某種程度上考驗著可行性。要客觀地面對真問題，并實事求是地探索解決的辦法，其中，分清楚是階段性問題還是根本性問題、是局部性問題還是全局性問題非常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