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靜

張恨水作為20世紀初重要的通俗小說的改革家，也是20世紀初最受歡迎的通俗小說家。張恨水對舊通俗文學的現(xiàn)代性改造，打通了雅俗文學的邊界，于傳統(tǒng)中融合新知卻又不生硬，用自己的文學創(chuàng)作實踐證明了新舊融合改造的可能性，這正是張恨水的價值所在。

關鍵詞：價值；傳統(tǒng)小說；改良

中圖分類號：I207.42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64X（2016）07-0014-01

張恨水一生創(chuàng)作了120多部小說和大量散文、詩詞、游記等，共近4000萬字，現(xiàn)代作家中無出其右者。其代表作有《春明外史》、《金粉世家》、《啼笑因緣》、《八十一夢》等。他不僅是當時最多產的作家，而且是作品最暢銷的作家，有“中國大仲馬”、“民國第一寫手”之稱，被喻為一座文學和文化的金字塔。張恨水走通俗小說創(chuàng)作道路，大都采用章回體，他對章回體小說情有獨鐘，因而在理論上對章回體的性質以及如何改造舊章回體，作了較深入探討。他對傳統(tǒng)小說的改良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文體特征的改進

張恨水對章回小說的開頭、回目、寫作技巧及結尾都做了改良。在傳統(tǒng)小說中，開頭多是“話說某某”、“某生某女”或以詩詞開首作證、大段陳詞濫調的人生說教。如《西游記》開頭“詩曰：混沌未分天地亂，茫茫渺渺無人見……”先擺出一首詩，再大講特講天地之數(shù)，子丑寅卯。使人如墜云霧。而同樣是章回小說的《啼笑因緣》，它的開頭：“相傳幾百年下來的北京，而今改了北平，已失去那‘首善之區(qū)四個字的尊稱。語言簡明清新、自然靈活，從開頭到情節(jié)，過渡自然。與傳統(tǒng)小說開頭的故弄玄虛比起來迥然不同、讓人耳目一新。

他首創(chuàng)中國章回小說史上的“九字回目”，如《啼笑因緣》中第十三回回目：“沽酒迎賓甘為知己死，越墻窺影空替美人憐”，張恨水在章回小說回目的繼承、探索和揚棄、創(chuàng)造上，真正做到了取其精華，棄其糟粕。但自1935年在上?！读蟆钒l(fā)表《藝術之宮》后，張恨水就已完全廢除了“回目”，用簡潔的小標題代替，如“都醉了”，“我是孫悟空”等，完全擺脫了以往的精雕細刻，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章回小說的結構形態(tài)和審美性，這是張恨水在對形成了千百年的章回小說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

張恨水在“大團圓”的態(tài)度上也是比較理性的。即便結尾大團圓，只要不落俗套，又耐人尋味也未嘗不可。但事實上既團圓又耐人尋味的小說不多，所以他基本拋棄了“大團圓”的結構方式。這一點在《啼笑因緣》中體現(xiàn)得很明顯。

二、表現(xiàn)方法上的創(chuàng)新

張恨水有意識“改寫”了章回小說的形態(tài)模式。從全知視角到限知視角，此舉被稱為小說敘事的“革命”。張恨水的章回小說所采用的第一人稱和第三人稱的限知敘事恰恰體現(xiàn)了張恨水對章回小說的改良?！短湫σ蚓墶返臄⑹乱暯堑淖兓?，使整個敘事充滿了變化感?！叭绲谝恢辆呕兀魅斯覙涫菙⑹碌慕裹c人物，無論是陶伯和夫婦一家，還是沈鳳喜一家，關壽峰，關秀姑等人物，都通過剛到北京的樊家樹的眼睛來展現(xiàn)。

張恨水不僅在敘事視角上的改良取得了成功，還在敘事時間上突破了傳統(tǒng)。他的小說整體上應用了傳統(tǒng)章回小說的連貫敘事方式，但也經常交換敘述形態(tài)，交錯敘述，產生了不同于傳統(tǒng)小說的美感。張恨水說：“凡一部小說的構成，除了命義和休辭而外，關于敘述，有三個寫法：一是渲染，二是穿插，三是剪裁?！彼凇短湫σ蚓墶分芯兔黠@地用到了打破正常敘事時間的技巧。如關氏父女山寺鋤奸一段，關氏父女“鋤奸”在前，可文中只字未提具體過程，只是在事發(fā)后登于報紙，這種敘事手段就產生了時間交錯之美感。

張恨水作為章回小說大師，他對章回小說的改良幾乎是全方位的。除了以上所述，他將我國的傳統(tǒng)小說與現(xiàn)代西方小說的表現(xiàn)手法相融合，在人物塑造、情節(jié)結構上顯示出與舊章回體通俗小說不同的特征。他在文中增添了風景描寫、心理描寫。

在傳統(tǒng)章回小說中，靜態(tài)的景物描寫被認為是“多余”的，是需要回避的，因為大段的風景描寫會延緩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降低小說的娛樂性，即使《紅樓夢》中，真正靜態(tài)的景物描寫也很少。張恨水受新文學啟發(fā)，寫景時或力求營造一種氛圍，或借助景物描寫突出人物心情或性格。《啼笑因緣》第十五回里有這樣的描寫：“現(xiàn)在，家樹只覺得一院子的沉寂，在那邊院子里的打牌聲一點聽不見……”這段景物描寫，渲染了一種凄風苦雨的氛圍，意境含蓄悠遠，烘托了樊家樹當時的心情和高妙的意境。這段景物描寫與人物心情，故事情節(jié)完美融合，沒有獨立于故事之外，反而讓敘事變得優(yōu)美緩慢。這種“情緒化”的景物描寫使章回小說增加不少審美成分和多元化色彩。對此，他有自己的主張：“關于改良方面，我自始就增加一部分風景的描寫和心理的描寫。有時也特寫些小動作……

在人物描寫時除了運用傳統(tǒng)的白描手法，用人物的語言、行動刻畫人物外，他適當用西方現(xiàn)代小說的心理描寫，大大增加了小說的藝術表現(xiàn)力。《金粉世家》里女主人公冷清秋的塑造，也是更多借助心理描寫完成。章回小說中大量運用心理描寫，這種改良使傳統(tǒng)小說更加細膩、深入，表現(xiàn)力更強。

三、思想內容上的進步

當時言情小說、社會小說泛濫成災，有些人為追求商業(yè)利潤不惜故意編造奇談怪論，把當時通俗小說界搞得烏煙瘴氣。張恨水卻找到對傳統(tǒng)章回小說進行改造的一條路，那就是他的“社會為經，言情為緯”的創(chuàng)作思路。張恨水把社會小說與言情小一說有機結合起來，既讓傳統(tǒng)小說的趣味性有了一個新的高度，又讓社會小說增加了可讀性。這種“社會為經，言情為緯”的套路在《啼笑因緣》中得到了很好的印證。

張恨水對章回小說的改良還在于將民主、平等、自由、博愛之類新思想注入其中。在保持小說趣味性的同時，又有啟蒙性，這在傳統(tǒng)章回小說中是少有的。

同時張恨水小說還具有濃郁的反封建色彩。如《春明外史》、《啼笑因緣》從社會一文化角度抨擊了封建專制主義罪惡；而《金粉世家》是從宗教一文化的角度揭示了封建專制主義維系的大家庭制度的衰亡過程及其必然趨勢。20世紀初的中國處于傳統(tǒng)文化斷裂，向新文化轉型的一個歷史時代。這個時期的知識分子是迷茫的也是痛苦的。他們大多是背著傳統(tǒng)文化的沉重包袱走入新時代的，他們本身具有的傳統(tǒng)文化、道德觀念與新文化、新道德格格不入，他們或徹底放棄，接受新文化的洗禮；或固守沉疴，排斥新文化，唯獨張恨水是一個獨特的存在。

張恨水的成功不能不引起重視，因為他走出了一條介于新文學和傳統(tǒng)文化之間的獨特之路。他的存在自然有其價值。不研究張恨水，就很難真正理解中國小說在二十世紀轉型中沉重的失落感，以及突破舊程式的艱難步伐。也很難全面了解20世紀初的中國文學的真正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