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昌平

見火不救并非新鮮事兒，古今中外均有發(fā)生。像前兩年，廣州一家小吃店起火，連帶遭殃的還有緊挨在一起的4家商鋪，好在無人傷亡。不過，據(jù)第一時間拿著滅火器趕去救火的涼茶銷售說，現(xiàn)場幾個救火的都是女性，不會用滅火器，“叫過路的人幫忙，可那些人老在那里用手機拍拍拍！”

回到古代，這樣的行為可就麻煩大了，官家很憤怒，后果很嚴重。唐宋法律規(guī)定，見到火起，須及時告知鄰近之人共救，不告不救，要“減失火罪二等處理”。有史學研究者把這條稱之為“冷漠罪”，其實這條法規(guī)體現(xiàn)了古代因其建筑材料的特殊性，而對防火的格外重視。

最早的火災：

五千年前大地灣起火

火，先于人類存在。人類從懂得用火的時候起，便開啟了文明之門。自學會用火之時，古人便告別了茹毛飲血的蠻荒時代。也在那一刻，人類開始真正遭受到“火災”的威脅和困擾。

大約在新石器晚期，干欄式房屋出現(xiàn)。隨著建筑形制的發(fā)展，屋頂、墻壁、木柱等可燃物的增多，房屋內一般都設有火塘，供生活、祭祀使用，火災危險性增大。對于“災”，《說文解字》 釋義：“火起于下，焚其上也。”可見“災”字形成于有了房屋之后。

有據(jù)可考的記錄與遺址中，最早的火災距今約5000年。甘肅秦安大地灣遺址405號“四阿雙重屋”建筑和901號殿堂式建筑，是我國迄今發(fā)現(xiàn)最早的平地砌建的大型房址，遺址中發(fā)現(xiàn)了殘柱、木炭、燒火面等大量被火燒毀的殘跡，距今約5000年。

夏商周和春秋戰(zhàn)國時期，政權更迭頻繁，戰(zhàn)火連綿。用火不慎等原因引發(fā)的火災一直困擾著前人。甲骨文中有關于火災最早的文字記載，《春秋·魯桓公十四年》也記載：“秋，八月壬申，御廩災?！?歷史上關于火災撲救最早的完整記載，是《左傳·襄公九年》記載，是年春，宋國發(fā)生火災。樂喜任司城，一方面派伯氏管理街巷，封堵火路，加強巡視和守備，另一方面派華臣調集“正徒”、“郊?！鼻巴鶕渚取＿@是歷史上最早的關于火災撲救的完整記載，從中可以窺見當時消防管理工作的狀況。

“防患于未然”也起源于這個時代?！吨芤住ぜ葷罚骸八诨鹕?，既濟。君子以思患而預防之。”《周易》關于“思患而預防之”的思想，是此后火患治理“防患于未然”思想的源頭。從此開始，消防治理便列入國家管理的重要內容?！赌印逢P于防火技術和防火法令的論述，成為早期消防技術規(guī)范的萌芽。

最早的法令：道路遺灰要斷一手

把灰燼遺留在道路上，就要被斷掉一手？這不是危言聳聽，而是在殷商時代的法令。擱在現(xiàn)代，這種刑罰屬于酷刑，比新加坡現(xiàn)存的鞭刑還要殘忍。不過，在古代防火制度極為嚴厲的大背景下，重刑也就不難理解了。

古代防火嚴到什么程度？春秋時期，夜晚照明以木柴當火把，為防火災。在《禮·少儀》中規(guī)定，點火把的人，用左手舉著火把的同時，右手還要抱著未點燃的木柴，因干木柴很容易燒完，必須有備用木柴隨時續(xù)火；還要準備個大碗，隨時接灰燼，使火星不落地。舉火把的人一定要坐在房子的角落里，“不讓、不辭、不歌”（不準跟別人打招呼，不準講話，不準唱歌），做到專心守職，心無旁騖。這些規(guī)定的目的都是防止發(fā)生火災。

古人從何時明文規(guī)定要對火災肇事者予以懲罰的？《左傳》中關于災火的記述，分為“災”、“火”、“焚”、“爇”等，有嚴格的文字區(qū)分?！胺不穑嘶鹪换?，天火曰災”，“焚”指戰(zhàn)爭火，而“爇”指放火。這表明，古人對火災的類型已經有了明確的劃分和定義。而相應的，對一些可能引發(fā)火災的行為，也就有了懲罰性的條款。

五帝時期，已有成文法典。至商朝，出現(xiàn)了最早關于消防法律條文。周時，《周禮·夏官司徒》曾記載：“凡失火，野焚萊，則有刑罰?！薄俄n非子·內儲說上》記載：“殷之法，棄灰于公道者斷其手?！?“棄灰于公道者斷其手”，意指遺棄在道路上的灰燼中可能有火，可以復燃而釀成火災，因此誰要是把灰燼遺棄在道路上，就要處以“斷手”的懲罰。

斷手的處罰當然太重了，但是減弱后的處罰仍然不輕。商鞅對棄灰于道者處黥刑，用以立威治國。黥刑，又名墨刑，黵刑，刺字，上古的五刑之一，是中國古代封建社會中使用時間最長的一種肉刑。在漢文帝廢肉刑之后，在很長一段歷史時期中，黥刑并沒有真正被廢除?！端疂G傳》中，被處黥刑的好漢就有不少。直至清末光緒三十二年修訂《大清律例》，黥刑才被徹底廢除。

對于“棄灰于公道者斷其手”的含義，有人把“灰”解釋為垃圾，并起個聳人聽聞的標題“古代亂倒垃圾要處斷手之刑”，網上以訛傳訛，流傳甚廣。古人再濫刑，也不可能亂倒點垃圾就要斷手。這里的“灰”就是指“灰燼”，其實是防火的規(guī)定，中國消防博物館對此有專門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