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薇
當整個村子都沉浸在酒香味里時,那便是全村人最幸福的時刻了。
現(xiàn)在回想起米酒,我童年的回憶就如初漲的潮水,在腦海間洶涌著,沸騰著!
我是陪著爺爺釀米酒長大的。兒時的回憶快樂、溫馨,就像一朵花映襯著太陽的光輝,在枝頭閃閃爍爍地跳動著,奏著一樹的樂音,引得鳥兒歡快地鬧騰。爺爺釀米酒的那些故事在我心中暖暖地升起。
每到糯米豐收的時候,便是開始釀米酒的時候。爺爺將樓梯底下那黑不溜秋的大缸搬出來,洗凈。他拿抹布擦著大缸,嘴里不停地唱著:“米酒甜,米酒香,米酒釀好過大年……”那歌聲注滿了鄉(xiāng)音,樸實、歡快而溫暖,它們與爺爺那滿面的“年輪”相融著,像一條歷經(jīng)滄桑的河,浸透了歲月的味道。那是一種陳年老酒的味道,是醇美的,是濃厚的,是滿懷著幸福的。我在一旁聽得醉醺醺,心里麻酥酥的,就像已經(jīng)喝過了米酒一樣,特舒服。
洗完大缸蒸糯米,整個廚房彌漫著白煙,朦朦朧朧的。這里是我兒時躲貓貓的好地方,但是爺爺總是不許我在里面玩。他總是說:“出去玩,別來搗亂。”把我轟出廚房,而我只能灰溜溜地跑出去。平時從不進廚房的爺爺在廚房里竟待了老長老長的時間。
糯米蒸好了,爺爺將整桶糯米倒進藤架上鋪平,白色的蒸汽四下散開,整個院子都變得朦朧了。蒸汽在微風的吹拂下先是無頭亂竄,繼而絲絲縷縷地向上飄飛,那裊娜的姿態(tài)實在是令人羨慕得很。“爺爺,為什么要鋪開糯米呢?”“這樣才能冷卻糯米,才能釀出好米酒??!”“哦,原來是這樣?!蔽?guī)е唤z疑惑,呆呆地看著:“爺爺,等我長大了,也要釀米酒,釀出全村最好的米酒!”“好!”說完,我倆都笑了。我在院子里繞圈圈,爺爺在那里鋪糯米。那滿院的笑聲驚醒了樹上的鳥雀,跟著嘰嘰喳喳起來,為我的童年注滿了跳動的、鮮活的音符。童年的大段時光是在這樣的境況中飛逝的。好懷念那時的情景?。?/p>
糯米冷卻后,爺爺從神秘的瓶子里拿出一顆顆奇怪的東西。將它們碾成粉末狀,與糯米攪勻,放進大缸,又在中央挖出了一個洞。我問爺爺:“為什么要打個洞?剛才放進糯米里的又是什么呢?”爺爺說,酒能從洞里出來。剛才放進去的是酒曲。酒曲有甜有苦,隨個人的喜好來選擇。做人也是一樣,看你怎樣選擇——選擇,很重要。合適才是最好的。爺爺竟從這樣的小事中,悟出人生的道理來。那時的我似懂非懂地點著頭。
接下來,只剩等待了。
幾月后,過年了,米酒也釀好了。除夕夜,我們一家人聚在一起喝米酒。那白而混濁的酒是讓人陶醉的。其實,一家人說著我的笑話當下酒的小菜。
在家人聚合前,我早偷偷地拿著大碗,在庫房里偷酒喝。那心情既激動又害怕。我用木勺盛了一大碗,先抿了一點,吮吸了幾下。嗯,有些甜味!再喝一點點。嗯,甜甜的,再來幾口……那酒和舌頭仿佛在跳雙人舞,一下子又像絲帶滑進舌頭,滑到肚子里。這種感覺就是……就是大人們說的戀愛的感覺吧!不知不覺,整碗酒就在我唇邊消失了。我又盛了一碗……最后,我被爺爺抱回了家。等醒來時,早已夕陽西下,鞭炮在村里噼里啪啦地響開了。
現(xiàn)在爺爺還在釀米酒,但總覺得少了點什么,莫不是喪失了童稚的春光?
(指導老師:陳治勇)
★干了這杯叫真情的米酒
初遇,我以為這是一篇抒情文。作者不是一直在回憶與爺爺,與鄉(xiāng)親,與自己生活的村子一起共度的時光嗎?只是包裹了一個釀米酒的外殼罷了。
再品,我以為這是一篇說明文。米酒到底是怎么釀成的?本文交代得異常清楚:等待糯米豐收——洗好大缸——蒸糯米——冷卻糯米——放入酒曲——等待幾個月——米酒釀好了。感覺看到這里,自己可以回去也照著釀一壺了。
深思,我看到的是一杯叫真情的米酒。其中有豐滿的情緒,有動人的細節(jié),有搖曳的思念,有無盡的韻味。簡言之,即是一篇說明文中,加入了情感、生活、成長等佐料,而有了耐品、耐讀之處。
這樣的文字,通常是讓人喜歡的。這樣的寫法,通常是直抵心靈的。(肖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