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午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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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更，塔希提島的孤獨

文/午歌

PAUL GAUGUIN AT TAHITI

《生命的熱情何在》（時代華語出版發(fā)行）是法國“后印象派巨匠”保羅·高更出走文明社會后，在塔西提島書寫的散記。高更用充滿詩意的文筆，勾勒出第二故鄉(xiāng)塔西提的萬種風情，也完成了他晚年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宣言。這12年里，高更以自傳色彩繪出心中的美好，他要告訴文明社會，那些野蠻人教會他，關(guān)于生活與幸福的事。不過，暢銷書作家午歌閱讀完《生命的熱情何在》后指出，高更在塔希提島上所徜徉的雋永的感情背后，是一種孤獨。

《生命的熱情何在》書封，該書由法國“后印象派巨匠”保羅·高更所著。本書是他出走文明社會后在塔西提島書寫的散記。高更用充滿詩意的文筆，勾勒出第二故鄉(xiāng)塔西提的萬種風情

我相信這世上，有人生來便帶著偉大的靈魂和高貴的宿命。譬如500 多年前的王陽明，被謫貶貴州龍場，在這里他日夜反省，感應(yīng)天地萬物的根本，傳奇般地頓悟，創(chuàng)立“心學(xué)”。譬如100年前的弘一法師，東渡歸來，卻訣別妻子，皈依佛門，“一輪圓月耀天心”。又譬如高更，中年潦倒的他，為追求心中的藝術(shù)，毅然離開了繁華的巴黎，前往南太平洋上的塔西提島，宿命般地過上了原始、荒蠻卻自由、隱逸的生活。馬克·吐溫說，人生最重要的兩天，是你出生的那天和你明白自己為什么出生的那天。我相信，斷絕了家庭關(guān)系，只身行走在茂林深篁、碧海長天中的高更，他靈魂的旌旗一定是孤獨而招展的！

保羅·高更（Paul Gauguin， 1848 - 1903）是法國后印象派畫家、雕塑家，與梵高、塞尚并稱為后印象派三大巨匠，對現(xiàn)當代繪畫的發(fā)展有著非常深遠的影響。

高更1848 年生于法國巴黎，三歲至八歲在秘魯度過，回到奧爾良后他的生活特別不愉悅，常常逃學(xué)，十七歲棄學(xué)，當了七年水手后在法國一家銀行工作，娶了一名漂亮的丹麥妻子。二十六歲開始作畫，因想要專心于繪畫事業(yè)，高更放棄了銀行工作，妻子與家人十分反對。此后，高更窮困潦倒。1887 年11 月，高更與法國另一位印象派巨匠梵高在巴黎畫廊相遇，兩人一見如故。梵高稱譽高更的畫“極富詩意”，高更則贊賞梵高“關(guān)于藝術(shù)的熱情”，梵高與高更在法國一個叫阿爾勒的小鎮(zhèn)一同度過了62 天。作為印象派的畫家，兩人希望丟棄一切，給世界留下“一份新藝術(shù)的遺言”。但是由于性格差別，加上創(chuàng)作理念不同，他們共同度過的日子里充溢著分歧與爭執(zhí)，高更終于不辭而別去了布列塔尼，而梵高當晚割掉了自己的耳朵，之后住進離阿爾勒不遠的圣雷米一家叫圣保祿的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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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更

《死神在守望》

1892年

據(jù)高更講述，這幅畫的靈感來自真實的場景，當時高更回家，他的妻子Tehamana按照畫中的姿勢躺在床上，眼睛里充滿恐懼

02

Charles Georges Spitz在塔希提拍攝的當?shù)嘏?，這張照片經(jīng)常被誤認為是高更在塔希提的原著民妻子Tehamana

高更把繪畫本質(zhì)看作是某種獨立于自然之外的東西，當成記憶中經(jīng)驗的一種創(chuàng)造，而不是一般所認為的那種通過反復(fù)寫生而直接獲得的直覺經(jīng)驗中的東西。在塔西提，茂密的植物、蔚藍的天空、慷慨的大自然、質(zhì)樸的民風成為高更創(chuàng)作得天獨厚的藝術(shù)給養(yǎng)。高更在此度過了此生中不多的一段心平氣和的幸福時光。他堅持繪畫，寫短而美的詩歌：“南緯17 度，夜夜都是美的……北緯47 度，巴黎，我相信椰子樹己經(jīng)不存在，聲音也不再悅耳動聽……”島上的湖泊鮮艷奪目，樹木郁郁蔥蔥，土地閃爍“流金與陽光的歡樂”，島上的土著性情溫和，也激勵著他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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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更

《Tehamana的祖先們》189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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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更自畫像，他的背后是他在塔希提完成的作品《死神在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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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更的繪畫草稿

高更的畫作，充斥著神秘的象征色彩，滿是原始情調(diào)，但本質(zhì)上卻是孤寂的。而看似隱逸、自由的塔西提生活，于高更而言，更像是一場孤獨而曠日持久的修行。他在日記中寫道：“塔西提是洪水的杰作，在古代的一次大洪水之后，海面上升，淹沒了原先的群山，只留下幾座山頂兀自露出，和攀附在山頂?shù)纳汉鲄?。在面對這片無邊無際的海洋時，會讓人升起莫名的孤寂之感。”

然而孤獨也沉淀了高更的藝術(shù)?！段覀儚哪睦飦?？我們是誰？我們向哪里去？》是高更最為宏偉的一部作品。此時的高更貧病交加，心情沮喪，他曾決定自殺，喝下毒藥卻被人救活。就是在這樣極端孤獨中，高更以巨大的熱情完成了此畫。這幅畫展現(xiàn)了人類從出生到死亡的過程，意向綿密，極具象征意義，是高更的巔峰之作。日本俳句大家佐藤義清隱遁山中時，曾望月興嘆寫下凄美孤寂的俳句：

“灑在孤單草堂上的月光，就想我在山里的友人。

人影在月下交疊，若有人能陪我一起賞月，該有多好??？”

我想，生活在塔西提的高更，一定也曾佇立在南天平洋的澄明月空之下，而這一卷《我們從哪里來？我們是誰？我們向哪里去？》正是高更根植于深邃的孤獨之中，偃仰嘯歌、冥然兀坐的執(zhí)著“天問”。

1903 年1 月，塔西提島遭受龍卷風的蹂躪，高更勇敢正直，在島上維護土著的正當利益，不惜與法國殖民當局發(fā)生沖突。5 月高更心臟病突發(fā)，猝死在馬克薩斯島阿圖阿那的一間小屋內(nèi)?！渡臒崆楹卧凇愤@本散記的成書幾經(jīng)波折，與歷次版本不同的是：編者引用了盧浮宮最原始版本的插畫，匯總了高更在塔西提時期創(chuàng)作的30 余幅名畫，并印制了高更法文原始手稿，隨書附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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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更

《神廟在這里》189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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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更

《Pandanus樹下》1891年

周國平在《愛與孤獨》一文中寫到：有兩種孤獨。靈魂尋找自己的來源和歸宿而不可得，感到自己是茫茫宇宙中的一個沒有根據(jù)的偶然性，這是絕對的、形而上的、哲學(xué)性質(zhì)的孤獨。靈魂尋找另一顆靈魂而不可得，感到自己是人世間的一個沒有旅伴的漂泊者，這是相對的、形而下的、社會性質(zhì)的孤獨。前一種孤獨使人走向上帝和神圣的愛，或者遁入空門。后一種孤獨使人走向他人和人間的愛。而高更在塔西提的創(chuàng)作生活，從最初的隱遁出走，到最后的“終極天問”，實現(xiàn)了從“社會屬性”的孤獨，像“哲學(xué)屬性”孤獨的抽離與升華，也終將個人藝術(shù)推向巔峰。

波斯詩人魯米說：“你生而有翼，為何竟愿一生匍匐前進，形如蟲蟻？”反觀高更的人生，除了潛心沉浸于塔西提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似乎終身都在孤寂中踽踽獨行，匍匐前進。而正是這種孤獨成就了他，讓這顆倔強而冥頑的靈魂，在藝術(shù)的烏托邦里生上翅膀，自由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