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如功

摘 要：長達四十八年的萬歷時代是中國歷史上獨特而又重要的大轉折時期之一，這一時期對中國乃至于整個東亞封貢體系格局的影響至今尚存余韻。而民族英雄陳璘作為萬歷時代的著名將領，其轉戰(zhàn)南北，鏖戰(zhàn)中外，在抵御外侮與維護地方穩(wěn)定方面殫精竭慮的一生，正是明帝國國運在大時代的動蕩與輝煌中輾轉反側的縮影。本文從陳璘將軍軍事生涯前期所參與的重大歷史事件及其所做出的貢獻為切入點，討論萬歷時代在軍事、政治、民族關系及對外關系中所孕育的變革及對中國歷史之影響。證明陳璘作為明代中晚期的杰出代表人物，對中國歷史的的前進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關鍵詞：陳璘；民族英雄；嘉隆萬時代

陳璘（1543-1607），字朝爵，號龍崖，廣東翁源人。作為明代中晚期著名將領，陳璘一生橫跨嘉靖、隆慶、萬歷三朝，以討伐粵寇起家，親身經歷了征朝鮮、征播州、平皮林苗等重大事件，積功晉升為左都督，又特進光祿大夫，最后以76歲高齡病逝于廣東總兵任上，追贈太子太保，并蔭一子為百戶。由其波瀾壯闊的一生來看，陳璘不僅是明代中晚期海內外激蕩變局的親歷者，更是大時代的締造者之一?！睹魇贰り惌U傳》評價他“有謀略，善將兵”，聯(lián)系他以一己之身在維護邊疆安寧與地方穩(wěn)定方面所做出的不懈努力，可以說這一評價是毫不浮夸的。而陳璘將軍以白身投入行伍，最終成為一代名將的人生，也是萬歷時代動蕩與輝煌的真實寫照。

陳璘出生于嘉靖十一年（1543年），關于其從戎前的事跡，史籍多缺省不計。僅在家譜與方志中有零星記載。然而這一時代明王朝對外困于“南倭北虜”問題，對內苦于嚴重的經濟危機，朝政受到嚴嵩等一批昏聵之臣把持，承平日久的帝國業(yè)已顯露疲態(tài)，各地紛紛爆發(fā)起義，地方治安逐步惡化到了人民難以維持正常生產生活的程度?？梢哉f陳璘所成長的時代環(huán)境，就已經為他日后告別鄉(xiāng)土，毅然從戎埋下了深深的伏筆。

以陳璘所生活的廣東地區(qū)為例，步入萬歷時代之前主要面臨著“倭寇”與“土賊”兩大不穩(wěn)定因素，二者且在愈演愈烈的動蕩局勢中有合流之勢，如嘉靖三十四年便有“廣東賊徐銓、方武、陳文伯、李明貴等與海酋王五峰糾結倭夷，縱橫海上” ；三十五年又有“廣東倭寇劫掠潮州等處，撫臣談愷以聞；因請以本省兵船調赴浙、直軍門者掣還自救?！?；嘉靖三十九年更是爆發(fā)了由饒平人張璉為首的大起義，張璉縱橫閩、粵、贛三省，鼎盛時期擁眾十余萬人，以至于嘉靖四十年，巡按福建御史李廷龍對朝廷上書稱“七月至九月，廣東之程鄉(xiāng)賊、三饒賊、塘下南安之倭賊及各路之流賊出沒諸郡，無日不報警。其福、興、泉三府則苦海賊，汀、漳二府則苦山賊與流賊；迭出為患，而內地奸民佐之?！比A南諸省陷入無盡的戰(zhàn)亂之中，地方秩序在倭寇與土賊的侵擾下受到了空前破壞。

動蕩的環(huán)境促使原本安居樂業(yè)的陳璘告別鄉(xiāng)里，毅然投軍。為平定史稱“閩粵之變”的張璉之亂，提督兩廣侍郎張臬上疏稱將要“調集狼兵十萬，與福建江西會兵進剿”，并為此廣招地方俊杰以擴充行伍。此時熟悉地方情況的陳璘抓住這個機會，向張臬獻計獻策，獲得了張臬的賞識。被授予把總一職，一躍成為平亂軍中的一名基層軍官。在近兩年的平亂過程中，陳璘不斷積累軍功，在擒殺張璉之后，又參與了剿滅其殘部的戰(zhàn)斗，最終在嘉靖四十一年殲滅了林朝曦等轉戰(zhàn)三省的巨賊。任韶州指揮僉事一職。然而以英德地區(qū)為中心，又爆發(fā)了新的民變，一時間，“惠州河源賊唐亞六、廣州從化賊萬尚欽、韶州英德賊張廷光劫掠郡縣，莫能制。” 賊眾裹挾近萬人，廣東全省再次陷入動蕩之中。此時新任總督殷正茂經過一番籌劃，令陳璘等一批已經積累了豐富平叛經驗的將領前往討伐，陳璘等進行了艱苦卓絕的清剿，人不解衣，馬不去鞍，最終在隆慶初年平定了粵北一代此起彼伏的民變，在隆慶二年受命晉升為廣東守備，此時距離他白身從戎，已經過去了近七年時間。而在就任廣東守備之后，陳璘盡忠職守，活躍在維護地方治安的第一線。直至萬歷初年的這段時間史稱其“與平大盜賴元爵及嶺東殘寇。萬歷初，討平高要賊鄧勝龍，又平揭陽賊及山賊鐘月泉，屢進署都指揮僉事，僉書廣東都司?！?/p>

查考嘉靖末年至萬歷初年粵北地區(qū)頻繁爆發(fā)民變的原因，不難發(fā)現(xiàn)既有粵北多崇山峻嶺的客觀原因，而起事者計策多端也是難以剿滅的主觀因素之一，如昔日張臬評價張璉之亂時就曾稱：“璉巢介三饒之間，四面皆山，未敢從言剿之。璉雖叛，猶揚言聽撫，以援我?guī)煛?又如大盜賴元爵盤踞嶺東，時稱”各賊巢穴北連江界，東接閩強，延袤八百余里，巢穴四十余處，懸崖鳥道，狹路羊腸，萬棘叢生，密如比櫛?！?；在這種復雜多變的環(huán)境下，不難看出陳璘為擊敗這些當時匪名赫赫的大盜巨賊所付出的努力。

同樣，如果沒有總督殷正茂對陳璘軍事才華的賞識，陳璘從一批地方將領中脫穎而出也是很難設想的事情。殷正茂提督兩廣軍務時，所面臨的局面十分不堪，“群盜惠州藍一清、賴元爵，潮州林道乾、林鳳、諸良寶，瓊州李茂，處處屯結。廣中日告警，倭又數(shù)為害?！?而殷正茂重視陳璘之前的杰出表現(xiàn)，令陳璘自領一軍，充分發(fā)揮其指揮才能。陳璘不負眾望，在諸良寶據(jù)險防御，“人效死斗，必須重懸賞格令就近自募死士，方可必克” 的情況下，踴躍出擊，一戰(zhàn)擊潰諸良寶匪軍，潮州從此恢復平靜。

而在殷正茂離職之后，接任廣東總督一職的凌云翼同樣欣賞陳璘的英勇善戰(zhàn)。他考察了嶺西一帶土賊倭寇滋生的原因，并在萬歷四年上奏“請將高肇韶廣參將分為二，一專守高州，一專守肇慶” ，陳璘也因此被任命為高州參將。隨后萬歷四年，凌云翼著手發(fā)動羅旁之役。羅旁地區(qū)由于漢瑤混居，地方廣闊，自成化年間明軍就屢次征伐，然而百余年來“東山瑤”等地方部族叛服不定，地域戰(zhàn)略上一直是粵西地區(qū)溝通西南的一處心腹之患。凌云翼繼承了萬歷二年殷正茂著手制定的平羅旁策，動員近二十萬軍隊討伐羅旁地方勢力。其中以陳璘作為清剿行動的先鋒，陳璘“所破凡九十巢。已，分十道大征。璘從信宜入，會諸軍，覆滅之，以其地置羅定州及東安、西寧二縣?！?，平羅旁是陳璘早期軍事行動中最為體現(xiàn)其軍事指揮才華的典型案例，今日我們在《羅旁善后功績碑》中依然能夠看到這次軍事行動及陳璘經營羅旁地區(qū)的辛勤成果。陳璘在萬歷十二年鐫刻的這篇碑文中回憶道“大司馬凌公面諭璘曰：‘東山，爾轄地也。東山草創(chuàng)，民未安緝，爾既有成勞，且捐資募以充戍守，若能援田立家，新附之民永有固志矣璘于是毅然承之，披荊斬棘，又將十年” 。陳璘散家資募兵參戰(zhàn)，又為了這一地區(qū)的安寧而舉家自翁源前往云浮，在處理善后事宜的過程中不僅安撫當?shù)馗髅褡灏傩眨医⑵鹨恢蝗蘸箅S他縱橫海內外的“廣兵”的基礎?？梢哉f至此陳璘從一名基層軍官，成長為鎮(zhèn)守一方的將領，平定并遷居羅旁，是陳璘一生重要的轉折點之一。

隨后陳璘以副總兵一職，平定羅旁余孽，及攻擊儒學的地方強盜，并剿滅侵擾這一帶的徭浪各賊，擒斬三百六十六名；直到萬歷十三年首次受命離粵北上，任提督南直隸狼山等處副總兵，隨后受到他人彈劾，離職返回東安休養(yǎng)生息，一代將才暫時歸于沉寂。

陳璘是萬歷時代所涌現(xiàn)出無數(shù)英雄人物中的一員，更是整個波瀾壯闊的萬歷時代的時代縮影。究其根本，萬歷時代之激蕩來源于自東亞朝貢秩序在各方力量此消彼長中的權力再調整；也同樣來源于明代中晚期基層秩序的瓦解與重組。以白身入行伍的陳璘，因為萬歷時代地方治安的動蕩而求取一方安寧；而他一生所為之付出的秩序重建與維護，正是現(xiàn)代人重提“陳璘精神”時所難以割裂的。

因此今日當后人重新審視陳璘將軍作為民族英雄所活躍的萬歷時代時，其轉戰(zhàn)南北，鏖戰(zhàn)中外，在抵御外侮與維護地方穩(wěn)定方面殫精竭慮的一生，正是明帝國國運在大時代的動蕩與輝煌中輾轉反側的縮影。陳璘將軍作為中華民族杰出的民族英雄與代表人物，其對中國歷史的的前進起到的不可或缺的作用，必將成為時代永久的豐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