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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層底里萬重愛

        2016-06-07 15:53:07鐘瑞華
        黃河黃土黃種人 2016年6期

        鐘瑞華

        平凡的千層底里,蘊藏著萬重的母愛!

        前幾天,妻子整理舊衣物時翻出了一雙土布鞋,我一看,原來是十多年前離開家鄉(xiāng)時母親特意為我納的千層底。撫摸著柔軟的鞋面,端詳著密密的針腳,溫馨和羞愧的感覺彌漫了全身,思緒頓時飛回兒時的歲月。

        清明時節(jié),竹筍從地里一節(jié)一節(jié)冒出來,筍殼一片一片脫落,母親把一些好的較大的筍殼撿起來,洗凈曬干后藏在閣樓里。農(nóng)閑時,母親便把筍殼拿出來,把我們的腳按在上面,然后用一種淺黃的石頭當(dāng)畫筆描成腳的形狀。待到秋收后晴朗的日子,母親煮好米漿,拿來幾大塊舊布,一層一層粘在舊門板上。當(dāng)粘至五六層時,便用小鐵錘將布敲打夯實,再用木板壓平,然后放在太陽底下曝曬。等到布曬干后用鋒利的小刀沿著筍殼剪邊,鞋底便顯雛形,接下來便是納鞋底了。

        那些年,父親因患嚴(yán)重的關(guān)節(jié)炎,長時間不能下田勞動。為了一家九口的生活,母親白天干農(nóng)活,晚上伺候我們兄妹幾個上床睡覺后,便坐在昏黃的煤油燈下做鞋。

        冬日的夜晚,窗外寒風(fēng)呼嘯,室內(nèi)暖意濃濃。我睜開惺忪的睡眼,看見母親擺好針線筐,左手中指戴上頂針,先用錐子在鞋底上用力扎,然后將針納入錐眼。當(dāng)針尖在另一面露出一半時,母親便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針用力拽拉,麻線便哧的一聲隨針穿透過來。由于長時間拉線,母親的手指勒出了一道道青色的痕,捏針的指尖長滿硬硬的老繭。經(jīng)過十多個晚上拽拉扯線,鞋底便布滿了密密的針腳。然后,母親將一塊布貼在我的腳背,把布剪成腳的形狀,再縫邊做成鞋面,最后將鞋面縫在鞋底上,一雙精致的布鞋便在母親手里大功告成。為了讓我少受凍瘡之苦,母親又特意在我的布鞋里縫上一層厚厚的棉花。

        悠悠歲月,就在母親為兒女們做鞋中悄悄地溜走了。

        兒時的我調(diào)皮任性,特愛顯擺,看到小伙伴們穿著潔白漂亮的運動鞋在操場上又蹦又跳,再瞅瞅自己腳上這雙土得掉渣的寬口布鞋,總覺得喉嚨里塞著一團(tuán)棉花。為了能早日穿上潔白漂亮的運動鞋,我在放學(xué)的路上故意把腳踏進(jìn)冰冷刺骨的水田里。當(dāng)我趿拉著濕透的布鞋有氣無力地回到家時,長著凍瘡又被冷水浸泡多時的雙腳已經(jīng)麻木了。母親頓時慌了神,連忙去廚房生了一個大火盆,又大聲招呼父親打來一盆熱水,然后抱著我坐在火盆旁,小心翼翼地脫下我的鞋襪,再用熱氣騰騰的毛巾緊緊裹住我的雙腳,嘴里不停地念叨:都怪媽無能,都怪媽無能……

        那天晚上窗外的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風(fēng)雨聲中我隱約聽見母親小聲地同父親商量著什么。

        第二天早上醒來,我沒看見母親,急得大哭起來。父親走過來摸著我的頭說:“華呀,你媽前些日子熬了幾個通宵做了幾雙布鞋,今天一早拿到集市上去賣,下午給你買雙運動鞋回來?!?/p>

        聽了父親的話,我只好忐忑不安去上學(xué)。我下午放學(xué)回來還不見母親,這下父親也急了,連忙打著雨傘拉著我出門去尋找。直到天快黑時,我們才在布滿泥濘的村道旁找到了滿身泥巴、渾身傷痕的母親。原來母親往回趕時正碰上傾盆大雨,又饑又餓的她一個趔趄跌入了路旁的水溝中,小腿被鋒利的石頭劃開了一個一寸多長的口子,鮮血染紅了母親的褲管。但因惦記著趕回來為我做晚飯,母親還是掙扎著爬了起來,可沒走幾步,又摔倒在地上,后來便漸漸失去了知覺。

        捧著布滿泥濘的運動鞋,看著發(fā)著高燒,走路一瘸一拐的母親,我的內(nèi)心羞愧不已。也是從那一刻起,我真正開始明白那土得掉渣的布鞋中蘊藏著的母愛!從此,我發(fā)奮讀書,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家里的貧窮狀況,讓操勞一生的母親能安享晚年。

        歲月在指縫間悄悄流逝,如今,母親已65歲,前幾年還患上了眼疾,到了晚上常常視力模糊,再也不能為我們做鞋了。這些年我在外打拼,猶如一葉孤舟,在暗礁密布的海面上穿梭。雖經(jīng)幾次搬家,但當(dāng)年母親特意為我趕做的那雙棉鞋,我一直把它珍藏在旅行箱里,這份納在千層底里的母愛經(jīng)過歲月的沉淀,已深深地植根于我的心中,給我溫暖和正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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