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正禮
每當行車路徑此地,我像哥倫布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總是第一個先跑下車沖進那片碧草茵茵的草地。
這是黃河沿深處的一片草原。
在高原七月的斑斕季節(jié)里,這里時刻閃動著撩人心神的色澤。蔥綠的原野間,一群群匆匆走動的羊群,織成草原上一朵朵圣潔雪蓮花,那些散慢蠕動的牛群伴隨著草地間星星點點的花朵,在色彩明麗的草原深處勾勒成一幅墨綠相間的油畫,就連那細如羊腸般的溪流,似乎在這個生機盎然的季節(jié)里也多了幾分靈動和秀麗之氣,從山谷間潺潺奔涌而出,然后在寬廣的原野間,裊裊婷婷地舞動一番纖細的腰肢后,悄然匯入一條條激蕩有聲的河流。
雖然我不只一次地路過那片草原,但至今還是不能叫出它的名來。跟它結(jié)緣也是一次匆匆的路過當中。
記得多年前的一天,我們一行順著循化縣東南方向一條柏油公路匆匆行過三十多公里后,汽車開始駛向一條高山夾起的溝谷。兩岸的山坡間灌木草叢中不知名的鮮花嬌艷嫵媚,陣陣芳香彌漫在溝谷中,使走入其間的人們不由地減慢行車速度,盡情暢吸這馥郁的沁香。在無盡的悠長回味中,行車不知不覺穿過片片濃密的林蔭后,又在一番艱難的迂回盤坡途中,似乎就在那不經(jīng)意間,眼際中突跳出一片奪目的蔥綠來??諘鐭o垠的天地間,那份綠色是那樣的惹眼眼球,和著晴空麗日的光澤,這片鮮綠清俊靚麗,嬌媚可愛。與其說是翠色欲流,還不如說是清純雅致,楚楚動人。那份幽雅中透放的嫻靜氣息,深深迷醉了每一位路過的行人,甚至就連那些羊群和牛群似乎都舍不得離開,徜徉其間,無限癡戀。
經(jīng)不住這片秀色的誘惑,我們一行人越過路旁的小溝,徑直向碧草茵茵的草原深處走去,但又怕傷了腳下那些鮮嫩的草葉,還有那顫顫巍巍欣然張開笑臉的小花,不由地放慢腳步,四下里一番細心的觀望后,順著一條稀疏的羊腸小道輕步走向那片灼目的花草叢,走至跟前才看清,這里簡直是一片一瀉千里的花地。潔凈茂盛的肥草間,開滿了一朵朵形似喇叭狀的粉紅色花朵。在盛夏七月午后的輕風中,它們搖曳著裊娜的身姿,顯得那般嬌麗迷人。空氣中不時襲來陣陣馥郁的芳香,讓置身其間的人不由地欠下身來,縱意嗅吮一番。也就在那一瞬間,我才清晰地發(fā)現(xiàn),這一株株不知名的粉紅花兒屬于單株科目。柔細的軀干上竟然打滿了大大小小的花蕾,難怪使這片草地呈現(xiàn)出奪目的紅色來。想必是這個季節(jié)是它們釋然生命里熱情的最佳時刻,你看,那一株株芳姿優(yōu)雅的軀莖上盛開了一張張含情脈脈的粉紅笑靨,在曠野里怒放成一片撼人心魄的美麗,留給人一份久久揮之不去的倩影。
興許是迷戀于那片草原和那些不知名花兒的緣故,回來后的第四天,我隨同一個演藝團隊又去了那片草原。因當時我們出發(fā)的比較晚,行車進入循化縣城時,暮色已沉沉地將黃河沿包裹得嚴嚴實實,大街小巷閃耀在一片迷離的燈光中,我們便住在了循化縣城。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在街上找了一家飯館吃過早餐后,大家便趁著興頭趕往那片草原。那天的天氣依然晴朗明麗,似乎比頭一次去時天氣還要明澈一些,透過車窗,我們便能清晰地看到遙遠地沐浴在陽光下的金頂寺院和座座白塔,還有山頂上透著五彩色澤的經(jīng)幡。
此次隨行的還有四個藏族小姑娘。她們剛剛從省藝校畢業(yè),有幸被這家演藝團體錄取了。一路上她們很少說話。只是車行到一個藏族村落時,她們突然間沸騰了。紛紛拉開車窗,指著黃河邊的一處村落,用藏語激動不已地說著什么。后來據(jù)編導說,她們說那里就是她們的家鄉(xiāng)。
不知編導用藏語對她們說了幾句什么話,一個藏族小姑娘有些靦腆地唱起了一首委婉動聽的藏歌。我看見她唱歌的摸樣很可愛。明亮的眸子清澈而清純。車里別的幾個藏族女孩用生硬的漢話告訴我,她的名字叫夏吾措。
聽著她的歌聲,我不由地想起草原上那個歌聲非常優(yōu)美的卓讓錯藏族歌手來。也許遼闊的草原滋養(yǎng)了她們,并賦予她們先天的歌喉,使她們的歌聲如此圓潤動聽,像草原上盛開的格?;ㄒ粯忧寮兠利?。
在我的提議下,那天,演藝團的編導特意在那片草原上安排了一次短暫的TV外景采擷活動。參加演唱的自然是那四個藏族小姑娘。為了增加現(xiàn)場美感,編導將他們帶到了那一大片粉紅色的花地間。四個藏族小姑娘身著鮮艷的藏族演出服裝,在那片嬌艷的花海中,盡情展露自己的才藝,給寂靜的草原帶來了無限的情趣和歡樂??諘缣斓亻g,陣陣歌聲就像草原上駿馬奔馳而過撒下的清脆鈴音,悠揚而婉轉(zhuǎn)。
那個叫夏吾措的藏族小姑娘,似乎也被那份美麗的景致所感染和陶醉了,她奔跑在花草叢間,時而翩翩起舞,時而托腮高歌,直忙得攝像師汗流浹背,扛著攝像機隨她忽而奔跑,忽而手忙腳亂地擷取鏡頭。直至夕陽西下時,每個人還興味猶盡地沉浸在那份難得的歡樂中。
從那次回來以后的幾年里,我一直再沒去過那片草原。因工作變動,我也沒再跟那個演出團隊聯(lián)系過。一次偶然機會,我在省城遇到那位導演時,他神色沮喪地告訴我,他的演出團早已解散,那些藏族小姑娘們也一個個失去了聯(lián)系。直至今年夏天,我又一次專程趕往心中那片蔥綠而開滿鮮花的草原時,眼前的情境,不由讓我傷心不已。那片寬廣的草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藏家小庭院。昔日那些嬌艷奪目的粉色花兒再也找不到一點蹤影。
凝望著那片僵化的莊園墻,神思中,腦海里又一次清晰而明麗地閃現(xiàn)起那片蔥綠和粉色的花兒來,還有洋溢著青春氣息的藏族小姑娘,她們活潑跳躍的身姿,她們銀鈴般悅耳的歌聲……
時至今日,每每念及此事,我依就悵然若失地,一遍遍詰問自己,難道有些記憶就只能留存在逝去的時光過道里嗎?
(本文系西寧廣播電視臺文化先鋒頻道《一起去旅游》節(jié)目特約稿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