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士強 陳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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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體意向及其還原問題*
季士強陳曉平
[摘要]通過追蹤關于集體意向性研究的不同進路,發(fā)現有關爭論常常是源于對集體意向之性質和主體持有情況的混淆。為此,我們把“集體意向”區(qū)分為“集體性意向”和“意向的集體擁有”,進而區(qū)分了“內在集體”和“外在集體”。我們的結論是:集體性意向不能還原為個體性意向,內在集體不能還原為外在集體;但是僅從生理—物理結構的角度看,內在集體可以還原為外在集體,進而還原為個體。
[關鍵詞]集體意向個體意向內在集體外在集體功能實現還原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項目(10BZX020)、廣東省社會科學規(guī)劃項目(09C-01)、廣東省高校人文社科基地重大項目(10JDXM72001)的階段性成果。
近20多年來,集體意向問題為學界高度關注,它已成為心靈哲學、認知科學和社會科學多學科交叉擴展的交點之一。由于集體意向的關涉范圍廣泛,研究成果不斷涌現,使得各種理論沖突和意見分歧也日漸凸顯。概而論之,這些理論分歧集中在兩個方面:其一,集體意向的性質是什么?其二,集體意向的擁有主體是什么?[1]本文將圍繞這兩個問題展開討論。
意向問題的探討由來已久,甚至可以追溯到柏拉圖的《泰阿泰德篇》,其中在談論人們如何思考并不存在的事物時就已提及。[2]但是,把意向論題真正帶進現代哲學殿堂的是德國哲學家布倫塔諾(Franz. Brentano,1838—1917)。為了給心靈現象確立區(qū)別于物理現象的類特征,布倫塔諾提出心靈現象的特征就是意向性(intentionality),認為心靈就是“意向性的內存在”,[3]意向性是心靈區(qū)別于外物的標志,是心靈指向其對象的特征,如愛恨、欲望、相信等所體現的那種性質。之后,經過胡塞爾、海德格爾和梅洛-龐蒂等現象學家和羅素、維特根斯坦等分析哲學家從兩個方向推進的研究,意向性成為現代哲學的重要論題。
通常,我們用意向(intention)一詞來表達人的心靈指向對象或行動時的一種心理狀態(tài),比如愛憎、期待、意愿等。意向必然有所指向,就是說,意向一定要有對象。戴維森認為正是意向引起了人的行動,意向是行動的原因。塞爾也同意意向與行動的因果關系,雖然這種意向—行動的因果解釋遭到一些質疑。意向是主體對于對象的一種心靈狀態(tài),正是因為主體指向對象的這種意向性,人的心靈才能夠與外在的事件或事物相關聯,體現出主體與對象之間的某種關系。意向是心靈指向對象的心靈狀態(tài),而意向性則是指心靈具有意向狀態(tài)的傾向性或能力,二者是有所不同而又緊密關聯的,在不引起歧義的情況下,二者也可通用。
既然意向體現的是人的心靈指向對象的一種狀態(tài),那么意向必須以心靈的存在為基礎,而心靈是以個體的方式存在的,即存在于個人之中。這意味著,在某種意義上,集體意向(如果有的話)是以個體意向為基礎的。由于集體不具有類似個體心靈的東西(雖然有人假設了“集體心靈”甚至“全球腦”的存在,但在筆者看來,這只是一種特設性假說),這使得集體意向何以存在成為問題。有學者反對集體意向的存在,認為:(1)集體意向是一種虛構;或者(2)集體意向需要集體心靈,而這個集體心靈只是一種相對于個體心靈的類比;或者(3)認為集體意向只是集體之中的個體意向的累加,可以還原為個體意向。[4]但是,“虛構說”和“類比說”面對著難以回避的現實挑戰(zhàn):如果集體意向并不存在,那么何以解釋生活中大量的集體合作行動的現象,比如“我們希望……”、“董事會決定……”等。必須承認,實踐中確實存在著劃歸集體責任對于集體意向的現實需要,也存在著集體意向的運用對于大量集體行動所具有的強大解釋力。當然,承認這些事實的同時也可以堅持“還原論”的集體意向解釋,認為集體意向可以還原為個體意向的累積或加和,但是這種把集體意向消解為個體意向之加和的做法間接地挖掉了集體意向的實在性。
與此相對立的觀點是承認集體意向的存在,并給出非還原的解釋,如塞爾(John Searle)、圖梅勒(Raimo Tuomela)、布拉特曼(Michael Bratman)、吉爾伯特(Margret Gilbet)等。在塞爾看來,雖然社會集體無疑是由個體所構成的,并且,集體意向性是生物學上的原初現象,它存在于個體心靈之中:“所有意識與意向性都只能存在于個人的心靈(大腦)之中”,[5]但又不可能被還原或消解為別的什么東西(如個體意向);而且,個體意向性和集體意向性都可以存在于一個或一組“缸中之腦”里。[6]塞爾的這種集體意向性既是個體主義的,又是非還原的。
布拉特曼同意這種非還原的集體意向性,他用“共有意向(shared intention)”來代替集體意向這個概念,認為:“共有意向主要存在于參與者的態(tài)度及其相互關系之中,但是任何參與者的態(tài)度本身都不是共有意向”。[7]可見,他強調了集體意向必須立足于個體之間的相互關系,就是說,是一組參與者的大腦,而非一個個孤立的大腦,才能擁有共有意向。圖梅勒則提出“我們—意向(we-intention)”,[8]以同個體主義的“我—意向”相區(qū)別,表明集體意向需要面向他人,集體成員為達到集體的目標而進行合作。無疑,“我們”中除了“我”,還有“你”或“他”。圖梅勒注意到集體意向性的合作內涵,認為正是集體意向的存在才使得不同個體相互聯系、引起具有共同目標的集體行動。這讓我們想到了庫恩,他認為正是科學家對某個科學范式的共同持有,才形成了科學共同體。吉爾伯特則提出“多元主體(plural subject)”的概念,[9]用以揭示集體意向的特殊主體:由不止一個個體以某種方式相結合而構成的一種特殊的綜合體,這個特殊主體共同承諾完成集體意向的行動。這種共同承諾正是多元主體的本質屬性,多元主體是關于集體意向的一種較強的整體主義解釋。
從上面對于集體意向的各種不同理解的簡要介紹中可以看出,對“什么是集體意向”的回答依然五花八門,遠未達成共同范式。究其原因,我們認為是混淆了兩個概念即“集體性意向”和“意向的集體擁有”。為此,我們有必要對二者做出明確的區(qū)分。
當前,否定集體意向存在的理論日趨式微。關于集體意向與個體意向之間的區(qū)別,一種較為普遍的看法是:如果我們把個體意向寫為“我(I)想要做X”的話,那么,集體意向就是“我們(we)想要做X”??梢钥闯?,前者僅僅關注意向主體和對象之間的關系,而后者同時還關注集體成員之間的合作關系。圖梅勒對于集體意向的分析較為清楚地表明了這一點:
一個集體G的成員A1有集體意向要做X,當且僅當:
1. A1愿意做X中他該做的部分;
2. A1持有一個信念:為X而進行合作的機會是可以實現的,特別是當G的成員有足夠的資格、能力執(zhí)行X的要求并愿意做X中他們各自的那部分時;
3. A1相信在G的所有成員中都有一個共同信念:為做X而合作的機會可能實現;
4.以上第1部分是因為2和3。[10]
這就是說,集體意向的行動(此處用的是行動action,而非行為behavior,意在強調該行動是由意向引起的,而非無意向的某些行為)就是:集體成員(1)既相信集體目標可以實現、又明確知道集體任務,(2)知道自己在集體中的分工、并愿意去完成分擔的任務,而且(3)相信其他成員也愿意按照集體需要去完成自己分擔的任務。在這個意義上也可以說,沒有集體意向就沒有集體行動。簡言之,集體意向是一個集體存在的內在原因,集體行動是一個集體存在的外在表現,二者之間具有因果關系。
比如,一個籃球隊的目標是通過貫徹某項策略而贏得比賽,全體隊員相互都知道且相信:只要大家齊心合力地貫徹這項策略,就可能戰(zhàn)勝對手。這種贏球的集體意向引起并表現為集體行動:大家分工、合作,積極攻防。其中的每一個球員知道并相信這一集體目標,也明確知道自己在這一集體任務中的角色,他會主動投身于集體合作中。但也有可能:某個球員不是為了集體目標、而是為了贏得看臺上的一個女孩的青睞,這個意向使得他也奮力拼搶。很明顯,他不是因為認同集體意向而參與集體行動的,該球員的這個意向及其相應的行動也可能幫助球隊贏得比賽,但這不是集體性的意向,而只是個體性的意向。
為此,我們有必要從意向的性質上區(qū)分“集體性意向”和“個體性意向”:集體性意向是具有集體合作關系的意向;個體性意向就是不具有集體合作關系的意向。進而區(qū)分四種情況:第一,集體成員中的全部或者多數持有合作意向,這是集體持有的集體性意向;第二,集體成員中的某個或者少數持有的合作意向,這是個體持有的集體性意向;第三,集體成員中的某個或者少數隊員持有的非合作意向,這是個體持有的個體性意向;第四,集體成員中的全部或者多數持有的非合作意向,這是集體持有的個體性意向。[11]
一個意向是集體性的還是個體性的,取決于該意向是否包含合作的取向,若包含則是集體性意向,若不包含則是個體性意向。通過貫徹某項策略而贏得比賽包含球隊成員之間的合作意圖,故為集體性意向;贏得那位女孩的青睞則不包含球隊成員之間的合作意圖,故為個體性意向。集體性意向在正常情況下為集體中每一個成員或多數成員所擁有,但也可能只為個別或少數成員所擁有。如關于球隊比賽的某項策略只有一個球員贊成,這項策略就成為個體擁有的集體性意向。個體性意向在正常情況下為個體所擁有,但也可能為集體中的多數甚至全部成員所擁有。如看臺上的那位女孩也許被那個球隊的多數成員所喜歡,因此多數成員是為博得那位女孩的青睞而打球。為此,我們除了從意向的性質區(qū)分“集體性意向”和“個體性意向”,還從擁有狀態(tài)上區(qū)分了意向的“集體擁有”和“個體擁有”。這些概念可以進行四種組合(如圖所示)。
可以看出,就擁有意向的主體而言,集體性意向的擁有者可以是集體,也可以是個體;個體性意向的擁有者可以是個體,也可以是集體。就主體所擁有的意向性質而言,個體擁有的可以是個體性意向,也可以是集體性意向;集體擁有的可以是集體性意向,也可以是個體性意向。
意向主體意向性質個體 集體個體性 個體擁有的個體性意向集體擁有的個體性意向集體性 個體擁有的集體性意向集體擁有的集體性意向
反觀前述,塞爾的“缸中之腦”強調的是:集體性意向的擁有狀態(tài)是個體,屬于個體擁有的集體性意向;吉爾伯特的“多元主體”強調的是:集體性意向的擁有主體是集體,屬于集體擁有的集體性意向。但他們本人都沒有給出這樣清晰的劃分。圖梅拉曾區(qū)分了“主體內集體意向”和“主體間集體意向”,大致分別相當于我們所說的“個體擁有的集體性意向”和“集體擁有的集體性意向”,不過他也沒有明確地認識到這種區(qū)別。[12]
我們進一步對“集體”做出區(qū)分:“擁有集體性意向的集體”稱為“內在集體”,“擁有個體性意向的集體”稱為“外在集體”。[13]例如,通過貫徹某項策略而進行球賽的球隊成員是一個內在集體,而各自為贏得某位女孩青睞而進行球賽的球隊成員是一個外在集體。再如,碰巧在除夕夜都到某酒店吃飯的顧客形成一個外在集體,而參加某個攻關項目研討會的課題組成員形成一個內在集體。
從以上的分析,我們得出結論:由于集體性意向包含成員之間的合作關系,而個體性意向沒有這種關系,二者之間具有質的不同,所以,集體性意向不能還原為個體性意向。對于這一結論,在布萊特曼、圖梅拉、吉爾伯特等人那里已成共識。但是,作為一種功能的集體意向能否還原為其實現者(即擁有者)則是另一個問題。下面,我們要從功能實現這一視角對集體意向的還原問題做進一步的分析。
功能主義在社會學、心理學、認知科學等領域都有分支,也有不少分歧,但是它們一般都傾向于把認知主體的心理狀態(tài)看做一種類似于復雜計算的功能,并且可以在多種物理基礎上得以實現,即計算功能的“多重實現”。關于這一點,對經典功能主義的反還原論立場持批評態(tài)度的丘奇蘭德(Paul M. Churchland)也是同意的,他在“功能主義40年:一次批判性的回顧”中寫道:“值得提出的是,前面的批評并未否定功能主義方案的兩個重要背景預設。第一個預設是認知生物體確實在從事某種復雜的功能計算。第二個預設是這些計算活動(不管它們是什么)能夠在各種不同的物理基礎上實現。這些預設也許一直是一樣真、一樣重要的。”[14]
筆者也贊同把意向(個體性意向和集體性意向)看做一種功能,進而(1)把“意向—行動—行動者”的關系視為“功能—實現—實現者”的關系。那么,個體性意向指向個體行動的目標,其實現即是個體行動,個體行動者則是個體性意向的實現者。同樣,集體性意向指向集體共同的目標,其實現即是集體行動,集體行動者則是集體性意向的實現者,亦即內在集體。(2)功能由其物質基礎即實現者來實現,但是不可以還原為實現者。意向由行動者來實現,但是不可以還原為行動者。在“意向不能還原為實現者”這一點上,集體性意向和個體性意向是一致的,其根據之一是功能的“多重實現”。具體地說,功能與其實現者之間不是一一對應的關系,而是一種功能可以在多種不同的實現者那里得以實現,如一種程序可以在結構完全不同的計算機上得以實現。這表明,功能與其實現者是不同質的,因而功能不能還原為它的實現者。
除了意向功能不能還原為其實現者之外,擁有集體性意向的內在集體還有另一層含義的不可還原性,即整體不能還原為部分。集體性意向由內在集體來實現,內在集體由具有集體性意向因而進行合作行動的諸多個體所構成;因此,內在集體的行動不同于外在集體的行動。塞爾曾舉的例子恰好可以用來說明這種不同,盡管塞爾本人并未給出這種區(qū)分。塞爾以公園里一群人避雨的場景作為例證。[15]天降急雨,公園草地上的人們紛紛跑到屋檐下避雨,這是自然狀態(tài)下個體行動者的個體行動,其中每一個行動者都有“我要去避雨”的個體性意向。但是,這種個體性意向再多也不能構成“我們要去避雨”的集體性意向,因此,在那個屋檐下避雨的人們構成我們所說的“外在集體”。與此對照,在一幕話劇中,為了展現這一場景,一群演員從各自角度跑去屋檐下避雨的行動卻是共同意向驅動下的集體行動。很明顯,這個“我們要去避雨”的共同意向不能等同于自然狀態(tài)下的“我要去避雨”的累積或加和,這種集體性意向不能還原為個體性意向。相應地,具有合作行為的內在集體不能還原為沒有合作行為的外在集體。一句話,整體不能還原為各個部分之和。
但是,如果撇開集體性意向所決定的整體意義之外,僅從生理或物理結構的角度看,內在集體便與外在集體沒有什么不同了,而外在集體只不過是所有個體成員的簡單累積,因而可以還原為所有個體的加和。這就是說,在生理或物理結構的意義上,內在集體相當于外在集體因而可以還原為個體。對此,本文作者之一陳曉平曾概括為:“功能意義不能還原,功能結構可以還原”。[16]
塞爾還給出另一個例子以做對照。[17]瓊斯和史密斯想要一起做沙司,二人各自的分工是:史密斯倒牛奶、瓊斯攪拌。在這個集體意向的實現行動中,二人作為個體行動者的行動意向不同:一個是“我通過我的倒牛奶來做沙司”,一個是“我通過我的攪拌來做沙司”。這一集體行動是由于二人間的分工配合、共同構成的,兩個行動者缺一不可地構成了集體行動者。塞爾認為,正是這種“共同做”性質的集體性意向“引起”了二人在集體中各司其職的個體性意向,而這個集體性意向卻不能還原為個體性意向。
筆者不同意塞爾對這兩種情況的區(qū)分。在筆者看來,第二種情況與第一種情況相比,并無本質的區(qū)別。在第一種情況的那幕話劇中,諸多演員從不同角度跑到屋檐下避雨的行為構成了“共同做”的集體行動,他們從不同角度跑來避雨相當于史密斯倒牛奶和瓊斯攪拌的“共同做”,區(qū)別僅僅在于“共同做”的方式有所不同。也可以說,兩種情況下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意向”,[18]因而行動者個體所意識到的“行動意向”都含有合作的取向。兩種情況的區(qū)別只是在于,第一種情況下各個體的“手段意向”是相同的,即避雨,第二種情況下各個體的手段意向是不同的,即一個倒牛奶、另一個攪拌。手段意向的區(qū)別并不能改變二者都具有合作意圖的事實,因此二者均屬內在集體而不是外在集體;只有在自然狀態(tài)下集中在一個屋檐下避雨的人們才構成外在集體。
綜上所述,(1)集體性意向不可還原為個體性意向,因為二者性質不同;(2)集體性意向也不可還原為擁有意向的集體,因為功能不能還原為功能的實現者;(3)從其實現意向的合作意義上看,內在集體不能還原為外在集體,因而不能還原為個體;(4)單從生理—物理結構上看,內在集體相當于外在集體,因而可以還原為個體。
所謂的“集體心靈”只能看做一種隱喻,其實并不存在,[19]存在著的只有個體心靈。在這個意義上,個體主義的還原論有其合理性。然而,盡管在生理—物理結構上不存在集體心靈,但是具有個體間合作取向的集體性意向是存在著的;相應地,內有集體也是存在著的,二者均不能還原為個體性意向或個體。正如陳曉平曾經指出的:“我們可以同時主張功能意義上的反還原論和功能結構上的還原論,二者并行不悖?!盵20]無獨有偶,丘奇蘭德也有類似的觀點,認為還原論未必隨功能的多重實現而被完全否定,他寫道:“摩爾層次的認知活動可以多重實現的主張幾乎肯定是正確的。但是,以下觀念并不那么確定:我們可以將多重可實現性看作是對大眾心理學理論間可還原性的否定,是對任何同樣關系到摩爾層次認知心理學的科學后繼者的還原的否定。”[21]
對于“集體意向”這個概念,我們把它分解為“集體性意向”和“意向的集體擁有”。前者是從意向的性質來講的,用以區(qū)別“個體性意向”;后者是從意向主體來講的,用以區(qū)別“意向的個體擁有”。這樣的概念界定和澄清使關于“集體意向”的討論更為清晰,從而避免以往討論的混淆之處,擺脫“剪不斷,理還亂”的困境。
在做出以上區(qū)分的基礎上,我們得出如下結論。(1)意向作為一種功能(無論集體性意向還是個體性意向)不能還原為它的實現者即意向的擁有者;因為功能意義不能還原為功能結構。(2)集體性意向不能還原為個體性意向,因而內在集體不能還原為外在集體進而還原為個體;因為整體不能還原為部分之和。(3)僅從生理—物理結構上看,內在集體相當于外在集體,因而可以還原為個體。(4)在前兩個結論的意義上,集體性意向不能還原為個體性意向;但在后一結論的意義上,集體意向可以還原為個體意向。這樣,關于集體意向的整體論和非還原論的主張與個體論和還原論的主張,就可以和平相處,并行不悖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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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R.Tuomela,“We—intentions Revised”,Philosophical Studies, 2005, p.125.
[14][21] Paul M. Churchland,“Functionalism at Forty: A Critical Retrospective”,The Journal of Philosophy, vol.CII, no.1, January,2005.
[16][20]陳曉平:《下向因果何以存在?——兼評金在權對下向因果的消解》,《哲學研究》2009年第1期。
責任編輯:羅蘋
作者簡介季士強,華南師范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博士生、廣東機電學院副教授;陳曉平,華南師范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廣東廣州,510006)。
〔中圖分類號〕N03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7326(2016)04-004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