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羊年農(nóng)歷新年前夕,“羊”的翻譯難倒了中外媒體和專家學者?!把颉蹦隇槭裁措y譯?筆者根據(jù)語言范疇學和認知心理學做出了綜合分析?!把颉本烤谷绾巫g?筆者試圖運用符號學的相關理論解決“羊”的翻譯問題。實踐證明,“羊”的翻譯可在符際翻譯中找到答案,符際翻譯理論應該受到重視。
關鍵詞:“羊”的翻譯;上位范疇詞空缺;原型;符際翻譯視角;翻譯實踐
作者簡介:王綺麗(1990.1-),廣東廣州人,華南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翻譯專業(yè)研究生,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
[中圖分類號]:H31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11--04
1、引言
羊年農(nóng)歷新年前夕,外國網(wǎng)絡和社交媒體上掀起了“中國羊年究竟是哪種羊”的論戰(zhàn):到底是有角的大公羊(ram),山羊(goat),還是綿羊(sheep)。眾說紛紜,莫衷一是。英國一家媒體首先拋出問題:“曼徹斯特的中國春節(jié):究竟是哪一種羊?”一些美國媒體如華爾街日報(Wall Street Journal),直接就認定就是山羊,而今日美國(USA Today)則認為是綿羊,紐約時報(New York Daily)則把羊年定義成了“各種有角反芻動物年”。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wǎng)(CNN)也對羊年的譯法進行了專門報道,并援引香港大學學者艾薩克的話說,中國的生肖羊可以被視為所有這種動物的統(tǒng)稱,但他個人更傾向用goat,因為從“羊”這個漢字來看,上面是有一對角,更像山羊而不是綿羊。中國方面有外語專家則表示,歐美人士對用山羊(goat)、公羊(ram)、羔羊(lamb)來表示“羊年”普遍感到不理解,因為這幾個詞很容易使他們聯(lián)想到“替罪羊”。至于綿羊(sheep),在西方一般是馴服和軟弱的動物,恐怕其形象并不佳。而中國民俗學家則堅定地認為這個羊就是山羊。羊是中國人最早馴服的家畜之一,在甲骨文、金文、大篆、小篆中,“羊”字都長著一對倒V型的角,這正像山羊那稍微有點彎的羊角。而從文物上看,絕大部分羊造型的文物,都是以山羊為原型,很少看見毛茸茸的綿羊。比如南京朝天宮博物館館藏的清代三陽開泰瓷瓶,圖案中的三只羊,就是長胡子、彎角的山羊。
面對外媒、中國專家對“羊”的理解各執(zhí)一詞、網(wǎng)友眾說紛紜的熱鬧景象,筆者作為翻譯專業(yè)的碩士研究生,也興致勃勃地加入了“羊年論羊”的激戰(zhàn),躍躍欲試,試圖提出自己的一些拙見。
為找到可靠的論點論據(jù),筆者首先搜索了2004至今的相關文獻并做出整理。蔣紅紅(2004)從文化交流角度分析了生肖英譯中的誤譯,較為可惜的是,該文沒有對“羊”的翻譯的探討。曹容(2006)從語義和文化的角度論述了十二生肖的“羊”應譯為sheep。無獨有偶,劉白玉(2010)在《對十二生肖翻譯的思考》(下稱《思考》)一文中比較了涉及到“十二生肖翻譯”的五部漢英詞典的譯文,五部權威詞典對“羊”的翻譯清一色的用sheep。劉在文章也給出了明確的結(jié)論:“sheep 是褒義詞,而goat 則是貶義詞,所以我們應該選擇sheep 譯名?!辟Z玉婷(2011),楊進(2012),張雪晶(2012)支持并援引了劉的論點,其中賈和楊在文中探討了“羊”的翻譯,并在“綿羊”和“山羊”中選擇了前者。與 “綿羊派”相反的是,李貴升,張德福(2011)在《宣傳中華文化應以我為準——對“對十二生肖漢英翻譯的思考”一文的商榷》(下稱《商榷》)一文中指出了《思考》對詞語褒貶色彩的誤解:“以漢語文化為標準,生肖譯名雖然可能具有貶義,我們卻大可不必為此擔憂,因為除少數(shù)貶義極強的以外,絕大多數(shù)詞語的感情色彩絕非靜止不動,而是隨語境變化。”《商榷》一文還指出:“詞語翻譯評論中對詞語感情色彩的誤評不在少數(shù),原因之一是忽視了語境對詞語感情色彩的作用,不了解讀者在理解中發(fā)揮了主觀能動性。討論譯名感情色彩而不研究這兩個重要因素,評論失誤則難以避免。譯名的感情色彩隨語境而變,生肖的現(xiàn)行譯法中雖然有所謂貶義,但在介紹中國生肖文化的語篇中并不一定就會導致誤解。”雖然《商榷》一文未對“羊”究竟應譯為sheep還是goat的問題蓋棺定論,但堅決地否定了“羊年”不可譯為Year of the Goat的觀點。
綜上所述,“年羊”難譯,難倒了眾多中外媒體和專家學者。翻譯學領域的學者從語言、文化、交流等角度剖析,但對“羊”的翻譯仍不能達成一致。
2、綜合分析
“羊年”為什么難譯?我們應從什么途徑去解釋這個問題?根據(jù)譚載喜(1987)在《論翻譯學的途徑》(下文稱《途徑》)一文中所述,“詞匯范疇的對應問題是翻譯研究中一個更基本的問題……詞的同義現(xiàn)象、多義現(xiàn)象和語義雙關現(xiàn)象模糊現(xiàn)象,以及詞的對應現(xiàn)象、空缺現(xiàn)象、矛盾現(xiàn)象等等,都是語言學途徑所要研究的?!睆姆g研究的語言學途徑究其原因,筆者認為,“羊難譯”的問題與現(xiàn)代英語中上位范疇詞空缺有關?,F(xiàn)代漢語中的“羊”是各種羊的統(tǒng)稱,屬于“上位范疇詞”,而具體的各種羊(如山羊、綿羊、公羊、母羊等)在其下位,稱為“下位范疇詞”;現(xiàn)代英語中沒有 “羊”的統(tǒng)稱(古拉丁文中有Caprinae羊亞科),即上位范疇詞空缺。正是因為這樣,譯者只好退而求其次,挑選一個最具代表性的下位范疇詞來翻譯上位范疇詞。誠然,這種用“下位” 對等“上位”的“門不當戶不對”的做法不能令眾讀者皆樂意,但譯者應力求從下位范疇詞中挑選出最能代表眾人心目中的一種“羊”,來翻譯漢語中“羊”這個概念,正如 “父母不在,長兄為大”。這個被挑選出來的詞稱為“中心詞”,在認知語言學中,又稱為“原型”。如何挑選“羊”的“原型”,這就視乎眾人對“羊”的心理認知了。比如說,生活在中國北方的牧民熟悉的是綿羊的形象,提起“羊”這個概念,他們心中所想一定是渾身毛茸茸,兩角盤在耳邊的綿羊;而生活在中國南部山區(qū)的人們則對山羊爬山習焉不察,他們對“羊”原型的認知一定是山羊。對于筆者這種生在城市長在城市的年輕人來說,對“羊”的認知,要么來源于《百科全書》,要么來源于《動物世界》(中國的零零后的小朋友對羊的認知更有可能是動畫形象“喜羊羊”),那么,符合年輕一輩的羊年又該作何翻譯?綜上所述,縱然我們從語言學層面了解到“羊年”難譯的緣由,但面對不同的心理認知,“羊”的翻譯問題依然懸而未決。
《途徑》一文為我們打開了新的思路。文中提倡了一種綜合而多功能的翻譯研究途徑,即翻譯學途徑。它是一種綜合性、多功能的模式,集語言學、文藝學、交際學和社會符號學于一身。它的適用范圍廣,使用功效高,是翻譯學研究的主要目標。此前翻譯學領域?qū)τ谏び⒆g的研究只停留在語言、文藝、交際之上,忽略了社會符號學及其他相關學科。故此,筆者原作一嘗試,試圖用符際翻譯理論解決“羊難譯”的問題。
1959 年,布拉格語言學派的代表人物雅各布森(Roman Jokobson)在《論翻譯的語言學問題》(On Linguistic Aspects of Translation, 1992, Chicago and London)一文中,首次提出了語內(nèi)翻譯(intralingual translation)、語際翻譯(interlingual translation)與符際翻譯(intersemiotic translation),為翻譯的語言學理論和符號學理論奠定了基礎。其中符際翻譯是指通過非語言的符號系統(tǒng)解釋語言符號,或用語言符號解釋非語言符號,比如把語言符號用圖畫、手勢、數(shù)學或音樂來表達。雅氏認為,人類的一切認識實踐都可以用現(xiàn)有的任何語言來表達,語言符號的意義在于把該符號翻譯為另外的符號,翻譯實際上就是語言符號和信息的詮釋。符際翻譯是基于跨文化語言系統(tǒng)與符號系統(tǒng)間的信息轉(zhuǎn)換,其應用范圍是極其廣泛的(魏姝,2013)。
眾所周知,當今信息時代由于信息交流和傳播的方式發(fā)生了重大變化,圖像已成為人們現(xiàn)代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尤其是大量運用非語言和跨學科手段傳播信息的網(wǎng)絡和各類視頻廣告等新型傳媒的廣泛運用,傳統(tǒng)的語言翻譯手段已經(jīng)很難適應新時代交際活動的需求。故此,對翻譯的把握不能只停留在語言層面。在圖像信息日益豐富的現(xiàn)代社會,圖像與語言的重要性不相上下。在這種境況下,“符際互補”應運而生。
對于翻譯的符號學途徑,《途徑》一文指出,“社會符號學途徑的最大特點,是從各個不同的角度, 把各種語言的和非語言的符號置于社會場合的大框架中, 對其意義和功能進行科學的分析,從而為翻譯對等關系的確立提供較堅實的基礎。”文中還指出,“社會符號學途徑從社會學和符號學的角度看待翻譯問題,著重研究特定符號在特定社會場合里所具有的意義,然后將這種意義同譯文符號在相應譯文場合里的意義加以比較?!?據(jù)此,我們采用社會符號學途徑進行翻譯,可以把符號和真實世界間的關系分為三大類:象形關系、標示關系、約定俗成關系。所謂象形關系,是指符號與所指物之間存在某種相似。例如,圖畫與所指物之間有明顯的相似,因此圖畫是較典型的象形符號。漢字中的一些象形字也是常見的象形符號。將符際翻譯理論應用于“羊”的翻譯中,是筆者做出的大膽嘗試。市面上的羊年福字比比皆是,網(wǎng)上的羊年圖片不絕于耳,難道翻譯這些吉祥話語(如“羊年大吉”)的時候不應該考慮圖像中包含的信息?
綜上所述,英語上位范疇詞空缺是“羊”難譯的語言學根源,而從認知心理學角度分析,不同受眾對“羊”的認知不同是“羊”難譯的癥結(jié)所在。據(jù)此,筆者提出,在翻譯“羊”之前,我們應該運用符號學的相關理論,對圖片中的“羊”做出形象解碼,然后才進行翻譯。下文中,筆者將列舉出一些六個案例,對“羊”的翻譯做出偏誤分析,試圖解決“羊”難譯的問題。
3、案例分析
山羊與綿羊有什么區(qū)別呢?對于生活的大都市的人們來說,可能也只能說個大概,無非就是外形長的不一樣。綿羊與山羊雖然同稱為羊,但他們是同科不同屬的動物。從外形看,綿羊為粗細不同的被毛;山羊毛為粗剛毛和絨毛。而山羊和綿羊的最大不同在于他們的角:大部分綿羊無角,僅少數(shù)有角(公綿羊有彎彎的角,盤在耳朵邊上,但是母綿羊一般沒有角);而大部分山羊有角,像牛那樣翹著。了解了山羊和綿羊的核心特征,在完成具有“羊”的符號或圖像的應用型任務時,我們就可以先觀察圖像信息,看到底是有角還是無角,從而判斷是綿羊還是山羊。
以下列舉了一些應用型翻譯實例:三個正譯(圖一、圖二、圖三),一個誤譯(圖四),兩個試譯(圖五、圖六)
圖1中,作者用彎彎的角替代2015中的“0”。雖然沒有畫出整只羊,但我們從角的形狀可以推斷出,這是綿羊角。故此例中“羊年”譯為sheep,配以YEAR OF THE SHEEP的文字,圖文并茂,屬于翻譯正確的例子。
圖2中是一只卡通羊,他戴著紅色的福字小肚兜,熱情洋溢地向人們傳達新年的祝福。他耳邊彎彎盤起的角可以說明他是綿羊家族的一只,故“羊年大吉”譯為SHEEP YEAR AUSPICIOUS十分切合圖意。此例亦是成功的譯法。
圖3是由眾多中國元素(如太極、燈籠、蝴蝶等)構成的一只羊,從它像牛一樣翹起的角我們可以知道,這是一只山羊無疑。故此例中的YEAR OF THE GOAT也是圖文交相輝映的一種表達。
圖4
圖4把“金羊賀歲” 譯為Golden sheep,屬于誤譯。圖中以羊的形象代替了2015中的“2”,從向上翹起的角我們可以推斷這應該是一只山羊,所以此處將“金羊”譯為sheep是不妥的。綜合翻譯學所包含的種種,筆者認為,“金羊”應譯為Precious Goat;“金羊賀歲,羊年發(fā)財”應譯為Precious Goat Wishes Luck and Fortune in Year of the Goat較為穩(wěn)妥。
圖 5
圖 6
依圖5所示,畫中是一只胖胖的卷毛小綿羊,因此該例應譯為Happy New Year of the Sheep;圖6對于我們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挑戰(zhàn),因為圖中有各種羊:山羊、綿羊、公羊等等,筆者拙見,譯為:Good Luck in the Year of Yang(羊)。
4、結(jié)束語
在解決羊年翻譯的過程中,針對符際翻譯的特點和時代變化的特征,我們對這一領域的研究有了新的啟示: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符際翻譯研究具有廣闊的研究前景。從一定意義上說,符際翻譯研究不僅對翻譯工作具有指導意義,而且對以綜合信息和非語言信息交流為特點的新時代的信息交流本身具有直接或間接的支助導通作用。具體來說,第一,在當今網(wǎng)絡時代,圖像符號的大量涌現(xiàn)使得符際翻譯順應了時代的發(fā)展。較之傳統(tǒng)和單一的語際翻譯,符際翻譯運用面更加寬泛且更具實效,深入研究符際翻譯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第二,符際翻譯研究更加注重語言與非語言因素之間(如語言與圖像、語言與文化)解讀和傳達,從而獲得更加全面綜合的信息。
綜上所述,“羊”的翻譯難題可運用符際翻譯理論輕松解決。因此,筆者提倡,注重符際翻譯理論發(fā)展,使其可用于越來越多的翻譯實踐中。此外,筆者認為,翻譯忠實在現(xiàn)代的內(nèi)涵除了忠實于語言(文本信息),更要忠實于符號(非文本信息),即忠實于各類信息的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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