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站:丹鳳縣博物館
1月1日下午6點左右,抵達丹鳳縣。丹鳳縣是一個很小的縣城,縣城內(nèi)大部分地方都可以步行走到。
在赴陜之前,已和博物館取得聯(lián)系,對于我的拜訪,劉館長表現(xiàn)得非常熱情,隨著話題深入,亦是越談越多。商洛本屬于楚國,商鞅變法后,秦國強大,遂取商於之地。商於地方六百里,南接楚國,東接魏國,在魏楚兩大強國的重壓下,秦國能如此擴地,南取商於,東收河西,可謂揚眉吐氣。自古有八百里秦川之說,而商鞅封地六百里,西起陜西商洛,東至河南丹陽一帶,確乎如秦孝公所承諾的“吾且尊官,與之分土”,可見地位何等顯赫,當然,事實上這片封地形狀狹長,長度雖有六百里,寬度卻不大,將權臣封在狹長的邊界線上,個人臆測鎮(zhèn)守意義大于封地意義。
商鞅封邑遺址就位于號稱“秦頭楚尾”的丹鳳縣,劉館長告訴我,這片土地本在海平線以下,歷經(jīng)千萬年的地殼變動擠壓,遂成山地,尤其是商南一帶,若想找卵石、沙子,須得上山頂。如今的遺址,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痕跡,只是一片起起伏伏的農(nóng)田,連夯土層也早已沉入地下。90年代修建公路的時候,曾經(jīng)對這片遺址進行過一次發(fā)掘,出土文物頗多,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商”字瓦當,成為唯一能證明此地為商鞅封邑的證據(jù)。
然而,當年的發(fā)掘保護并不夠嚴格,文物多有遭竊和損毀,令人痛惜不已。遺址出土的古代錢幣幾可筐載,當?shù)卮迕駥Υ撕喼辈恍家活?,而是趁機尋找金器,多有所獲者。
拜訪過劉館長,我參觀了丹鳳縣博物館的兩個小展廳。丹鳳縣博物館也是罕有人至,除展廳外,辦公的房子低矮破舊,仿佛90年代的小學教師辦公室。開門之后,講解員就離開,留我一個人在展廳內(nèi)自由瀏覽,很快就在歷史館藏內(nèi)發(fā)現(xiàn)了新的驚喜:另一枚殘損的“商”字瓦當,令人振奮。此外還有封邑遺址出土的銅劍、青銅戈、云紋瓦當、龍紋空心磚等。
第三站:商鞅封邑遺址
別過丹鳳縣博物館,頂著正午溫暖的太陽,前往古城村商君封邑遺址。遺址位于丹鳳縣城西2.5公里處,由中心街沿路西行即到。當我真切的站在古城村的時候,確如劉館長所說,沒有任何遺址的跡象。
我輾轉(zhuǎn)問了好幾個人,終于一位老大爺把我指到了村長家,村長跟我說了明確路線:村子后面這一片田地都是商鞅封邑遺址,方圓一兩公里。同時告訴我,現(xiàn)在村子里已設了“商鞅遺址保護站”,巡邏保護,防止取土和盜挖。因前幾年報道遺址上有磚廠取土燒磚事件,引起很大反響,后將磚廠遷出,樹立了遺址石樁標記。石樁上刻著“商鞅城遺址”,不知被誰用綠漆寫了古城村。
石樁樹立在殘余的水渠垛口之下,水渠墻高出地面三四米,古城村的入村公路就在渠豁口穿過。當?shù)厝税焉叹庖剡z址所在的一片田地叫作“嶺上”,在古城村東幾十米處,有通往嶺上的土路,沿著土路走上去,就看到一片高高低低的農(nóng)田。農(nóng)田多是非常小的小塊,大則數(shù)百平米,小則幾十平米,都種著冬小麥。這里田地面積太小,無法用機器耕作,只能人工松土,撒播。田地里有多少年也清理不盡的石頭瓦礫,非常貧瘠,產(chǎn)量很低,最好的風調(diào)雨順年景,一畝地也就七八百斤麥子。兩千年前,這里的百姓應該更貧困,名為商鞅封邑,只怕這位權傾一國的變法大臣,也很難從這里收取賦稅。
站在嶺上,看到耕地高低錯落如梯田,卻沒有灌溉設施,瘦弱枯萎的麥苗躺在地上,干枯的雜草叢到處都是,一片蒼涼氣息。人云商洛“八分山一分水一分田”,若在古代靠天吃飯,生存在這樣的土地上,其貧瘠之處若非親臨,很難想象。行走間,看到一位揮著鎬頭刨地松土的村民,我便近前去搭訕,一邊幫他刨地一邊問起商鞅封邑遺址的故事。年屆六十的大叔告訴我:只是90年代修公路的時候才知道這里是商鞅封邑,此前,他本人甚至他的祖輩都從沒聽說過。我問:現(xiàn)在還有沒有人在地里找到古代的東西?大叔連連擺手:挖不得,不讓挖的,連土都不讓取,被縣上知道了要治罪的?!爸巫铩边@個詞,頗有古風,也許這就是商君法治時代留下來的印記,年深日久依然存在于方言口語之中。
告別大叔,我在嶺上東走西轉(zhuǎn),不時看到一些青灰色的瓦礫,瘤狀的石頭,田地間多是垂直的土坡,又沒有道路,上下很麻煩,有些深溝落差五六米。我不斷地在土地上徒手刨挖幾下,希冀看到什么,卻終究一無所獲,兩個小時后,撿了幾個土塊,走下了“嶺上”,殊不知因自身知識不夠,已經(jīng)同珍貴的封邑遺物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