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獲得診斷結果之后,姜茂身體虛弱,心灰意冷,決定在自家后院的芒果樹上自殺。她打算把繩子的一端系在一根牢固的樹杈上,另一端繞在自己脖子上,然后縱身跳下。姜茂拖著虛弱的身子,經過自家的煤渣磚房,前往后院的小果園??吹綄O輩在附近玩耍,她心軟了,不禁哭了起來?!拔覜]有那么大的力氣爬上樹,”她說,“我會再試一次?!?/p>
柬埔寨當局表示,這是一名無照醫(yī)生重復使用注射器等醫(yī)療器械所致。不過,在幾英里半徑的范圍內,就有如此多的人感染HIV,即便是在柬埔寨這樣多災多難的國家,也相當令人震驚。到處都是受害者——在木棚屋里,在收割稻谷的田地里,在村口鍍金的佛教寺廟里,在小學的黃土操場上。廟里82歲的老住持感染了,小學里的12個孩子也未能幸免。
當你走在羅卡主干道的土路上時,悲傷的感覺會步步加深:從寺廟走過五分鐘,你會看到一片房子,居住在那里的一個大家族有16名成員感染了HIV。受害者似乎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接受過嚴漆的治療。嚴漆是一名鄉(xiāng)村醫(yī)生,上個月被控重度謀殺、故意傳播HIV,以及無照行醫(yī)。目前他被關押在附近城市馬德望的看守所中,等待審判。該省檢察長在采訪中表示,這一地區(qū)之前已有一些人死于艾滋病,當局正在調查嚴漆是否應對此負有責任。柬埔寨新聞媒體援引官員的話報道,嚴漆承認自己重復使用針頭和注射器。官員們稱,在過去二十年里,嚴漆為這里的村民上門看病,是該地區(qū)七名無照醫(yī)生之一。根據(jù)他的女兒漆叻沙的描述,紅色高棉政權1979年倒臺后的那些動蕩年頭中,他在一所難民營接受了護理培訓,并在那里服務。
搬到羅卡后,“越來越多的人向他求助,于是他開始獨立行醫(yī),”漆叻沙在接受采訪時說,“政府從來沒有提出過行醫(yī)執(zhí)照方面存在任何問題?!焙芏啻迕?,甚至包括感染上HIV的一些人,也在很堅定地為嚴漆辯護。他們說他很善良,就連那些沒錢付費的人也會診治?!袄蠈嵳f,我覺得這不是醫(yī)生造成的?!?6歲的蔡堯說,她是16人被感染的那家人的女族長。“他非常講衛(wèi)生,不是壞人。如果我們有錢,就給他。如果沒有,他總是說以后再給。”他上門給村民看病。有些村民更愿意打點滴或者進行肌肉注射,而不是吃藥,他也很樂意滿足他們的要求。村民對嚴漆的喜愛并沒有緩解這次集體感染帶給他們的痛苦和困惑。當被問及感染的事情時,蔡堯84歲的丈夫布隆恩眼神空洞而不解。他家三代人中都有成員感染上HIV?!捌渌遄拥娜瞬辉贇g迎我們了,”來自這個家族的恩順說,“他們歧視我們村的所有人,沒有HIV的人也不例外?!?/p>
羅卡的集體感染事件爆發(fā)的時候,正逢柬埔寨因為應對HIV有方獲得贊譽之際。2014年12月初,聯(lián)合國還贊揚了柬埔寨,因為該國新的HIV感染人數(shù)比2005年減少了67%。羅卡的感染差不多就是那個時候被發(fā)現(xiàn)的。聯(lián)合國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顯示,柬埔寨的HIV感染率大約為0.7%,比鄰國泰國低三分之一。
森索潘是羅卡村公辦衛(wèi)生所的副主任,這個診所中配有護士。森索潘表示,情況不妙的第一個跡象出現(xiàn)在2014年8月。當時,他們做常規(guī)的孕婦HIV篩查,發(fā)現(xiàn)有一例結果呈陽性。自從兩年前開始篩查以來,這是該村的首例陽性結果,醫(yī)護人員卻找不到感染的原因。11月時,又一名孕婦HIV檢測呈陽性,一個老人和他的兒媳婦也是如此,這下村民們慌了,紛紛趕到這家醫(yī)療中心進行檢測。結果數(shù)十人呈陽性?!八麄兛拗诘厣吓乐?,擁抱彼此,”森索潘說,“我也哭了。我很震驚。”首相洪森最初表示不敢相信測試結果是正確的?!把巯拢?9%不相信是艾滋病?!奔砥艺侣劽襟w援引他的話報道。
然而幾天后,金邊派出的警察和醫(yī)療調查處理人員遍及整座村莊,馬德望的一家法院也對嚴漆提起了指控。
村里并不是每個人都原諒了嚴漆。當問到他時,姜茂氣得直掉眼淚?!拔蚁氚阉吵伤槠?。我想狠狠地折磨他,”她說,“我想把自己的血注射到他的家人身上,讓他們嘗嘗這是什么滋味。”
姜茂的鄰居說她做農活非常能干,在村里數(shù)一數(shù)二。但她最近身體變得太虛弱。她種的黃瓜苗整齊地排列成一行行,現(xiàn)在卻都死了。她種的苦瓜就在距離自家房子幾步之遙的地方,已經在藤蔓上枯萎。一排玉米也是莖葉泛黃,發(fā)育不良。姜茂說,這個月開始使用的HIV治療藥物讓她感到惡心乏力。“我一向都可以照顧好自己,”她說,“從來不需要人來幫我,我也不想要任何人的幫助。我只是希望能夠重新干農活?!?/p>
(柯博英薦自《海外文摘》)
責編:高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