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傳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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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益的專業(yè)性與人才需求

陶傳進

在市場條件下，公益組織想要生存必須“靠本事說話”。

我們在本篇文章中要呈現出兩個相互關聯的觀點。第一，當下社會的社會公益領域已經由一種業(yè)余性的、好人好事般的行動，轉化為專業(yè)化的、帶有特定專業(yè)基礎的社會事業(yè)；第二，這份事業(yè)不僅需要從業(yè)人員具有專業(yè)性，而且對專業(yè)能力的要求甚至超出了傳統(tǒng)就業(yè)領域。

從傳統(tǒng)慈善到現代公益

在通常的觀念中，社會公益與傳統(tǒng)慈善近乎于同義。其含義大致可以通過兩種行為得到反映，第一就是人們捐贈錢物，將錢物傳遞到有所需求的人們手中；第二則是人們奉獻出業(yè)余時間，以志愿者行動的方式用于有需求的人們身上。在這兩種傳統(tǒng)的慈善形式中，社會公眾以自己的資金、物品或時間上的貢獻來填補政府在這方面的不足，表達社會公眾特定的善心與愛意。

在現代社會公益的時代，這兩種形式仍然是重要的公益慈善方式，但其核心區(qū)域則有所提高，公益組織的興起是這種提高形式的典型代表。公益組織通常是公益活動的綜合載體，它包含著傳統(tǒng)性的慈善成分，但同時又體現出現代公益的幾個重要特點，產生出與傳統(tǒng)慈善的不同之處。

一個組織在市場領域

生存所需要的就是

本事或本錢，

當擁有這樣一些

獨特的競爭能力時，

就可以通過服務收費

而獲得自己的生存資源。

第一個特點是組織化。通過組織化，公益慈善活動更有效率；第二特點是職業(yè)化。在組織內有一批公益人士開始職業(yè)化地從事公益活動，他們在此領域就業(yè)并獲得自身生存的資源；第三個特點是項目化。項目化是現代公益的一個典型特征，它表現了資金捐贈方與項目運作方之間的特定合約關系，通過項目化要求特定的資金在特定的時間內以最有效最合乎專業(yè)邏輯的方式產生出其獨特的社會效果；第四是專業(yè)化。當社會公益被作為項目對待而進入到一個職業(yè)化運作的法人組織的時候，對其專業(yè)化的要求就自然而然地產生了。專業(yè)化的必要性的最直接體現就是，一筆資金投入到一個特定的社會公益方面，是要預期達到一份理想的社會效果的。在其中，善的動機僅僅是其起點，且遠遠不是終點。

專業(yè)化需求體現在三條脈絡上

社會公益是一個較大的概念，在具體實踐場所它們又沿著三條脈絡在三個不同的領域展示出來。

2015年11月，三名大學生創(chuàng)客在四川眉山創(chuàng)業(yè)孵化園的眾創(chuàng)空間做實驗。CNSphoto供圖

第一條脈絡出現于公益組織承接政府轉移職能的場所。當下政府推行自己的職能轉移，將原來自身承擔的職能逐漸轉移給社會組織，公共財政通過購買服務的方式為社會組織提供資金支持。從中可以看出，公益組織在承接政府購買服務項目時，承擔的是公共服務的職能，而不是簡單地公益慈善。公益服務極具專業(yè)性，在學科上它隸屬于公共管理學的范疇。時至今日，已有大量的公共管理理論專注于討論政府、社會力量如何能更有效地提供公共服務。

政府的公共服務轉移對象既包括公益組織，還包括另外一類不以公益性為特征的組織，例如各種各樣的社團組織。為公益組織所承擔的那些服務通常包括各種社會服務、一些與基層社會治理有關的公共服務，例如當下的社區(qū)治理變革等。這樣一些公共服務領域對于專業(yè)性的需求也越來越高程度地體現出來，一方面原來政府承擔這些服務的時候通常會由于體制問題影響專業(yè)性的發(fā)揮，另一方面，社會組織承擔社會服務時，對于社會效果的關注有增無減，而專業(yè)性正是達成這些社會效果的內在保證。

第二條脈絡則是公益組織進入到與公益、市場的交匯地帶，開始運用商業(yè)化的手法進行運作。

在這第二條脈絡上，社會組織展示出的是另外一套生存原則，其中顧客付費是考驗社會組織能否獲得資源進而生存下去的關鍵要件，因而服務能力就成了社會組織的需要具有的核心要素。在這里“市場”是一個關健詞，市場所確定的優(yōu)勝劣汰機制正是社會組織所要遵從的機制，因而它在這里展示出與政府購買服務領域所不同的另外一個特點。

在傳統(tǒng)上，這里屬于營利組織所在的領域，但是公益組織仍然可以用同樣的手法來實現自己的目標。即，一個組織要實現某種社會責任的目標，可以使用商業(yè)化運作的手法，即通過使用顧客付費做標尺的方式，檢驗組織能否勝任生存所必需的苛刻要求。

簡單地說，在市場領域生存所需要的就是本事或本錢，當擁有這樣一些獨特的競爭能力時，它就可以通過服務收費而獲得生存資源，這種我們通常叫它社會企業(yè)。社會企業(yè)是那些既具有公益性又具有商業(yè)性的組織類型，它與市場呈現一種過渡狀態(tài)。

第三條脈絡則是純粹的公益領域，在這里政府購買服務的觸角還無法延伸進來，而顧客付費的方式也無法激活。在這個領域中，公益組織的服務通常與第三方付費的方式捆綁在一起，第三方如資助性基金會或其他社會力量。與第一條脈絡上的政府購買服務不同，在這里沒有公共資金考核的巨大壓力，似乎對公益組織的專業(yè)性要求沒有那么嚴格，也與第二條脈絡上情形不同，這里也沒有市場領域里的激烈競爭。盡管如此，這里的服務與第一條、第二條脈絡的情形也沒有本質區(qū)別，它需要的同樣是挑戰(zhàn)性的能力。而且，第三方付費的原則仍然是一種優(yōu)勝劣汰的選擇，資源支持方通常會選擇那些更優(yōu)秀更具有專業(yè)性的組織加以支持，甚至在選擇之后還以各種方式鼓勵這些公益組織不斷獲得能力的提升。

因此，這里仍然遵循著“靠本事說話”的原則。

公益領域對專業(yè)要求更高

公益領域至少需要有一部分專業(yè)人才，他們作為公益組織的核心骨干，需要將公益項目、組織管理等內容以專業(yè)的方式開展起來。在這里，不僅需要公益人才，而且這種需求通常達到了更高的程度，超出了在企業(yè)領域或政府部門的情形。其原因如下：

2015年9月，兩家特殊的店面在武漢魯巷廣場購物中心地下一層開張經營，一家是“陽光慈善魯廣藝術館”，一家是“陽光慈善魯廣愛心店”。把慈善店開進商超內，這在武漢尚屬首次。據了解，藝術館、愛心店所售商品的利潤全部用于大別山區(qū)、武陵山區(qū)、秦巴山區(qū)等貧困地區(qū)的助學公益項目，為山區(qū)留守兒童學校建立愛心圖書室，讓孩子們在良好的教育環(huán)境中健康成長。 CNSphoto供圖

第一，在公益領域就業(yè)的人，既需要擁有特定的公益情懷、公益動機，又需要在情懷、動機之外，擁有專業(yè)化處理事情、解決問題或完成服務的能力。

第二，過去，典型的公共服務領域是由政府為主體提供服務的，這是市場無法勝任的領域。而當下，通過社會組織提供服務的方式轉變政府職能，社會組織本身并不帶有行政權力特色，他們無法通過特定的公權力來解決問題，只能通過自己獨特的管理與運作能力和技術手法（如動員參與技術）來實現同樣的目標，因而對于專業(yè)性的要求遠遠超出于政府與事業(yè)單位體系的程度。

第三，在社會企業(yè)或一些新興的社會服務領域，市場仍然是運作主宰。但與傳統(tǒng)的市場相比，這里的資源相對稀少，營利空間偏小，需要通過特定的服務能力才能獲得足夠抵消成本產生盈余的收益。所以，公益組織要想以社會企業(yè)的方式通過商業(yè)手法來獲得生存，就必須擁有更強大的獲得稀缺資源的能力，因而就需要擁有更專業(yè)化的服務手法（如運用嫻熟的社工技術），讓人們愿意因此而付費。

第四，上述領域之外是一些典型的慈善領域，這里需要解決更多的公益項目運作難題，如，如何讓服務對象不會因慈善幫助而產生依賴心理，如何激活受助對象的自我負責能力，以及如何在幫助別人過程中能夠實現對他人人格的尊嚴、文化的尊重等。這里需要解決的問題的數量及難度，超出了在其它部門的情形。

總之，公益領域對人才的需求是多層次的，它既包含著大量的社會公眾在做人的一些基礎性的慈善工作，如在資金物資或時間上進行一些奉獻，還包括那些需要借助于專業(yè)化的運作來讓公益慈善資金達到高效使用的專業(yè)人才。

這里既有在業(yè)余時間來從事生活體驗或進行小額貢獻的人們，也有以此為職業(yè)將謀生與實現責任感合二為一的人們。

這一領域體現出了現代生命世界里最豐富多彩的一面，也能看出其中對于理性的能力是如何地需求。

這里能讓人們展示自己所擁有的特定的能力，還會看到這份能力所發(fā)揮出來的社會價值。

（作者系北京師范大學社會發(fā)展與公共政策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