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靜

1

兩年前，媽病了，在病榻上拉著我的手直流淚：“你以后怎么辦？連個伴也沒有，小磊情況也不好，媽死了都不能瞑目。”

我心酸得整夜未眠。離異3年，我與媽、兒子小磊相依為命。媽為我的未來擔心，我何嘗沒有糾結(jié)過。我在私營小企業(yè)工作，雖說交了養(yǎng)老金，但退休工資不會高。小磊現(xiàn)在10歲，小時候高燒導(dǎo)致聽力障礙。我是獨生女，沒有兄弟姐妹可以依靠。媽有退休金，能留給我一套房子，但畢竟70歲了，還能陪我多少年？

若干年后，等我老了，日子怎么過？找個伴兒，似乎是解決養(yǎng)老難題的最佳選擇。同事馮姐非常熱心，積極幫我介紹男朋友。我和馮姐關(guān)系很鐵，除了性格合得來，還有一個共同點：老無所依。馮姐結(jié)過3次婚，都沒生育，無兒無女。

可惜，馮姐給我介紹的人。我?guī)缀醵紱]看上。好容易看上眼的，人家知道小磊的情況后，打了退堂鼓。

媽很著急：“你快40了，再往后就只能找老頭兒了。”我知道自己在貶值，但是真不想將就婚姻。

2

有幾日，馮姐生病住院，一直是我在照顧她，醫(yī)生護士都以為我是她的親妹妹。其實，我是從她身上看到了自己。

出院后，馮姐像變了個人，突然精神煥發(fā)，給自己制訂了一大堆健身、養(yǎng)生計劃。她說：“這是我提前30年的養(yǎng)老計劃?！痹谒墓膭酉?，我也加入了健身隊伍。近40的人了，再不健身就晚了，好身體才是生活的本錢。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真有奇效，那年冬天，我連感冒都沒得。

那天，公司組織員工去敬老院做義工，老人們的生活讓我大開眼界。兩人一間房，有食堂、有醫(yī)護，老人們一起打牌曬太陽，據(jù)說還有黃昏戀結(jié)婚的。我對馮姐大發(fā)感慨：“以后我們就住敬老院吧?！瘪T姐一撇嘴：“這是有錢人的地方，每月3600，你付得起嗎？等你癱到床上，還不止這個數(shù)?！蔽业男念D時涼了半截。養(yǎng)老真是個大問題！我不到40歲已經(jīng)在擔心了。若小磊不依靠我，我未來的養(yǎng)老金還是足夠進敬老院的，但愿小磊能自食其力，不要等我頭發(fā)白了還要操心他。

回程的公交車上，一個50多歲的女人上了車，我立刻站起來讓座。對方還不算老，還不到有人讓座的年紀，但我那天不知怎么了，突然對所有上了年紀的人深表同情。

回到家，媽在忙碌晚飯。她的腿腳還靈活，身體不錯，給我做飯、接送孩子。我看著她微駝的背影，心酸了好久。

第二天是星期天，我硬拉著媽去吃昂貴的自助餐。媽死活不去：“那么貴的東西，夠我們3個一周的伙食費了?！钡矣形业南敕ǎ簨尷狭?，不定哪天會離我而去，我要抓緊時間愛護她，莫等到“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我相信身教重于言傳，兒子長大后也會孝敬我的。

3

同事建議馮姐抱養(yǎng)個孩子，以便老有所依。馮姐一擺手：“單身女人不好抱養(yǎng)，何況我也不想去操那個心了，萬一養(yǎng)個白眼狼咋辦。”

我為馮姐感到心酸，她表面瀟灑，其實心里挺凄涼的。我的老母雖老、兒子雖聾，但起碼我有兩位親人，馮姐卻一無所有。我記得她有一次喝醉了，哭著告訴我，她和第一個男朋友有過孩子，流產(chǎn)后再也沒有生育過。馮姐是個可憐不幸的女人。

如今的馮姐熱衷于健身養(yǎng)生，積極參加各種活動，把自己“提前30年的養(yǎng)老計劃”做得更加詳盡。無親無故的她在為未來做打算，身為女兒和母親的我更不能落后。體檢這事以前我從沒放在心上過，每年都把體檢單轉(zhuǎn)給母親讓她去。受到馮姐的影響，我才開始重視自己的健康狀況，從沒像現(xiàn)在這樣怕死過。

春節(jié)后，經(jīng)人介紹，我結(jié)識了一個男人，比我小4歲，人長得一般，做鐵藝的。起初我沒看上他，他明白我的意思，還是送了親手做的藝術(shù)品給我。我被他的誠懇和心靈手巧所打動。

媽不太同意，說：“應(yīng)該找個年紀大的，會疼人。”我告訴她：“會不會疼人和性格有關(guān)，與年紀無關(guān)，何況女人本來就比男人長壽，女大男小才好白頭偕老。”

我把男朋友介紹給公司同事時，馮姐表示祝福，眼神中卻透著感傷。我有了伴侶，但不會忘記馮姐這位姐妹。我和馮姐相約：老了進同一家敬老院，永不相棄。

其實，養(yǎng)老問題是每個人都會遇到的。與其消極面對，不如積極計劃。我要和馮姐一起努力，完成我們“提前30年的養(yǎng)老計劃”。

（丁丁摘自《博愛》2015年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