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宇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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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奔者
◎陶宇鏡
翻出手機一看,十一點半了,于是很糾結(jié)要不要去跑步。去吧,時間太晚,且不說寒風如割燈火闌珊,單是回來以后還有洗澡洗衣服等瑣事就讓人頭疼,不知何時才能上床;不去吧,一天不跑步就有筋骨頹靡之感,況且這偷懶的閘門一開,難保以后不是滔滔江水泛濫成災之勢。我是一個優(yōu)柔寡斷的小男生,加之受萎縮思想濡染頗深,到這時全面發(fā)作。時已深夜,夜闌寂靜,我在宿舍的大門口躊躇。躊躇良久,忽地想起現(xiàn)在宿舍通宵供電了,于是乎終于下了決心:跑,還是要跑!
跨著那個頗顯腦殘的雙肩背包,我磨磨蹭蹭地上路了。一路的燈光一如既往的黯淡,身影在背后拉長了又萎下去,又拉長了又萎下去,如鬼魅般潛行,想起了當代非著名詩人關(guān)佳的詩句“夜晚的燈暗淡了,今夜只為你點燈,我不是你的掘墓人……”鬼眨眼的星從渺茫的遠處發(fā)出刺耳的訕笑,聽不真切,卻混著沉悶的風聲,滲入心靈,冷卻了本來的熱度。一路走著,沉默地走,悻悻地走。
我沿著欄桿躡手躡腳地繞到背面,找到以前翻過的那個地方,再次翻了進去。腳一落地,目之所及,夜色蒼茫。偶爾有個影子飄過,挾帶著一陣風,漸漸縮小而至于一個點。我想,這種氛圍是適合我的。顯然我是一個喜歡獨處的人,一個人自由自在地跑,可以縱橫馳騁,也可以蝸行牛步,捭闔之道,盡在乎己。跑了一年步,我的經(jīng)驗就只有兩個字,一曰“捭”,一曰“闔”。上路之始,鋒芒正盛,宜用“捭”道,奮勇出擊,將整體基調(diào)定高一些;待銳氣漸失,所謂“極點”到來時,轉(zhuǎn)用“闔”道,維持一個穩(wěn)定的速度跑完中間大部分路程,但切記保留沖刺的體力;最后沖刺自不待言,以“捭”道將全部體力悉數(shù)押上,成敗皆在于此。
這樣胡思亂想著,不覺已經(jīng)好幾圈。喘息漸漸粗重,雙腿漸漸沉重。眼看又要到起跑線了。忽然覺得一圈又一圈的輪回,到頭來位移是零。人赤裸裸地來,又赤裸裸地去,所謂“質(zhì)本潔來還潔去”,不是鏡花水月一場空嗎?想起自己短暫的一生,白駒過隙,碌碌無為,頓時汗顏。雖則“固知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心里也明了,第一次經(jīng)過起跑線和第十次經(jīng)過起跑線是迥然不同的,位移是零但路程可有四千米。之所以有時依然會起人生如夢的感慨,不過是傷春悲秋的情懷在作祟罷了。我不是文人,既無呂兄之才華,亦乏谷兄之學養(yǎng),因此這傷春悲秋來得這么的不合時宜,只堪比那飯后牙縫里塞著的肉屑,沒有營養(yǎng)卻也逃避不了,好像這本來就是某一類人生命的一部分。風聲漸緊,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zhàn)。十圈終了,褪下衣服,頹唐地坐在地上,用手機發(fā)了一條QQ狀態(tài):“打著赤膊坐在操場的角落里,夜色深沉,寒風割肉,偌大的操場靜得讓人心慌,夜奔的孩子你傷不起……”居然有八條回復,還有人邀請我裸奔。在夜色中裸奔?真是傷不起。裸奔我理解為一種生命的張揚,如果在黑暗的背景中展開,算不算得上是一種諷刺呢?
(責任編輯 王芳)
陶宇鏡,湖南省懷化市人,西南政法大學民商法學院2014級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