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夢

沈陽師范大學，遼寧沈陽110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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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浩然的詩及其隱逸情懷

王夢

沈陽師范大學，遼寧沈陽110034

摘要孟浩然開啟了盛唐山水田園派詩風，他的一生比較簡單，大部分時間都在襄陽度過，不論在家鄉(xiāng)還是外出期間，他都表現(xiàn)出對故鄉(xiāng)的熱愛和眷戀，留下了許多富有地域特色的山水田園詩。他是一位隱逸詩人。

關(guān)鍵詞孟浩然；詩歌；隱逸情懷

孟浩然是襄州襄陽人，即今湖北襄陽人，世稱孟襄陽，除卻進京求仕以及游歷吳越等地，他的一生中，大部分時間是在襄陽度過的，聞一多先生在《唐詩雜論》中說：“大半輩子歲月在這里度過，大多數(shù)詩章是在這地方、因這地方、為這地方而寫的。沒有第二個襄陽人比孟浩然更忠于襄陽、更愛襄陽的。”孟浩然確乎是一個隱逸詩人，一個為隱逸而隱逸，受荊楚大地歷史名人和秀麗山水感召而熱愛自然、投身山水的隱逸詩人。

一、孟浩然隱逸情懷的本質(zhì)

聞一多先生說：“正如當時許多有隱士傾向的讀書人，孟浩然原來是為隱居而隱居，為著一個浪漫的理想，為著對古人的一個神圣的默契而隱居。……孟浩然當然不能為韓朝宗背棄龐公?！甭勔欢嘞壬J為隱居“在孟浩然卻是一個完完整整的事實”。而陳貽焮先生卻認為孟浩然前期“在‘隱居’的名義下，他這三十多年是努力在為科舉，為入世做準備。他自強不息，閉門讀書，這樣苦學了幾十年，自認‘詞賦頗亦工’了，于是才‘中年廢丘壑，上國旅風塵’的?！倍笃?，“孟浩然在長安完全絕望了，他就變得更剛強，更堅決了。他宣稱：‘吾道昧所適，驅(qū)車還向東！……拂衣從此去，高步躡華嵩?！颉L塵厭洛京’才‘山水尋吳越’，才不得不走向江海，走向山林。”本文認為，兩位先生說的都有道理，孟浩然既有求仕的心理，更有隱逸的追求，但無論他曾多少次在詩中表露求仕的愿望，在行動上他始終是踐行著隱逸的作風，或許他曾想為國效力，施展抱負，但是他的行動告訴了我們，始終埋在他心底并且對他產(chǎn)生影響的是隱逸思想。

《舊唐書·文苑列傳》記載：“孟浩然，隱鹿門山，以詩自適。年四十來游京師，應(yīng)進士不第，還襄陽。張九齡鎮(zhèn)荊州，署為從事，與之唱和。不達而卒?！痹诿虾迫挥尉熤埃恢彪[居在鹿門山，這一時期的作品如《夜歸鹿門歌》，“鹿門月照開煙樹，忽到龐公棲隱處。巖扉松徑長寂寥，惟有幽人夜來去?！保约啊兜锹归T山》，“昔聞龐德公，采藥遂不返。金澗餌芝術(shù)，石床臥苔蘚。紛吾感耆舊，結(jié)攬事攀踐。隱跡今尚存，高風邈已遠。”就鮮明的表現(xiàn)出他對于隱逸的向往。然而我們確實不能否認孟浩然的確去了京師，事實上，我們也不必否認，因為從他的詩作中，我們就可以看到他進京入世的原因?！按扔H向羸老，喜懼在深衷。甘脆朝不足，簞瓢夕屢空。執(zhí)鞭慕夫子，捧檄懷毛公。感激遂彈冠，安能守固窮?！保ā稌鴳奄O京邑同好》），從這里看出，孟浩然的進京入世與陶淵明的為貧而仕是相似的，為了親老，為了心里留存的對出仕的一點美好的希望。然而現(xiàn)實讓陶淵明看清楚了自己的內(nèi)心，也清醒了孟浩然，他后悔自己當初做的出仕決定而違逆了自己真正的心意，“寂寂竟何待，朝朝空自歸，欲尋芳草去，惜與故人違?！粦?yīng)守索寞，還掩故園扉?！保ā读魟e王侍御維》），后悔之后，他便堅決回歸，“拂衣何處去，高枕南山南。”（《京還贈張維》），“山水尋吳越，風塵厭洛京。扁舟泛湖海，長揖謝公卿。且樂杯中物，誰論世上名?！保ā蹲月逯健罚?，“扇枕北窗下，采芝南澗濱。因聲謝同列，吾慕穎陽真?！保ā吨傧臍w漢南園寄京邑耆舊》）。孟浩然的詩句處處流露出他的真情實感，表露出他的隱逸志向，他正是為了隱逸而隱逸，我們不該對他所執(zhí)著追求并始終踐行的隱逸思想有所懷疑。

二、孟浩然隱逸情懷的成因

本文認為，孟浩然的隱逸情懷受到兩個因素的影響，一是歷史名人的影響，二是襄陽山水的感召。從第一個方面來說，襄陽這一地區(qū)具有深厚的隱逸文化傳統(tǒng)，孟浩然的詩歌和古代荊楚的隱逸文學是一脈相連的，“荊楚地區(qū)是中國隱逸文學的發(fā)祥地，從上古起就積淀下了深厚的隱逸傳統(tǒng)……上古神話和歌謠中就已有隱士和隱逸詩篇出現(xiàn)，如傳說中的老萊子、伯牙和其《水仙操》便是我國隱士和隱逸詩歌之胎息……后來又有楚狂接輿、王詡、鶡冠子等荊楚隱士形象活躍在文學史上……從此以后，隱逸精神在荊楚大地便薪火相傳：漢代的黃敬、陰長生、蘇耽、張衡，三國時的諸葛亮、龐德公，晉時的葛洪、山簡，南北朝的宗炳、嚴起、陸法和等，都有強烈的隱逸情結(jié)?！币虼耍谶@個悠久而深遠的大文化背景下，孟浩然必然受到荊楚隱逸精神的影響，具備與其一脈相承的可能性。從他的詩作中，處處可見荊楚隱士的形象。如“高步凌四明，玄蹤得三老。紛吾遠游意，學彼長生道。”（《宿天臺桐柏觀》）在這里，作者表達自己愿追隨老子和老萊子的蹤跡，效仿他們的隱居長生之道。《和宋太史北樓新亭》：“返耕意未遂，日夕登城隅。誰道山林近，坐為符竹拘?！鸽S江燕賀，羞逐府僚趨。欲識狂歌者，丘園一豎儒。”寫作者愿意結(jié)識楚狂接輿?！兜锹归T山》“……昔聞龐德公，采藥遂不返。金澗餌芝術(shù)，石床臥苔蘚。紛吾感耆舊，結(jié)攬事攀踐。隱跡今尚存，高風邈已遠?！睂懽髡叩烬嫷鹿[居的地方懷古，表現(xiàn)作者欽慕隱士龐德公，贊揚他的高風亮節(jié)。《高陽池送朱二》：“當昔襄陽雄盛時，山公常醉習家池。……殷勤為訪桃源路，予亦歸來松子家?！鄙焦粗干胶?，松子是赤松子，是古代傳說中的仙人，作者借這首詩表達了他對隱居之樂的向往。深厚的隱逸傳統(tǒng)造就了孟浩然豐富的具有隱逸情懷的詩作，使其成為名副其實的荊楚隱逸文化的接班人。正如聞一多先生所說：“歷史的龐德公給了他啟示，地理的鹿門山給了他方便，這兩項重要條件具備了，隱居的事實便容易完成得多了。實在，鹿門山的家園早已使隱居成為既成事實，只要念頭一轉(zhuǎn)，承認自己是龐公的繼承人，此身便儼然是《高士傳》中的人物了?！?/p>

從第二個方面來說，襄陽山幽水清，風景秀美，從孟浩然的詩中，我們可以看出他對家鄉(xiāng)每一寸土地的熱愛，北澗、峴山、萬山、萬山潭、鹿門山、望楚山、習家池、漢江水……這些景物反復(fù)出現(xiàn)在他的詩中，足見襄陽山水對他的感召。如《萬山潭作》：“垂釣坐磐石，水清心亦閑。魚行潭樹下，猿掛島藤間。游女昔解佩，傳聞于此山。求之不可得，沿月棹歌還?！边@首詩描寫了萬山潭的幽趣，作者垂釣與歸舟之樂，以及對神女的遐想與期待?！兜峭阶罡唔敗罚骸吧剿^形勝，襄陽美會稽。最高唯望楚，曾未一攀躋。石壁疑削成，眾山比全低。晴明試登陟，目極無端倪。云夢掌中小，武陵花外迷。暝還歸騎下，蘿月映深溪?！弊髡咴谶@首詩中描寫了登望楚山所見的美景，致使作者流連忘返。再如，“悠悠清江水，水落沙嶼出?；靥妒律睿G筱岸傍密。”（《登江中孤嶼贈白云先生王迥》）描寫的是漢江水及江中孤嶼，“西山多奇狀，秀出倚前楹。亭午收彩翠，夕陽照分明”（《游明禪師西山蘭若》）寫的是西山美景；“北山白云里，隱者自怡悅。相望試登高，心飛逐鳥滅?！保ā肚锏翘m山寄張五》）寫的是萬山的景色。劉勰在《文心雕龍·物色》篇中說：“若乃山林皋壤，實文思之奧府，略語則闕，詳說則繁。然屈平所以能洞監(jiān)《風》《騷》之情者，抑亦江山之助乎？”劉勰早已認識到地域山水對作家的影響，這是一種毫無疑問的、顯而易見的影響，更何況，孟浩然一生中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他的故鄉(xiāng)襄陽，襄陽的一草一木都能觸動他的內(nèi)心、引發(fā)他的詩意、進入他的詩歌創(chuàng)作。正因為他熱愛家鄉(xiāng)，所以他才會愿意接受家鄉(xiāng)的孕育和滋養(yǎng)，并萌生和踐行著他的隱逸情懷。

三、孟浩然隱逸情懷的表現(xiàn)

孟浩然的隱逸情懷集中體現(xiàn)在他對大自然的由衷熱愛和贊美，以及對隱居生活的適應(yīng)和享受。孟浩然觀賞大自然，常常是沉醉其中，與自然景物融為一體，作詩贊美大自然，更是真情流露，動人心弦。正是因為他對大自然的熱愛，使得他享受隱居生活成為很自然的事情。如《夏日南亭懷辛大》：“山光忽西落，池月漸東上。散發(fā)乘夕涼，開軒臥間敞。荷風送香氣，竹露滴清響。欲取鳴琴彈，恨無知音賞。感此懷故人，中宵勞夢想?！弊髡哂崎e地享受著傍晚的時光和美景，甚至想把這美好的一刻與友人共享。《初春漢中漾舟》：“羊公峴山下，神女漢皋曲。雪罷冰復(fù)開，春潭千丈綠。輕舟恣來往，探玩無厭足。波影搖妓釵，沙光逐人目。傾杯魚鳥醉，聯(lián)句鶯花續(xù)。良會難再逢，日入須秉燭。”這首詩表現(xiàn)了作者在初春時節(jié)，于漢江泛舟的歡暢，舉杯而與魚鳥同醉，吟句而呼鶯花共續(xù)，人與自然交融，極度歡樂和諧?！断娜崭≈圻^陳大水亭》：“水亭涼氣多，閑棹晚來過。澗影見松竹，潭香聞芰荷。野童扶醉舞，山鳥助酣歌。幽賞未云遍，煙光奈夕何?！边@首詩同樣表現(xiàn)出作者醉酒高歌觀賞美景的快樂生活。《萬山潭作》：“垂釣坐磐石，水清心亦閑。魚行潭樹下，猿掛島藤間。游女昔解佩，傳聞于此山。求之不可得，沿月棹歌還?！边@首詩描寫了萬山潭的幽趣，作者垂釣與歸舟之樂，以及對神女的遐想與期待，充分表現(xiàn)了作者輕松愉快的心情，以及閑適滿足的生活狀態(tài)。再如《登望楚山最高頂》：“山水觀形勝，襄陽美會稽。最高唯望楚，曾未一攀躋。石壁疑削成，眾山比全低。晴明試登陟，目極無端倪。云夢掌中小，武陵花外迷。暝還歸騎下，蘿月映深溪?！弊髡咴谶@首詩中高度贊美襄陽的山水形勝，描寫了登望楚山所見的美景，致使作者流連忘返。《秋登蘭山寄張五》：“北山白云里，隱者自怡悅。相望試登高，心飛逐鳥滅。愁因薄暮起，興是清秋發(fā)。時見歸村人，沙行渡頭歇。天邊樹若薺，江畔舟如月。何當載酒來，共醉重陽節(jié)?！边@首詩同樣表現(xiàn)出詩人隱居生活的愉快和輕松。

孟浩然的詩作流傳至今大約有270首，粗略統(tǒng)計，有至少160首是寫他的家鄉(xiāng)荊楚大地。作者通過他的詩作向我們展現(xiàn)了襄陽多姿多彩的美景，有雄偉的望楚山、寂寥的鹿門山、以及秀麗的西山；有幽美的萬山潭和江中孤嶼；還有奔流不息的漢江和美味的槎頭鳊，等等。作者真切的感受和贊美這一切，他熱愛與回歸自然，正是表現(xiàn)為他贊美家鄉(xiāng)并隱居于此。他本出于這里，自當回歸這里，這便是他隱逸精神最直接的體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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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寧沈生）

文獻標識碼A

中圖分類號I206.2

收稿日期2016-01-06

作者簡介：王夢（1991-），女，湖北丹江口人，沈陽師范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