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佳麗

20國集團（以下簡稱“G20”）領導人峰會機制源于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機。當時，全球最大的20個經濟體領導人齊聚華盛頓，對金融危機發(fā)源地美國的經濟形勢展開商討，共謀方略。自此，作為非正式論壇，G20逐漸成為促進發(fā)達國家和新興市場國家就國際經濟、貨幣政策和金融體系等重要問題展開協(xié)商的開放性對話機制。G20的GDP總量約占世界的90%，人口約為40億。2016年，中國接任G20主席國，領導人峰會將于9月在杭州舉辦。

歷史相似又不同

G20起源于“麻煩”，作用于“麻煩”，一年一度的峰會也總令人禁不住聯(lián)想到“麻煩”。而今全球經濟增長不景氣的背景下，即將到來的峰會，似乎也避免不了一場今昔對比。

在2008年G20首聚后不久，美聯(lián)儲就開始了第一輪量化寬松。隨后一年，G20一方面應對金融海嘯向全球各個角落的蔓延，防止其深層次惡化，一方面健全機制，取代8國集團（G8）成為全球經濟協(xié)調的首要論壇。而該年之所以召開了兩次峰會，與當時的經濟表現不無關系。

“2009年，全球GDP下降1%，貿易量降低12%，投資流通下降36%，全球資產縮水50萬億美元，股市市值近乎‘腰斬。全球經濟危機處在深層化發(fā)展之中，各國不得不通過加強經濟政策協(xié)調來應對”，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宏觀部主任賈晉京這樣告訴《經濟》記者。

在他看來，2015年和2016年的國際經濟環(huán)境為即將召開的G20峰會帶來了同樣的緊迫感和嚴重性。

2015年最后一個月，歐美股市暴跌，全球金融市場瞬時陷入緊張與動蕩。許多西方媒體甚至用“大衰退”來形容當時的股市表現，更有媒體直指新一輪金融危機襲擊歐洲不是不可能。隨后，2016年第一個月，全球股市又因暴跌損失8萬億美元，而部分主要經濟體的央行走進負利率時代，更讓局勢多了恐慌的味道。

今年1月末，日本央行宣布實施負利率，歐洲央行跟著在其貨幣政策會議上公開表示會繼續(xù)擴大負利率的政策規(guī)模，美聯(lián)儲也透露會對在2016年下半年實行負利率的可能性進行研究?！叭绻患右詤f(xié)調，負利率趨勢恐怕會對全球經濟增長造成不可逆轉的長遠傷害”，賈晉京說。

在他看來，負利率政策顛覆了基本的金融規(guī)則，導致無法計算貼現率，而這又是金融運作的基礎。投資機構為了能夠算清賬本，不得不給資產假定一個高得不可能的風險溢價，加劇投機表現?！皬娜ツ昴昴┑浇衲昴瓿酰?、鐵礦石等大宗商品的一度暴漲就是上述理論的佐證，因為沒有實體經濟支撐，暴漲必將有暴跌，任其發(fā)展，全球經濟一定會受到重創(chuàng)，極端通脹與極端通縮都有可能發(fā)生”。

這種情勢下，中國擔任G20峰會主席國，面臨嚴峻挑戰(zhàn)。然而，歷史不會簡單地重演，有類似的“麻煩”，也有不同的“優(yōu)勢”。

國家發(fā)改委對外經濟研究所國際合作室主任張建平指出，中國如今已經成為10萬億美元總體量的經濟體，比金融危機爆發(fā)的時候更強大。整體看，當前的態(tài)勢已經脫離了“全球災難性”的背景，走進了相對分化的時代?！?年前，大家的日子都很難過，現在，有些國家表現好，有些國家需要努力。中國的經濟增速雖然慢下來，卻依然處在總量相對較高的狀態(tài)”。

G20的中國方案

3月8日，中國外交部部長王毅在兩會記者會上針對中國主辦2016年G20峰會的提問指出：“現在世界經濟又到了一個轉折點，如何來擺脫長期的低迷不振，如何找到新的增長動力，如何來有效地協(xié)調各國的政策，國際社會正在把目光轉向中國。”

就是在這樣的“轉折點”上，中國提出了4個“I”，即“共同創(chuàng)建創(chuàng)新（innovative）、活力（invigorated）、聯(lián)動（interconnected）、包容（inclusive）的世界經濟”，在全面推進各項議題的同時，著力從3個新的角度來尋求峰會的突破：以創(chuàng)新發(fā)掘新動力，以改革注入新活力，以發(fā)展開辟新前景。

張建平認為，這是針對全球經濟增長新困境提出的覆蓋面廣泛、包容性充足的中國方案。

他指出，世界上主要經濟體都面臨結構性經濟問題，比如服務業(yè)與制造業(yè)的比例?！耙悦绹腿毡緸槔?，制造業(yè)外流現象很明顯，服務業(yè)在經濟整體中占比很高，中國則相反，服務業(yè)發(fā)展不健全。有些國家，類似巴西和俄羅斯，又太過依賴能源和大宗商品交易，制造業(yè)和服務業(yè)都沒有得到充分發(fā)展”。至于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也是所有經濟體都需要著力重視的，沒有創(chuàng)新，就難有新的增長動力。

G20首腦會議是因為經濟危機才出現的。當時世界主要發(fā)達經濟體意識到，若不和發(fā)展中國家一起協(xié)調國際金融政策，很難度過危機，所以這個平臺最初的目的就是依靠決策退出危機?；仡櫷鶎肎20峰會，以財政政策和央行之間協(xié)調為主的議題居多，但是隨著全球經濟進入復蘇乏力階段，各經濟體的發(fā)展目標改變了，策略也需要調整。那么，“中國議題”是否意味著對峰會傳統(tǒng)重點工作的忽視呢？

“并非如此”，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美國經濟研究中心執(zhí)行主任黃薇說。她認為，從財長會議成長起來的G20，財經工作始終在其核心工作中占據一席之地。盡管時代變遷，中國的提議似乎沒有特別將此作為今年峰會的重點，也不等于財經合作的強度會在20國集團之間減弱，“有些問題只是換了一個闡述角度”。

當然，區(qū)別還是有的。黃薇強調，往屆峰會將財經議題作為重點，執(zhí)行期比較短，比如各國央行之間的政策落實或者財政政策的協(xié)調。但是，中國提出的此番議題，更傾向長期治理，很難一兩年就看到成效，可以說是“新型制度建設”。

中國財政部科學研究院財政與國家治理中心主任趙福昌也告訴《經濟》記者，此次議題實則已將財政問題容納其中?！皠?chuàng)新和增長都圍繞經濟展開，任何國家的經濟發(fā)展恐怕都脫離不開財政，不管是美國的‘制造業(yè)復興計劃還是德國的‘工業(yè)4.0，都不例外”。

注入新活力

中國財政部于2月28日發(fā)布G20財長和央行行長會公報，表示過去幾年里，G20在促進增長、投資和維護金融穩(wěn)定方面取得了重要成績。未來，G20將繼續(xù)采取行動增強信心，維護和增進復蘇，包括實施靈活財政、貨幣政策，以促進增長、就業(yè)并提振市場信心。

公告一出，國內外媒體同時將注意力轉向中國，探究其作為峰會主席國的這一年是否真得能為提升全球經濟形勢做出貢獻，更有媒體指出全球都將盯緊中國的經濟表現，以示對此次峰會的重視程度。

那么，中國給出的4個“I”或者提出的3個重要議題，能在多大程度上被其他國家接受？又能在多大程度上起到重要作用呢？

黃薇表示，作為非正式對話機制，G20本身不具備很強的約束力，而這也是它得以成功發(fā)展的一個原因?！凹s束力很強的會議或論壇，往往難以推進，比如WTO，其前身多哈回合談判就曾被擱置十幾年，它一旦完成，就具有強制約束力，談判因此異常艱辛。但是G20不同，它取得的一致結果往往比較寬泛并且指導性更明顯，通常不會強制參與國有所作為”。所以，峰會主席國帶來的議題也不存在接受上的障礙。

但是，所有的原則性協(xié)議都需要主權國家的后續(xù)落實。賈晉京告訴《經濟》記者，2014年澳大利亞接任主席國的時候提出“綜合增長戰(zhàn)略”，盡管G20就此達成一致認識，但是澳大利亞議會卻沒有允許其通過。至于能否提振全球經濟，他認為應該從兩方面來說：改變舊的和創(chuàng)造新的。

中國提出的結構性改革是改變舊有狀態(tài)的典型提議。既然大家都面臨各自的結構性問題，那能在多大程度上做出改革就至關重要，但有時候，相同的議題卻能夠有多種理解?！耙噪娮由虅諡槔袊兔绹獍l(fā)展電子商務，中國的意思是希望培養(yǎng)阿里巴巴那樣的電商平臺，希望其他國家都來與中國合作，而美國則希望借機擴大微軟等高科技企業(yè)的銷售，而有些不存在電商平臺的國家就無法在國內落實上述共識”。至于創(chuàng)造新的增長點，從目前看還是市場大的經濟體更有能力做到這一點，畢竟消費能力擺在那里，希望會更大一些。

“無論如何，中國的此次議題，都為G20帶來了新活力，以前多次峰會也都只不過圍繞貨幣、央行進行”，賈晉京最后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