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海燕
“作前指導”真的不必要
——讀管建剛《我的作文教學主張》有感
□毛海燕
二十年前,我還是個小學生。每當上作文課,老師就挽起袖子,從選題材到寫開頭,字字句句教給我們,留下洋洋灑灑一黑板的板書。
二十年后,我成了一名老師。每當上作文課,我也會挽起袖子,從選題材到寫開頭,字字句句教給學生,留下洋洋灑灑一黑板的板書。
這二十年的光陰,這二十年的作文教法,莫非被孫猴子施了定身法?還是吃了“長生不老丸”?竟如此雷同,如出一轍!
從二十年前想到二十年后,我便再也笑不出來了,心里酸酸的不知何味,喉嚨像吃了蒼蠅似的難受——是否作文必須以這樣的方式來教學?這樣的教學方式真的適合學生嗎?如果是,那為什么仍有那么多的學生寫作文比吞魚骨頭還難呢?
細翻教學類雜志,看到最多的兩個字就是“指導”。管建剛老師的《我的作文教學主張》一書打破了舊的作文教學程式,是在豐厚有效的作文教學實踐土壤上開出的美麗的思想之花。他自謙為“一管”之見,實有超邁的視野。
管老師說:“作前指導,你還沒見到學生作文呢,你還沒給病人把脈呢,也沒給病人做化驗,想當然地給病人吃藥,這是什么邏輯?殺人不見血的庸醫(yī)邏輯!”仔細一想,果然如此:當我們給出《我的童年生活》這個作文題目時,我們便武斷地要求學生回憶童年生活中有哪些美好的事情,當有學生回憶起那次快樂的六一游園會時,我們正中下懷地表揚他真會思考。然后我們要求全班同學回憶那天的情景——印象最深的是哪個游戲?你是怎么玩的?你當時心里怎么想的?……我們的連環(huán)追問炮轟,把學生引入了一個小胡同,然后指揮學生在小胡同里轉圈圈,最終滿懷成就地告訴學生:“看!你們的童年多幸福!”
不知不覺地,我們是不是已經給自己扣上了“大庸醫(yī)”的帽子?誰說童年生活就一定是快樂的?如果他失去了最疼他的親人呢?如果他一出生就被遺棄了呢?如果他身體有殘疾呢?你能保證他們的童年也都是幸??鞓返膯幔磕銖娖人麑懣鞓返耐?,不是在他的心上插刀子嗎?這難道不是殺人不見血的庸醫(yī)嗎?
就算每個學生都父母雙全衣食無憂,且都經歷了六一游園會,但那一定都是快樂的嗎?也許他的游園券不小心丟了,沒法兌換獎品呢?也許時間來不及,他沒有玩全所有的項目呢?也許他在游園過程中摔跤受傷了呢?也許他和同學鬧了不小的矛盾呢?……無限多的可能性,都會讓“快樂”二字打折扣。我們又憑什么非讓他們寫《快樂的游園活動》,勉強自己的內心,歪曲那天的事實呢?
“糖尿病人做‘饅頭餐’測試,他服降血糖藥去測試,化驗單自然正常。自欺欺人的正常要來干嗎?作前的指導,哪怕很有效,那效果也很有可能是一種虛假繁榮?!惫芙▌偫蠋熣J為并非所有的幫助,都有美好的結局。不明事理的幫助,往往適得其反。我們小學語文教師,大多數(shù)都是女教師,都是家庭主婦,都是孩子他媽,并不是人人都具備非常的“幫助”的技巧和藝術。著名的幼兒教育專家孫瑞雪說:“如果你不知道怎樣教育孩子,那就給他愛和自由?!比绻覀儾恢廊绾握_地指導學生作文,那就給學生自由創(chuàng)作的機會吧!
耳畔不由得響起同事曾經抱怨的一句話:“批孩子們的周記作文覺得還挺有趣的,可是一批教材作文真叫人反胃!”為什么周記作文中能感受到一些孩子鮮活的生命律動,而教材作文卻千篇一律地成了“把受傷的同學扶起來”“把橡皮掰兩半”呢?那是因為細致的“作前指導”讓教材作文從“創(chuàng)造的藝術”跌入到了“僵化的技術”,這份細致的活,是功?是罪?嗚呼哀哉!
《做冰棍》《挖野菜》《買菜》……回憶學生曾經寫過的這些周記作文,因為缺少“作前指導”,反而給了作文活潑潑流淌童真童趣的機會,讀來讓人忍俊不禁,真實生動。這豈不正好印證了管老師的“應該把作前指導毫不心疼地、割掉腫瘤一樣地拋棄”這句話的意義嗎?
當然,舍棄作前指導并不意味著在作文教學上放任自流,無所作為,而是將作前指導挪后,改成了“作后講評”。管老師認為“講評課,就是先學后教,以學定教,順寫而教。在講評中將‘的’病、‘我’病、‘長著’病、‘心想’病等頑疾一一治愈”。
(浙江省平湖師范附屬小學 314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