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曉剛 許昌淦
1)中國技術經濟學會,北京學院南路86號 100081
2)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北京學院路37號 100101
我國科技期刊當前的評估應用日益擴展,如中國學術期刊電子雜志社、中國科學文獻計量評價研究中心與清華大學圖書館近年推出的“中國最具國際影響力學術期刊和中國國際影響優(yōu)秀學術期刊”的公開發(fā)布,即是以“文獻計量學”的方法,將我國出版的數(shù)千種學術期刊加以排序,向社會公布。此項活動,受到相當一部分科技界和社會人士的重視[1]。
雖然,時隔不久,文獻[2]的作者單位就有不同意見者,公開發(fā)出異議[3],遺憾的是未能產生較大的社會影響。而且,這個“國際影響力認證標識”還在逐年發(fā)布,并繼續(xù)以“質量評價是打造中國品牌期刊有效手段”的理由發(fā)布。不僅如此,在這個第三次按年公開發(fā)布的“中國最具影響力學術期刊發(fā)布會”上,還邀請到全國人文科教文衛(wèi)委員會主任委員、中國出版協(xié)會理事長柳斌杰出席并講話[4]。這里,文章的作者顯然是將科技期刊的國際影響力與影響因子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實際上以影響因子為主要參數(shù)的期刊評估辦法在我國已通行多年,雖然社會各界歷年來評價不一,但出于不同的利益以及當前缺乏更佳的評價體系,此種以影響因子為核心的評價方法依然大行其道。目前,以不同數(shù)量指標對我國期刊包括科技期刊在內進行不同類型的評估,為各級圖書館和類似機構選擇采購等起到一定輔助作用,但也帶來一定的負面影響。究竟應如何看待以影響因子為核心的評價方法,尚有待商榷。
首先,我國目前已成為一個世界期刊大國,已批準注冊、出版的公開期刊近萬種之多,位世界前列。但從我國的最高級期刊管理機構,到基層從業(yè)人員,一致認為我國并非期刊強國。這種認識來自于現(xiàn)有的國際慣例。統(tǒng)一在以影響因子為基礎的“定量”衡量指標。至于這種衡量指標是否完美,是否適合全世界所有國家,特別是是否符合發(fā)展中國家,是否符合非英語系國家,則仍然有若干懸疑!
其次,科技期刊的評估目的,應是促進期刊發(fā)展、促進社會進步,無疑應與社會發(fā)生廣泛聯(lián)系。特別是在我國當前社會轉型時期、創(chuàng)新驅動時期,科技進步對社會發(fā)展起決定性作用??萍计诳牡匚?,正如盧嘉錫先生在1985年中國科學院優(yōu)秀期刊表彰會上為《中國科技期刊研究》的題詞:“對科技工作來講,科技期刊既是龍尾,又是龍頭”一樣,是與科技工作不可分離的組成部分。衡量科技工作的標準,應該也是衡量科技期刊的標準。顯然,用文獻計量學的影響因子部分來衡量科技期刊是大大的不足!
我國從事科技期刊的千萬工作者,期盼著在科學的、明確的方針指導下,使我國科技期刊的發(fā)展迅速跟上國際步伐,跟上我國科技事業(yè)的發(fā)展,迅速離開影響因子的狹窄評估范圍。這些急需建立我國健康的、科學的評刊體系。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已多次對期刊進行民間的、部門的以及國家的等多種形式的評估,最集中體現(xiàn)的要算是已建立的國家期刊獎,但是對于期刊的評估是否科學,是否符合評估的規(guī)律尚甚少探索。賴因哈德·施托克曼[5]認為:“評估是一種工具,借助它,不僅可以對觀測到的社會變革進行終結性的測量、分析和評價,也可以為過程的合理調控生成形成性的數(shù)據(jù)。通過評估,對社會關系進行社會科學研究的知識以及獲得這些知識開發(fā)的研究方法就可以用于積極促進社會的政策實踐。其結果就是要努力形成一種對調控影響共同學習的文化。在評估中,通過公開的討論提供了最新的科學信息,它有利于對社會目標的政治辯論理性化,同時它也清楚地向所有參與者指明了可行性。”
按此定義,可以說明以下幾點:
(1)評估作為一種測量、分析和評價的工具,是用于最終測量社會的變革的,其重要性無可置疑;
(2)評估所形成的數(shù)據(jù)是用于合理調控過程,亦即要起到合理的調控作用;
(3)評估要通過公開的討論使其理性化,才能指明其可行性。
如果從這三方面來看待我國的期刊評估,也許能改善當前的狀態(tài),向建立科學的評刊體系發(fā)展。
我國科技期刊歷年所進行的評估是政出多門,各級政府、各類社會組織就組織頒發(fā)過各種“期刊獎”,由于這些發(fā)獎的根據(jù)人們無從考量,因而,大多認為是暗箱操作,難于考究。而公眾所能接觸到的是各種社會組織所公布的各類科技期刊的排名,大多是以文獻計量學為基礎。其中,包括《世界圖書》B輯的國外科技核心期刊列表《中國自然科學核心期刊》[6]、世界圖書出版公司的《國外科技核心期刊手冊》[7]、北京大學的《中文核心期刊要目總覽》及《國外人文社會科學核心期刊總覽》中國社會科學院文獻信息中心的《中國人文社會科學核心期刊要覽》[8]南京大學的CSSCI來源期刊及《中國人文社會科學期刊學術影響力報告》[9]、武漢大學的《中國學術期刊評價研究報告——RCCSE權威期刊和核心期刊排行榜》[10,11]、中國科學技術信息研究所的《中國期刊引證報告(擴刊版)》[12]、清華大學中國學術期刊(光盤版)電子雜志社的系列期刊報告[13],總計此處統(tǒng)計有9種之多(顯見是不完全的)。這些逐年出版的評價期刊的報告都是以文獻計量學為基礎。由于出版者(包括編輯者在內)對于影響因子作為衡量標準的信任度不夠,這些評價體系中,大多逐年在增加一些諸如被引指標、轉摘指標、萬維網即年下載指標等新的評價因子,近年這類增加項已達十項以上作為補充數(shù)據(jù),企圖以更多的數(shù)量來提高評價刊物的質量。這其實與當初推崇用影響因子來評價,以代替載文量的想法是背道而馳的?!皵?shù)量不是質量”是引入影響因子作為評刊指標的初衷,發(fā)展到現(xiàn)在要以提高“影響因子”來提高評刊的質量,正是違背了“數(shù)量非質量”的前提,陷入了前后矛盾的境地!
期刊作為社會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無疑是與社會變革(進步)息息相關的,也反映了社會文化的變化。我國解放后至文化大革命前后期刊數(shù)量的馬鞍形變化,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而當前我國期刊的評刊指標完全忽視了這項歷史上標志社會變革的數(shù)量指標。顯然,期刊的數(shù)量指標的發(fā)展(包括所載論文量)應該起到一定的作用。
Rossi P H,Lipsey MW[14]認為“項目評估是應用社會研究的規(guī)程系統(tǒng)地調查社會干預的效益。具體地說,評估研究者(評估者)利用社會學研究方法從社會項目的各個重要方面研究、評價和幫助改進社會項目,包括對項目關注的社會問題診斷、項目的概念化和設計、項目的實施和管理、項目的成果及效率”。按此評估的定義,顯然一個影響因子的定量指標是無法來代表期刊社會功能的。
影響因子作為一種文獻計量學的指標,表現(xiàn)期刊的作者對所引期刊載文的重視,即表現(xiàn)了作者對所引期刊的部分贊許(僅是引證贊同引文的部分,即正面引用,不包括對引文的負面或中性評價)。但從傳播學的角度而言,期刊影響的對象應是包括施與者與接受者全體。引用的作者僅是被引期刊的讀者的一部分,即引用了期刊載文的部分讀者;還有大量的讀者是參閱期刊而未引用的讀者。對此問題,國外部分科技期刊開始予以重視。英國開放獲取出版商生物醫(yī)學中心宣布,2015年將啟動《研究參加和承諾》期刊,將整個編輯流程與患者密切結合,包含到同行評議之中[15]。英國林肯大學教授馬丁·伊夫推薦英國出版商邁克爾·巴斯卡提出的關于出版的功能定義是“過濾,框架和放大的三重功能”[16],要使出版物得到廣泛的公眾重視。以往的出版僅是在審核、編輯、定型上下功夫,現(xiàn)在要加強擴大到社會公眾的范圍。
評估一個項目優(yōu)良與否,應具有以下特征:(1)具有合格的人員;(2)具有合格的預算;(3)具有穩(wěn)定的財政資金配給;(4)具有自我認同感;(5)在經驗性結果基礎上的需求評價;(6)有關于項目因果作用方式的“項目理論”;(7)具有服務觀;(8)利用以經驗為基礎的評估體系檢測項目結果。顯然,期刊的影響因子是不能涵蓋如此廣泛的領域。
尹玉吉等[17]曾斷言:“在我國學術期刊界普遍存在著一種現(xiàn)象,這就是有的學刊(注:該文作者將學術期刊簡化為學刊)主編不去研究‘社會科學學’(或者是‘科學學’),或者不懂‘編輯學’,就是說在這兩個方面不具備最佳的知識儲備;但是,其主編的學刊照樣獲得‘國家期刊獎’‘雙高期刊’‘核心期刊’,或者是教育部的‘名刊工程期刊’,等等?!贝颂幭炔豢疾爝@些結論是否有事實根據(jù),但其所提出的問題,確為獲獎期刊外的人士所經常質疑的。尹玉吉以《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主編龍協(xié)濤在2002年接受該學報獲得“雙高”期刊和第二屆“全國雙十佳社科學報”第一名兩項大獎后的發(fā)言作為論證的根據(jù)。當然,這種根據(jù)是不充分的。獲獎者出于謙虛,完全可以自謙為門外漢;另外,期刊的獲獎者或主編,并非授獎的評閱者。即使是資歷不夠,也不是能代表評刊者的水平不夠,因為是不同的主體,不能混淆。但實際上參與我國期刊的評閱者,大多并不是期刊的從業(yè)者,顯然也并不熟悉期刊的業(yè)務,有些僅僅是閱讀者,僅從讀者單一角度遴選評閱者并不完全恰當。試以北京大學圖書館出版的各次版本的《中文核心期刊要目總覽》的評審專家為例,謝新洲等[18]列表說明歷年各版評審專家逐年增加的情況(見表1)。
表1 評審專家數(shù)量變化表
以2011年版的8200位評審專家為例,如此多的數(shù)量,其中多少是熟悉編輯、出版業(yè)務,具有評審能力的,需要進一步確認;應吸收更多的具有辦刊經歷的專家參加評估。
影響因子評估期刊的聲譽是其定量的科學性,但單一圍繞影響因子建立的指標體系來完全評價期刊的所有方面,并以此定位期刊實則是脫離了社會、脫離實際的虛幻指標。
按20世紀60年代即已提出現(xiàn)代化社會是以合理性與進步代替了傳統(tǒng)和宗教確立的對世界秩序的信仰,即認為評估的目的是:
(1)為社會宣傳服務;(2)民主管理的合法證明;(3)項目調控的優(yōu)化。按此標準來衡量影響因子對期刊的評估,幾乎完全不涉及前兩項目的。對第三項也并不是一個完全和完善的指標。
從評估的客觀性而言,應該與政治分開,力避噪音與污染。但在現(xiàn)實社會中,作為一種應用性研究,不可能脫離社會。以評刊為例,正如唐納德·坎貝爾[19]所言:“評估與政治決策之間是一種分工,從評估中所獲得的合理知識應該直接地或在一定程度上自動地轉化到政治決策”。我國改革開放以來,一直以影響因子為主體的評刊體系已盛行了近30年之久。無論是官方或者民間的遴選“優(yōu)秀期刊”“核心期刊”等多種名目,其實質在于通過評估,達到扶持部分期刊的作用。由于評估未能明確地與社會的目標聯(lián)系起來,結果是評估的作用甚微,甚至于起到相反的作用。
其次,從評刊的合法證明來討論,以影響因子為主體的評刊方法,未見政府機構的任何法令、文件規(guī)定,而是以民間的約定俗成的方法在運作。特別是不同部門的情報機構和部門,逐年興起的“文獻索引”“核心期刊目錄”“最有影響力的期刊目錄”“高被引論文的各類目錄”及其數(shù)據(jù)庫,發(fā)展迅速,各領風騷。目前在我國評刊活動的主體,無疑在如此強烈的“氣場”中,擁護以影響因子為主體的評刊體系,已構成絕對優(yōu)勢。不同的異議,早已邊緣化,或是已消聲滅跡了。
最后,由于我國評刊目的的模糊和異化,30年的評刊結果,未能達到調控優(yōu)化的目的已成為無可回避的現(xiàn)實。究其原因,離不開民主管理的缺乏。主宰我國評刊體系的是有關部門或機構所提供的各種數(shù)據(jù)庫的影響因子作為定量評估的“科學”依據(jù)。
文獻計量學在情報界受到眾多的推崇,其在期刊評估上的應用,創(chuàng)始者和專家們始終堅守著其應用范圍是在圖書館以有限經費定刊時作為優(yōu)選期刊時的參考,并認為不能作為評價作者或其他相關部分的依據(jù)。而實際在我國這種定量數(shù)據(jù)的作用,確是大大地超出了規(guī)定的應用范圍,我國有關部門將其列為研究型大學考核及排序指標[20]。
要達到我國評刊的合理目標,唯一的辦法是回到評刊的科學化,走出目前遠離評估學原則的盲目評刊的狀態(tài)。
按馬克斯·韋伯的說法:“應該進一步確保事實的描述和解釋做到客觀,也就是說,每個人在運用學科專業(yè)知識的時候要努力做到價值自由,科學見解不應該受到研究者價值觀的影響”。換句話說,就是評估要采用客觀的方法,獲得可信的和可靠的結果。卡爾松[21]和孔勒[22]從操作可能性和愿望上將評估分為提供信息和判斷兩部分。說明即便政治不再是評估主要任務的委托方,并且評估由獨立的機構來進行,評估能在科學的象牙塔里不受政治的影響并追求其價值觀,這也是很天真的假設。但另一方面,從中引申出科學的要求就是要犧牲政治優(yōu)先,這顯然也是錯誤的,這最終會導致評估這一詞語的廢除。事實上,必須尋求到一種模式,它既可以預知評估的社會條件,而且也不會使評估失去其科學性。我國目前期刊的評估,正是要找到這種科學的模式。
建立科學的評估體系應是一個綜合的體系,不可能在短期內完成,但是不正視期刊評估中的科學性,不建立科學的評刊體系,以簡單的文獻計量指標來替代綜合的評估,就不會出現(xiàn)科學的評估,也無法測度期刊所反映的社會文化。我國期刊的評估,正期待著評估學的科學性能在評估期刊的實踐中得到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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