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ilosophical Spirit of Architecture in the East
尹國均(重慶市城市建設綜合開發(fā)管理辦公室,重慶40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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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的東方哲學精神——建筑本土化研究之一
Philosophical Spirit of Architecture in the East
尹國均
(重慶市城市建設綜合開發(fā)管理辦公室,重慶400014)
摘要:該文通過對安藤忠雄的建筑思想與中國當代青年建筑師的藝術實踐,尋找出東方本土建筑的哲學根基與內涵,提出本土化不是民族化、也不是鄉(xiāng)土化;本土化是在全球化背景下對場地、材質、文脈、地形地貌、空間、氣候、光影、現(xiàn)代性、民俗和人文關懷等要素的集合研究,是具有抽象和現(xiàn)象學以及哲學性質的思想結晶。
關鍵詞:安藤忠雄;“本土化”的精神分析;東方建筑的哲學精神;后殖民國粹
Abstract:Based on the architectural thoughts of Tadao Ando and the artistic practice of young architects in contemporary China, the philosophical root and context of the local architecture in
the East are explored with the concept of“l(fā)ocalization unequal to nationalization or provincialization“. Localization is a comprehensive study on field, material, culture, terrain, landscape, space, climate, shadow, modernity, folklore and humanism, and on abstraction, phenomenology and thoughts of philosophy.
Keywords:Tadao Ando;psychoanalysis on localization;philosophical spirit of eastern architecture;postcolonial quintessence
場地、材質、水空間、光影與氣候,環(huán)境的要素就是建筑本土化的要素,這是一種更抽象的符號,而不是膚淺和簡單的圖案,這就是本質上的現(xiàn)代化。在本土化和國際化、現(xiàn)代性方面安藤忠雄是東方文化中的典范。
在建筑與都市關系問題上,安藤提出了動線問題,他將建筑物朝向水開放,面對自然開放,這是對日本本土建筑的深刻理解。這個空間直引入水空間或者連接親水空間。水是靈動的空間構成因素,也是日本本土建筑環(huán)境中最重要的母題。在日本本土園林中,水空間是文脈。
安藤在設計時思考的建筑本質是:材料,如清水混凝土,日本本土喜聞樂見的實木,這是文脈。
清水混凝土和玻璃實木構成的幾何體,在日本本土民居中,是用木框、白紙、水平方向空間開放與自然直接聯(lián)系,這種純粹的幾何體與自然交融是日本本土建筑的靈魂,安藤進一步提純了這種靈魂。幾何形體構成了取景框。從而光就在自然和幾何體中變成了一種生命的動線。
不是簡單的本土材料的直接采用,而是空間創(chuàng)造。安藤特別地采用了同是東方精神的自然,中國叫對景,這種自然觀有點東方的道的意味。于是,我們知道安藤的建筑有幾個靈魂:水、實木、清水混凝土純粹幾何形、自然的景,這是他的建筑常用元素,這種元素是日本園林精髓。我們說安藤的清水混凝土來自柯布西耶,而他的空間元素卻是日本本土建筑的靈魂,這是一種深藏不露的本土化。而安藤建筑的另一個要素就是墻體,他的墻體在都市中有表現(xiàn)出封閉和隔離,這與他開放的自然形成了有趣的對比,他說:“墻體無疑表現(xiàn)為侵入性的,在沉寂中具有一種暴力的因素”?!笆彝猸h(huán)境被不可置否地切斷了,一個新的獨立的世界在內部誕生”。這種“封閉”和“院”的要素本質是也是東方的靈魂。
抽象和感覺是對靈動的光和風的理解,空靈本就是東方建筑的靈魂,而空靈的直接表達就是光和風,空透、空靈是通過光與風來表現(xiàn)的,這就是建筑的“戲劇性”,光的構圖、線條、結構與色彩和時間。他說:“光永遠是一種把空間戲劇化的重要元素”。
通過對安藤建筑的“本土化”精神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到建筑師的文化素養(yǎng)決定了其形式探索的成敗與否,中國建筑師要探索本土化,起碼的要求是對本土文化的深刻體驗和理解,只有具備了這個先決條件,才有可能深入探索本土化,而不是外在地選用符號、圖式的拼貼,或者僅僅是選用本土材料的結合,正如安藤所說:“我所能做的是把現(xiàn)代建筑往前推進一點,請去發(fā)掘他的各種可能性——去使用那些被它遺忘的東西。建筑必須以一種非常特殊的方式與城市和社會發(fā)生關聯(lián),避免沉溺于諸如歷史性或符號學之類的處理技巧”。
同樣作為東方建筑師,安藤的作品非常值得我們研究和借鑒。譬如,安藤的另外一個建筑要素就是“庭院”,庭院與園林和自然的有機聯(lián)系。同時就引入光、風和雨,注意“雨”也是自然靈動的要素。墻體隔離城市的喧囂,通過庭院引入光和自然。安藤對建筑的光有著深刻理解,他談到了光與黑暗意識,逐漸消失,冰冷的觸覺和恐懼,笑聲、搖曳……這些描述光線的詞匯表現(xiàn)出安藤的敏銳和豐富的學養(yǎng),其中尤其是文學性、繪畫性,也就是詩性。這是安藤意識中對光的記憶。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安藤提到他設計中邏輯與非邏輯的平衡關系,他承認非邏輯的作用。而且他思考了他的建筑意義超越物質的幾何體界限。他用少量的幾何、材料、和質感作為建筑表現(xiàn)手法,和純粹空間,不直接反映功能的純粹空間。安藤建筑哲學才是深刻地涉及到建筑本真和建筑語匯,值得注意的是“語匯”不是外在物質的“符號”。這一點特別值得我們關注。在建筑的意義問題上,我們的確不能賦予建筑太重意義的負擔,建筑本質是僅僅只是形式而已,甚至是形式的游戲而已,其中充斥著潛意識、非理性、文學性和繪畫性。
同樣場地和“空無”這個極其抽象的哲學問題,幾何形框定的自然引入光和影,這是一種無與有,這其實是“道家”思考,一種對自然、大地的思考,也是空間思考。其中地形、場地空無即虛空間,空無對建筑的意義就是所謂的“力場”,一種無限的虛空。安藤認為,建筑的實體是墻體、材質、風景、一種抽象空間,我們認為是一種純粹形式,一種單純的形式。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單純形式。安藤給我們的啟示是同為東方建筑師如何理解本土化建筑本質。他是個建筑師,他不需要逃離西方、東方、東方主義、后殖民、現(xiàn)代性或者本土化,他用體驗生命的敏感、深刻理解建筑設計。
“連戰(zhàn)連敗”表達了安藤堅定信念和職業(yè)操守,也表達了對建筑的尊重和敬畏。他不必要因為失敗而改變自己,這一點尤其值得我們敬重。安藤曾認為,“如果一個建筑不能得到實現(xiàn),建筑師應該保留他的超前思想,它會在別的地方變?yōu)楝F(xiàn)實?;仡櫮切┪茨軐崿F(xiàn)的方案,我意識到所有的思想都是推動我不斷前進的力量之源”。
這就是東方的哲學精神:灰度、禪意,這里表現(xiàn)出的東方建筑思想是日本建筑高于中國當下建筑的地方,也就是說他們不是簡單的把本土的圖案、木構和竹子、枯山水、鳥居、瓦屋頂坡屋頂、藝妓、和服拿到國際上去表演以迎合國際主流文化霸權的口味,以期獲得一席地位。為什么我們不能夠達到日本建筑高度,那就是因為我們對本土文化的理解太簡單,我們缺少對本土文化的深刻研究和理解。說到底,就是文化水平太低,整個人文學科以及人文關懷的喪失,整個從中學到大學的理工科化院系調整帶來的文化價值和修業(yè)的缺乏。
值得慶幸的是近年來出現(xiàn)一批代表性本土化實驗的建筑,他們是:杭州·王澍·象山校區(qū),本土化實踐,重塑廢棄瓦片造園理念蓋房子,這是一個人文理想主義的校園規(guī)劃和校園營造,兩期營造環(huán)繞了象山,呈散點狀分布山野間,隨意而自然,沒有刻意設計的建筑形象,也沒有著意營造的中心校區(qū),校區(qū)是鋪展于象山腳下的園林城市。在象山校區(qū),王澍大量使用了當?shù)貜U棄的舊瓦,至少50年以上的歷史就已經有了。除了江南造園的原則外,保留本土記憶、文脈,也有當下歐美改造和保護舊建筑的意味,這種方法非常值得動不動就摧枯拉朽大拆大遷的城市化大躍進運動的警醒和借鑒,摧毀文脈、特色、記憶,結果是千城一面。超越了僅僅只是用材本土化;南京·張雷·磚房、本土化實踐:磚房子就在糧庫外圍沿湖而建,取材于當?shù)丶t磚。它們樸實、真實、便宜、有趣;北京·崔愷·德勝尚城:對胡同的延續(xù)對城樓的尊重,平展、內向、高密度的空間布局,青灰內斂的色調,對應于城樓的視通走廊,以及著意復建的古建筑小品……老城空間肌理的延續(xù)。一種內向型的空間,走進它的過程似乎在完成一種“回家”的儀式,無可否認,這幾個代表性建筑是中國建筑本土化的前沿和希望。
當然,這種本土化后面隱藏著多種文化因素,特別警惕滑入民族主義中去。
藝術家、畫家的大碗面結合占領了中國當下建筑美術的前衛(wèi)、實驗、實驗資源,這一部分人分析起來很復雜。他們一方面打著反體制幌子又以不同手段去適應諂媚體制、他們總是販賣,向國際販賣中國本土傳統(tǒng)、又向國內販賣深奧的國際理論,冒充實驗、前衛(wèi)、國際大腕,這種左右逢源、占有資源,反體制化有在體制化中、在國際活動舞臺倒賣中國本土、傳統(tǒng)和民族化、民俗化,又言必稱現(xiàn)代性。
在關于瓦園的對話背后,是建筑師王澍與藝術家許江持續(xù)五年的對話與合作,他們共同在寧波美術館的改造重建與杭州中國美術學院象山校園的建造中體現(xiàn)了獨特的思考與主張。
堅持就地取材、因地制宜,在樸素的造化之鏈中體會中國本土的營造方式(傳統(tǒng)中國建筑、園林),為中國的城市建造走出一條重建文化根源的返鄉(xiāng)之路(復辟之路,回到封建主義士大夫生活,這是一種江南才子對游山玩水的眷戀,這既不是思想也不是心靈),這種思想與心靈的交流呈現(xiàn)在象山校園,呈現(xiàn)為一種以內心山水詩意相溝通、從而“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的境域氣氛。在這種自然山水和人居詩意的陶誦之中,建筑師王澍圍繞浙江寧波一座名為慈城的江南古城持續(xù)了五年的研究,王澍主持的業(yè)余建筑工作室在那里指導完成了2萬余平方米的文保古建。與現(xiàn)代建造技術結合,以新的小型建筑實踐傳統(tǒng)工藝的革新,實驗最小限度影響自然的建造方式,實驗一種可能打破城鄉(xiāng)建筑分離對立的建筑范式和營造體系。這種小型實驗在寧波美術館和象山校園15萬平方米的新建筑建造中證明了它作為一種基本范式在城市建設中的價值,而在小型實驗與大規(guī)模建造間的反復印證已呈現(xiàn)為與躁動近利相反的工作方式?!锻邎@》的營造,既是兩位藝術家的內心山水詩意的新一次契合,又是這種循環(huán)實驗發(fā)展著的一個以小見大的環(huán)節(jié)。
江南園林借尸還魂一躍而變成了中國文人在國際舞臺上被販賣的具有“現(xiàn)代性”、“后現(xiàn)代”,成為了中國城市建設和中國建筑的代表。但是,江南園林本質是農業(yè)文明、大地主、封建主義的、極少數(shù)人的建筑,也是江南才子佳人的興之所至,他不能代表大多數(shù)中國人或者中國現(xiàn)在特有的中國文化、中國國情。而且這種美學還暗示著民族主義、愛國主義和官方主流意識形態(tài)某種暗合。精英知識分子們宣揚儒家復興、到處建立孔子學院不謀而合,本土化由此演變成后殖民國粹。
責任編輯:黃定坤
作者簡介:尹國均(1957-),男,重慶人,博士,教授級高級工程師,主要從事建筑哲學研究。
收稿日期:2015-10-29
doi:10.3969/j.issn.1671-9107.2016.02.060
中圖分類號:TU2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9107(2016)02-006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