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利

（鄭州大學 文學院，河南 鄭州 45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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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tǒng)文化中的避諱
——以唐代避家諱為例

張 利

（鄭州大學 文學院，河南 鄭州 450001）

摘 要：中國古代有各種忌諱，避諱是其中最普遍、最重要的一種，也是中國歷史上特有的一種文化現(xiàn)象。其包括國諱、公諱、私諱、官諱和俗諱等。避諱是封建綱常倫理在語言文字上的體現(xiàn)，與封建家長制經(jīng)濟相適應(yīng)。隨著歷史的發(fā)展，避諱在不同的時代表現(xiàn)出不同的特點。

關(guān)鍵詞：避諱 唐代 家諱

避諱，是我國古代重要的社會習俗和文化禮儀?！秲愿敗肪?63《總錄部·名諱部》稱：“生而制名，歿而是諱，蓋孝子因心之道先王產(chǎn)禮之方?！保?］P3068避諱特指封建王朝的臣民對當代君主、歷代君主為本朝所尊者及所尊重的人不得直稱其名的社會現(xiàn)象。封建社會從儒家的孝義君親出發(fā)，為維護封建君主的權(quán)威和表示對尊親的敬畏，對他們的名諱，有意回避，久而久之，便演變?yōu)楸苤M制度。避諱制度在中國傳統(tǒng)社會延續(xù)了幾千年，直到近代才趨于消亡。

避諱制度始于何時，歷來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目前學術(shù)界有幾種觀點具有代表性：源于夏說；源于商說；源于周說；源于秦說。其中最權(quán)威、最流行的是源于周說。陳垣在《史諱舉例·序》中說：“民國以前，凡文字上不得直書當代君主或所尊之名，必須以其他方法以避之，是謂之避諱。避諱為中國古代特有之風俗，其俗起于周，成于秦，盛于唐宋，其歷史垂兩千年?！保?］P1《史諱舉例》是關(guān)于避諱研究的重大成果，理順了避諱發(fā)展的歷史脈絡(luò)。

周代以前，后人可不避祖先之諱，仍可使用先祖之字?！栋谆⑼āば彰吩唬骸啊兑住吩坏垡?，謂成湯?！稌吩坏垡伊鷮O也?！保?］P409《史記》曰：“帝乙長子曰微子啟……少子辛。”［4］P105辛即商紂，此帝乙，即指商紂的父親。同一“帝乙”之名，始祖成湯用之，六世孫祖乙用之，十六世孫紂之父復用之。這里可以看出子孫可以使用先祖的名字，由此，避諱制度在殷商時并沒有出現(xiàn)。

避諱最早可見于《尚書》?！督痣簟菲涊d：“惟爾元孫某，遘厲虐疾。若爾三王，是有丕子之責于天，以旦代某之身?！保?］P237《尚書譯注》曰：“某，諱武王名?！薄妒酚洝斨芄兰摇纷鳎骸案嬗谔酢⑼跫?、文王。史策祝曰：惟爾元孫發(fā)，勤勞阻疾?！保?］P1516這里是“空字”的避諱方法，用“某”字代替武王之名“發(fā)”。這是很常見的一種避諱手法，后世多有沿用。這則材料可以說明在周代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避諱現(xiàn)象。

《左傳·桓公六年》載：“周人以諱鬼神，名，終將諱之?！庇纱耍髦艿闹M名是一種敬事鬼神的行為，這時諱死者之名，生者不諱。《禮記·曲禮上》說：“入境而問禁，入國而問俗，入門而問諱。”這說明周人已將避死者之名與國家的禁令、民間的風俗相提并論，并為一般士民所遵循。

秦建產(chǎn)中央集權(quán)國家后，開始實行比較嚴格的避諱制度。秦代的避諱有兩個鮮明的特色。其一，避諱的范圍越來越廣，須避諱之處越來越多；其二，從君父二者出發(fā)，避諱已明顯發(fā)展成為國諱和家諱兩大系統(tǒng)。避國諱，即避皇帝、君主之諱，也稱廟諱。秦始皇名政，因此，秦代的“正月”寫作“端月”。此即避秦始皇之名嬴政，而改“正”為“端”。避家諱，即臣民本人避祖父之諱。通常來說，家諱范圍比較小，限于父祖名，有時也有諱母之名的情況?！耙娝颇况?，聞名心瞿”即描述的是避家諱的情景。

魏晉南北朝時期，避諱無定制，寬嚴因人而異［2］P103。這時期的避諱制度有幾個鮮明的特征。其一，家諱逐漸普及。魏晉南北朝時期風尚大變，文人雅士，飽食終日無所作為，對諱制大加推崇，使家諱更繁瑣；其二，不僅諱名，而且諱字。避諱本來只諱人名不諱其字的，現(xiàn)在也開始發(fā)生變化?！度龂尽に抉R郎傳》中的記載是諱字最早的記載史料：司馬朗，字伯達，河內(nèi)溫人也。九歲，人有道其父母字者，朗曰：“慢人親者，不敬其親者也?！笨椭x之［6］P465。稱人之字，被視為一種不禮貌的行為，這在當時是一種新出現(xiàn)的現(xiàn)象。

唐代是我國傳統(tǒng)社會的一個強盛時期，避諱制度也在唐代發(fā)現(xiàn)到一個新的階段。特別是家諱，產(chǎn)生了與前代不同的特點。

第一，國家越來越重視家諱，有上升為法律的趨勢。避諱歷來受到重視，歷代對此都有法令限制，但一般僅限國諱。唐代諱法繼承了前代的法律，律例格式有了更嚴格的規(guī)定。不僅冒犯國諱的要受法律的制裁，而且觸犯私諱的也要受到法律的制裁?！短坡墒枳h》卷三《名例律》規(guī)定：“府號官稱犯父祖名冒榮居之……罷所居者?！保?］P55首次對家諱做了詳細規(guī)定。對家諱有相應(yīng)的法律條文規(guī)定，并配以相應(yīng)的處罰制度，說明唐朝時家諱已經(jīng)出現(xiàn)法律化傾向。

第二，家諱逐漸發(fā)展到科舉考試中。如舉人家諱有觸及科舉內(nèi)容者，則不能應(yīng)試。如著名詩人李賀，因其父名晉肅，犯了進士之“進”的嫌名，終其一生不能參加進士科的考試。唐朝避諱制度還規(guī)定，凡應(yīng)試的士子，“遇題目有家諱，即托疾下將息狀來出”［8］P26-27。此外，參加科舉考試的士子，還要注意是否冒犯擔任本場科舉考試的主考官的家諱與私諱。避家諱的本意是為維護父祖的尊嚴即表現(xiàn)自己的孝道的，但家諱發(fā)現(xiàn)到這種程度，明顯背離和扭曲了避家諱的本意。

第三，避家諱還滲入到官場，官員的銓選升職調(diào)離都受到家諱的影響?！短坡墒枳h·職官律·府號名稱犯父祖名》：“諸府號官稱犯祖父名，冒榮居之，……徙一年。”［7］P206律文明確規(guī)定官員不得與父祖職名相同，否則即為犯諱，會受到法律的處罰。唐代官員所授之官與父祖名相犯時，通常會采取以下三種措施：其一，改授他官?！缎绿茣ろf聿傳》“聿以蔭調(diào)南陵尉，遷秘書郎，以父嫌名，換太子司議郎”［9］P4937。韋聿之父名賁，唐時聿與“秘”二字同音，故韋聿不任秘書郎［2］P95。其二，更改官名。唐德宗時，任命蕭復為戶部尚書、行軍長史。因蕭復的父親命衡，當時“衡”與“行”音同，為了避諱，改“行軍長史”官名為“統(tǒng)軍長史”。其三，不允辭官。貞元十九年，柳宗元除監(jiān)察御史，而其祖父名察諱，上書請辭。德宗敕旨，新除監(jiān)察御史，祖名察躬。準禮，二名不偏諱，不合辭讓，德宗沒有批準，柳宗元不得不接受監(jiān)察御史一職。

唐代避家諱一般有兩種方式。其一，改稱物名。如“李甘家號甘子為金輪藏，楊虞卿家號魚為水花羊，陸象先家號象為純公子……俱以避諱故也?！保?0］P881其二，題諱。這種方法一般用于子孫為祖先撰寫行狀碑志時，遇祖父之名，留空不書，而托他人代筆填寫。浩次子峴所書的《彭王傅徐浩碑》，碑末有“表侄河南府參軍張平叔題諱”十二字。題諱，就是后世所謂的填諱［11］P461。

在封建社會里，統(tǒng)治者標榜“孝為天下先”。恪遵家諱，就是“孝”的一種表現(xiàn)，因而有些士人對家諱表現(xiàn)得特別虔誠。唐代避家諱有鮮明的特色，是時代的寫照，反映了時代發(fā)展的要求。避家諱是從儒家忠孝出發(fā)，維護君主與父祖的權(quán)威與尊嚴的一種習俗與文化，與家長制經(jīng)濟相適應(yīng)，與宗廟制度相協(xié)調(diào)，避家諱已經(jīng)成為禮儀制度的級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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