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霄遠

（中央民族大學，北京　100081）

?

鬼神文化觀念在商代玉器中的體現(xiàn)

盤霄遠

（中央民族大學，北京100081）

摘要：商朝，又稱殷商，是中國上古時期的一個重要王朝，也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有直接文字記載的王朝。自公元前17世紀成湯滅夏，至公元前11世紀帝辛失國，商代歷史約有500余年。在這漫長的歷史歲月中，商代先民創(chuàng)造了豐富繁榮的物質文化，玉器是其中的重要代表。本篇報告的主旨在于通過對商代玉器的簡略分析，對其中包含的鬼神文化觀念進行簡要概括。研究發(fā)現(xiàn)，敬鬼事神的文化觀在商代玉器中得到充分體現(xiàn)，隨著時代發(fā)展和工藝進步，玉器中的鬼神文化觀逐漸被等級觀所取代。

關鍵詞：商代玉器鬼神文化

1.商代玉器的簡述

1.1商代的時間維度

商代的存續(xù)時間，在歷史學與考古學界至今仍存在爭議。當前普遍流行的有兩種說法。一是中國大陸通過“夏商周斷代工程”，將商代的起止年限定為約公元前1600年至公元前1046年；二是港澳臺及海外漢學家，根據北宋邵雍所著《皇極經世》，將商代起止年限定為公元前1766年至公元前1122年。本篇報告暫以中國大陸流行說法為準。

1.2商代考古學文化的分期

關于商代考古學文化的分期，不同的學者不同的看法，本報告僅列出兩種觀點進行參考。在較早的時候，曲石認為，商代的考古學文化“可分為早、中、晚三期”①。早期以二里頭遺址三、四期文化遺存為代表；中期以河南鄭州二里崗遺存為代表；晚期以河南安陽殷墟遺存為代表。以上三期的年代范圍，據碳14測定年代數(shù)據表明，分別約有200年的歷史跨度。據此，此種觀點將商代玉器分為三期。

隨著“夏商周斷代工程”的完成，中國大陸對二里頭文化的歸屬有了較明晰的偏向。尤仁德認為，“過去那種認為二里頭文化含商代早期文化的看法應予以訂正”②。此種觀點認為，商代文化遺存大致可分為前后二期，前期以河南鄭州二里崗為代表，對應的歷史年代為成湯建國至盤庚遷殷之前（即公元前1600年至公元前1300年）。后期以河南安陽殷墟為代表，對應盤庚遷殷之后至帝辛時代（即公元前1300年至公元前1046年）。本報告認可此種觀點，并以此作為論述的分期依據。

1.3商代玉器的出土情況

1.3.1出土地代表。以前述分期依據，商代前期有玉器出土的考古遺址主要有鄭州二里崗、鄭州商城、偃師商城、鄭州銘功路、輝縣琉璃閣、新鄭望京樓、湖北黃陂盤龍城等。商代后期有玉器出土的考古遺址主要有鄭州人民公園、柘城孟莊，孟縣澗溪、安陽小屯、武官村、北京平谷劉家河、濟南大辛莊、湖北孝感、四川廣漢三星堆、江西清江新干大洋洲等。

1.3.2種類劃分。中國大陸的研究學者習慣將玉器根據其不同用途，“大致分為禮器類、武器工具或儀仗類、裝飾品類和其他等四類”③。商代出土玉器中的禮器類有簋、盤、豆、琮、圭、戈、璧、環(huán)、璜、柄形飾、牙璋、矛、鉞、戚、等；工具類有鏟、斧、鑿、鋸、錘、刀、槌、鐮等；裝飾品類有鐲、墜飾、串飾、箍、扳指、璇璣、笄、玉人、陰陽人、人首形飾等。

1.4商代玉器的概述

商代玉器較之前代，有空前的大發(fā)展?！兑葜軙な婪狻防镉涊d，“凡武王俘商舊玉億有百萬”。這個數(shù)字難免有夸張的成分，但也從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商代制玉的繁榮。商代的玉料來源大增，河南是中國古代生產玉石的地區(qū)，商代的玉器很多就地取材于河南。另外，東北的岫巖玉，陜西的藍田玉，新疆的和田玉也在商代玉器中被使用。原料供應的充足是玉器制作繁榮的物質基礎。

此外，商代繼承了新石器時代以來玉器制作的成就。商代勾云形玉珮和商代玉器上的勾云紋，有紅山文化的遺影，反映二者之間有緊密的關系；從商代玉器中的獸面紋，亦可推知其與良渚文化有間接的繼承關系；而婦好墓中出土的玉圭則可認為其源于龍山文化玉圭，安陽小屯所出土的脊齒玉鉞，也應該源于龍山文化的同類型器。

2.鬼神觀念在玉器中的反映

2.1商代的鬼神文化

商代崇尚鬼神?！抖Y記·祭義》記載，“因物之精，制為之極，明命鬼神，以為黔首則，百眾以畏，萬民以服”?！抖Y記·表記》中也有反映，“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禮”。尊神事鬼、崇信鬼神、迷信巫祝占卜之術，是商代社會的主要特點。殷墟的甲骨卜辭是這一情況的絕好說明。迄今為止，殷墟所發(fā)現(xiàn)的十多萬片帶字的甲骨中，除了極少數(shù)為商王室記事之用外，其余都是商人占卜鬼神的結果。商人的神權系統(tǒng)包含三個大類：以列祖列宗諸先人為主的祖先神；以土、河、岳為主的自然神；以帝為代表的天神。三者互不統(tǒng)轄，卻共同干預著同一個人世間的風雨晴旱和禍福吉兇，其影響嵌入到社會生活的每個角落。對鬼神的崇拜同時也是維持商代方國聯(lián)盟政體存在的重要紐帶和條件，對鬼神的信仰在商代政治中發(fā)揮著極其重要的作用。商王室借助“率民以事神”來為整個商王室祈福免災，鞏固王權，來取得對商民和其他方國部族的有效統(tǒng)治。當然，到了殷商晚期，殷商王室打擊神權勢力，民眾也受到影響，鬼神崇拜的勢頭減弱，而王權隨之衰落。

2.2鬼神文化在玉器中的具體體現(xiàn)

2.2.1總體表現(xiàn)

夏代對鬼神的觀念與商人不同。《禮記·表記》中記載，“夏道尊名，事鬼敬神而遠之，近人而忠焉”。這個從夏代玉器的考古發(fā)現(xiàn)中可以體現(xiàn)。以二里頭為例，其出土的玉器主要為斧、鉞、鏟、戈、矛、刀等工具和兵器，另有部分玉器裝飾品，而祭祀禮儀用器鮮有出現(xiàn)。與之相反，商人認為，玉是人和神之間溝通的媒介。商朝的最后一位王帝辛（紂王），認為自己“有命在天”，當他被周武王打敗后，穿著“寶玉衣”自焚而死。對此，《史記·周本紀》中描述，“紂師雖眾，皆無戰(zhàn)之心，心欲武王亟入。紂師皆倒兵以戰(zhàn)，以開武王。武王馳之，紂兵皆崩叛紂。紂走，反入登于鹿臺之上，蒙衣其殊玉，自燔于火而死”。張守節(jié)《正義》引《逸周書》中的記載說，“甲子夕，紂取天智玉琰五，環(huán)身以自焚”。并注說，“天智，玉之善者，縫環(huán)其身自厚也。凡焚四千玉也，庶玉則銷，天智玉不銷，紂身不盡也”。這說明，在紂王的心中，玉是可以顯神的物件，環(huán)玉而焚可以保護他的肉身不會完全湮滅，這樣才可以靈魂升天。

因為崇尚鬼神，所以商人的祭祀十分頻繁，玉器被廣泛運用于祭祀中，這在考古工作中得到證實。上文提及商人的神權系統(tǒng)中的三大組成部分，其中關于祖先神的祭祀又是最頻繁、最宏大、延續(xù)時間最長的。在殷墟小屯丙組建筑基址的臺階下即埋有蒼璧和白璧各一件，這兩件物品的擺放方向分別朝向東西，與《周禮》中記載的“以青圭禮東方，以白琥禮西方”較為符合，很明顯是祭祀的用玉。此外，商人還使用玉來制作占卜用器。天津市藝術博物館收藏有一件商代青玉質龜腹板，其正面有龜腹紋，背面有四個鑿痕，與占卜所用之龜甲基本相同。用美玉琢制龜腹板，表示商人對甲骨占卜的高度重視。在商人心目中，玉即靈物，玉龜堪比靈龜，用玉琢成龜板的目的，即是希望神玉能使龜卜更靈驗。

2.2.2晚商的轉變

玉器的制作和使用在不斷發(fā)展中，其文化觀念也在不斷變化。晚商以后，玉逐漸從石器中完全脫離出來，不再是簡單的“石之美著即為玉”，它已經成為一種財富的象征，也代表擁有者所處的社會地位。在出土的晚商時期墓葬中，不同等級墓葬中，所包含的隨葬品數(shù)量開始出現(xiàn)較大的分化，高等級墓葬中出土大量精美的制品，包括各種玉器在內，而低等級墓葬，有些只有小件物品，有的甚至不見任何隨葬品，可知墓主比較貧窮，社會地位低下。從這可以推知，到了晚商時期，玉器除了有鬼神文化色彩之外，更多的成為了權力的標志和等級制度的象征。奴隸主貴族無論男女都有佩帶玉飾，這也推動了晚商裝飾類玉器空前發(fā)達。雖然，奴隸主貴族仍然享用圭、璋、璧、琮等玉禮器，也用以祭祀祖先，但是，這些更多地用來顯示其貴族的身份。因此，到了晚商之后，玉器所表達的鬼神文化觀念開始逐漸單薄，玉器作為身份象征的意義更重大。進入周代之后，兩極分化越來越明顯，這也同時體現(xiàn)在玉器的使用上。

3.結語

敬事鬼神是商代國家生活中的頭等大事，是王室的首要任務，鬼神巫術與王權十分緊密結合在一起。由此而論，祭祀和占卜成為殷商時期國家的最重要的活動。由于繼承了前代玉文化發(fā)展的成果，殷商時期的玉禮器開始大量出現(xiàn)，并在祭祀中廣泛使用，大量的考古出土發(fā)現(xiàn)證明了這一點。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工藝的進步，到了晚商時期，鬼神文化觀念出現(xiàn)了新變化，玉器所代表的鬼神觀念逐漸被等級取代，越來越多的玉裝飾品出現(xiàn)。與此相對應的是，進入周代以后，鬼神文化的觀念逐漸被現(xiàn)實世界所取代。

注釋：

①曲石.商代玉器［J］.華夏考古，1991（2）.

②尤仁德.中國考古文物通論——古代玉器通論［M］.北京：紫禁城出版社，2004.

③宋愛平.鄭州商城出土商代玉器試析［J］.中原文物，2004（5）.

參考文獻：

［1］尤仁德.中國考古文物通論——古代玉器通論［M］.北京：紫禁城出版社，2004.

［2］楊伯達.巫玉之光——中國史前玉文化論考［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

［3］李嬋.上古三代秦漢玉文化研究［D］.山東大學博士論文，2011.

［4］豆海鋒.長江中游地區(qū)商代文化研究［D］.吉林大學博士論文，2011.

［5］常新枝.殷商時期的宗教信仰［D］.鄭州大學碩士論文，2005.

［6］魏小花.殷墟墓葬玉器之研究［D］.南京師范大學碩士論文，2012.

［7］劉敏.殷墟玉器分類與組合研究［D］.陜西師范大學碩士論文，2013.

［8］夏鼐.商代玉器的分類、定名和用途［J］.考古，1983（5）.

［9］曲石.商代玉器［J］.華夏考古，1991（2）.

［10］喻燕嬌.略論湖南出土的商代玉器［J］.中原文物，2002（5）.

［11］宋愛平.鄭州商城出土商代玉器試析［J］.中原文物，2004（5）.

［12］連劭名.商代的拜祭與御祭［J］.考古學報，20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