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龍，楊滔

（1.四川大學法學院，四川成都610065；2.西南政法大學經濟法學院，重慶40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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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排除適用范圍研究

余龍，楊滔

（1.四川大學法學院，四川成都610065；2.西南政法大學經濟法學院，重慶401120）

在公司資本制度改革的背景下，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得以推行。但是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其本身的含義，雖然學界有較為統(tǒng)一的意見，但是法律并沒有明確的規(guī)定。同時，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的適用范圍，雖有國務院文件明確列明排除適用的情形，但該文件并未對排除適用的情形進行分類，還容易導致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概念在理論層面的含混。因此，本文試圖通過梳理目前制度層面的規(guī)定，從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的立法背景和目的之中，厘清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的概念及本質特點，對其排除適用范圍進行類型化分析。

認繳登記制；排除適用

一、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的概念

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迄今為止，在法律上仍沒有一個明確的定義，也沒有規(guī)范的司法解釋或統(tǒng)一的學理解釋。一般來說，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指的是2013年《公司法》修訂中對公司股東（或發(fā)起人）繳納其認繳出資的一系列新規(guī)則中的某一部分。

在學界，對于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的概念少有學者進行專門總結或正面回應，大多都是一筆帶過或僅從宏觀層面進行把握。如有學者從法律規(guī)定出發(fā)，總結認繳資本制的內涵為“股東在設立時把公司的注冊資本全部認購在自己的名下，在公司成立之后的約定或法定期限內繳納”。①此種觀點雖然沒有把我國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的每一個特點包含，但其在宏觀上總結出了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分期實繳”這一核心要素。

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的核心在于股東對注冊資本的“分期實繳”，而其分期實繳這一行為是否受到諸如最低出資期限限制，抑或是否有最低資本限額限制則是具體的模式的選擇。嚴格說來，最低出資期限的設置與否是“分期實繳”項下的細化的配套制度選擇，而最低資本限額的設置與否是與“分期實繳”平行的相關制度的選擇。學者趙旭東先生也曾在文章中，將最低注冊資本額與認繳資本制分開討論。

但具體到《國務院關于印發(fā)注冊資本登記制度改革方案的通知》提出的27類暫不實行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的行業(yè)中可以看出，立法者認為，注冊資本實繳登記制包含了無最低注冊資本限制和無法定首期最低出資限制兩項內容。同時從立法的修訂歷程上來講，立法者在設計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度時，并未將認繳期限納入制度框架。

本文認為，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狹義上是指公司設立過程中，股東可以選擇認繳資本并對其認繳部分分期實繳的資本繳納制度，廣義上還包括與選擇認繳、分期實繳相關聯(lián)的配套的制度。具體到我國制度層面，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則是指股東在設立公司時，僅需對認繳數額和認繳期限進行約定，同時不受法定的最低資本限制、最低出資限制和認繳期限限制的注冊資本繳納制度設計。

二、適用范圍及排除適用范圍的理解

（一）制度層面的體現(xiàn)

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是貫穿《公司法》的基本規(guī)則之一，其適用范圍從第二十六條和第八十條可以看出，包括有限責任公司和發(fā)起設立的股份有限公司，例外是采取募集設立的股份有限公司，和其他法律、行政法規(guī)以及國務院決定公司。因此，立法者的態(tài)度可以總結為兩點。其一，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是針對能夠具有獨立法人資格的公司的制度，對于各類獨資、合伙企業(yè)（包括律師事務所等特殊的合伙）及其他不具有中國法人資格的分支機構則不存在適用與否的問題。其二，《公司法》僅作出一般性規(guī)定，將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定位為普遍適用的法律制度，但授權法律、行政法規(guī)以及國務院做出例外性規(guī)定。

《國務院關于印發(fā)注冊資本登記制度改革方案的通知》（國發(fā)［2014］7號）提出了27類暫不實行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的行業(yè)。②因此，從制度層面來說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的適用范圍十分明確，除了規(guī)定的二十七類公司，其他公司一律普遍適用。

（二）對于現(xiàn)行制度的再思考

值得指出的是，但雖然國務院總結的該二十七類暫不實行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但是這些行業(yè)在注冊資本繳納上的具體立法模式，仍有分類梳理并討論的必要。

依據《公司法》規(guī)定，“法律、行政法規(guī)以及國務院決定”的特定公司，不適用或不完全適用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有些公司的注冊資本的規(guī)定本主要體現(xiàn)部門規(guī)章，不在《公司法》的除外范圍。但國務院以決定的方式，確認此類公司不適用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因此，某些規(guī)定在部門規(guī)章的規(guī)定同樣成為排除適用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的例外規(guī)定。

在暫不行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的行業(yè)中，其具體的注冊資本繳納規(guī)則也并非完全相同，大致可以分為以下幾類。

第一，完全排除適用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的情況。

包括采取募集方式設立的股份有限公司在內的22類公司，在設立時均有注冊資本最低限額，并要求實繳資本。③然而，對于注冊資本實繳的表述，則又有不同。如《商業(yè)銀行法》對商業(yè)銀行的實繳表述為“注冊資本應當是實繳資本”，《保險法》對保險公司的實繳要求表述為“注冊資本必須為實繳貨幣資本”，《中國銀監(jiān)會信托公司行政許可事項實施辦法》對信托公司的實繳表述為“注冊資本為一次性實繳貨幣資本”。這些差異化的表述，仍有值得探討的地方。

在對信托公司要求的“一次性實繳”的表述中，可以明確看出并不存在分期繳納的制度設計。而其他僅要求“注冊資本應當是實繳資本”或“注冊資本必須為實繳貨幣資本”的公司，其在設立時股東是否能在章程中約定分期實繳，條文表述有一定模糊性。但實際上并也不存在分期實繳的可能性。其一，在《公司法》修訂之前，“注冊資本應當是實繳資本”的表述就已存在，其司法實踐的具體要求實際上就是一次性實繳。其二，因為有符合規(guī)定的注冊資本時公司設立的必要條件，而“注冊資本應當是實繳資本”則要求了只有實繳的出資才構成注冊資本，未實繳的部分不是注冊資本，因此就不存在分期繳納的問題。

第二，部分排除適用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的情況。

外資保險公司（外國保險公司分公司不具備中國法人資格，此處不予討論）、直銷企業(yè)、對外勞務合作企業(yè)、勞務派遣企業(yè)、典當行等5類公司，在設立或申請時要求有注冊資本最低限額，但是在資本實繳方面，有不同的規(guī)定。

1.實繳資本需不低于注冊資本最低限額

《外資保險公司管理條例》規(guī)定，合資保險公司、獨資保險公司“注冊資本最低限額為2億元人民幣或者等值的自由兌換貨幣；其注冊資本最低限額必須為實繳貨幣資本”。

《直銷管理條例》規(guī)定，直銷企業(yè)“實繳注冊資本不低于人民幣8000萬元”。

《對外勞務合作管理條例》規(guī)定，對外勞務合作企業(yè)“實繳注冊資本不低于600萬元人民幣”。

《典當管理辦法》規(guī)定，典當行“注冊資本最低限額應當為股東實繳的貨幣資本”。

可以出，四類公司均實際要求有注冊資本最低限額，但是對實繳資本的要求，卻并不是規(guī)定必須全部實繳。外資保險公司和典當行僅要求，“注冊資本最低限額”必須實繳；而直銷企業(yè)和對外勞務合作企業(yè)要求的是實繳的注冊資本不低于法定數額，此數額雖沒有直接被確定為最低注冊資本，但結合《直銷管理條例》或《對外勞務合作管理條例》可以認為最低注冊資本即是此法定數額。

因此，這四類公司在資本實繳方面，僅要求不低于最低注冊資本（或法定數額），對于高于最低注冊資本（或法定數額）的部分，并沒有規(guī)定必須一次性實繳，這是此四類公司資本實繳方面的不同點。

2.實繳資本沒有具體要求

《勞動合同法》規(guī)定，勞務派遣企業(yè)“注冊資本不得少于人民幣二百萬元”，但是對該類企業(yè)注冊資本是否為實繳資本并沒有要求，同時也沒有其他法律文件對該問題進行規(guī)定。因此，結合《公司法》的規(guī)定，該類企業(yè)注冊資本有最低限額，但是該注冊資本可以為認繳資本、也可以為實繳資本。

第三，排除適用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與業(yè)務經營資格的行政許可。

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是注冊資本繳納制度，其核心在于確定公司設立的條件。也就是說，施行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的公司，在注冊資本方面僅需有全體股東認繳的出資公司即可成立。而公司成立后的業(yè)務經營資格，則不是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規(guī)制的范圍。

《注冊資本登記制度改革方案》提出27類特殊企業(yè)是，所使用的描述是“暫不實行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的行業(yè)”，而非暫不實行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的公司。嚴格來說，此種表述方式具有一定的模糊性。

對于直銷企業(yè)、對外勞務合作企業(yè)、勞務派遣企業(yè)這三類企業(yè)的注冊資本最低限額要求或資本實繳要求，其本質上是業(yè)務經營資格的要求，而并非是公司設立的條件。

《直銷管理條例》規(guī)定的直銷企業(yè)“實繳注冊資本不低于人民幣8000萬元”，實際上是“申請成為直銷企業(yè)”的條件之一；《對外勞務合作管理條例》規(guī)定的對外勞務合作企業(yè)“實繳注冊資本不低于600萬元人民幣”實際上是“申請對外勞務合作經營資格”的條件之一；《勞動合同法》規(guī)定的勞務派遣企業(yè)“注冊資本不得少于人民幣二百萬元”，實際上是申請“經營勞務派遣業(yè)務”的條件之一。

其原因在于，直銷僅是貿易類公司可選擇的經營業(yè)務之一，提供對外勞務或勞務派遣僅是勞務類公司可選擇的經營業(yè)務之一。此兩類公司由于還存在更多其他經營業(yè)務范圍，因此其設立時則不需要受到上述注冊資本最低限額要求或資本實繳要求。其不符合要求的法律后果僅是不具備申請相應經營業(yè)務的資格，對公司本身的法人資格是否取得并無影響。

但是，如果公司設立時要求的經營范圍，是受到注冊資本最低限額要求或資本實繳要求的，那么此時的這些注冊資本最低限額要求或資本實繳要求則關乎公司法人資格的取得。勞務派遣企業(yè)可能存在此種情況，但是直銷企業(yè)和對外勞務合作企業(yè)顯然都不存在這種可能性，因為二者申請對應業(yè)務經營資格都要求取得法人資格在先，即公司已經成立在先，而成立在先的公司則有可能是在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成長起來的。

這樣的區(qū)別，實際上是由于對公司申請?zhí)囟I(yè)務經營資格這一申請行為的法律定性理解的區(qū)別而產生的，此問題不在本文的論述范圍，因此不再贅述。

國務院總結了的二十七類“暫不實行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的行業(yè)”在注冊資本繳納制度上，可以分為完全排除適用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和部分排除適用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的兩種情況。同時“暫不實行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的行業(yè)”這一表述方法有待商榷，因為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是對確定公司法人資格取得的制度設計，而并非確定公司業(yè)務經營范圍許可獲取的制度設計。如直銷企業(yè)、對外勞務合作企業(yè)、勞務派遣企業(yè)受到的關于注冊資本最低限額或資本實繳的要求，本質上是業(yè)務經營范圍許可獲取的制度設計，而與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無關。

三、總結

從制度層面來看，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屬于普遍適用的法律制度，僅在特殊情況下被排除適用，而排除適用的情形已經被國務院全部確定下來。但從學理層面上來說，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本身的概念，雖然法律沒有明確規(guī)定，但國務院通過在制度的安排賦予了其過于寬泛的內涵。除此之外，注冊資本實繳登記制還被放在與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和完全相對立的位面之上，因此在此種制度設計之下，注冊資本認繳登記制在學理上的定義及適用范圍還存在需要與司法制度相互配合、銜接的地方。

注釋：

①呂來明，楊明敏：“論我國資本制度的改革及債權人利益的保護”，《法律適用》，2013年版，第12期。

②參見《國務院關于印發(fā)注冊資本登記制度改革方案的通知》（國發(fā)［2014］7號）。

③實際上目前以公司形式設立保險專業(yè)代理機構、保險經紀人的，暫時沒有注冊資本最低限額，因為雖然《保險法》授權國務院保險監(jiān)督管理機構設置注冊資本最低限額，但是目前并無文件作出限制。

［1］國務院機構改革和職能轉變方案（2013年3月10日）.

［2］呂來明，楊明敏.論我國資本制度的改革及債權人利益的保護［J］.法律適用，2013，（12）.

［3］趙旭東.資本制度變革下的法律責任護［J］.法學研究，2014，（5）.

［4］蔣建湘，李依倫.認繳登記資本制下債權人利益的均衡保護［J］.法學雜志，2015，（1）.

［5］石冠彬，江海.公司人格否認制度在認繳登記制中的使用［J］.江西社會科學，2015，（12）.

［6］趙旭東.公司法學［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