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蓓蓓

張道民：讓古道的印記歷久彌新

Zhang Daomin: Reshape the Meaning of Life in the Imprint of History

文／郭蓓蓓

○位于今山東省臨沂市郯城縣境內的馬陵山區(qū)，相傳為戰(zhàn)國時期孫龐交戰(zhàn)之馬陵道。圖／張道勇It is said that Maling mountain area, which is located in Tancheng County, Linyi City, Shandong Province, was the battle field of Maling Campaign during the Warring States period.

○過了幾百年，京西古道雖顯出殘敗頹相，但風情古韻猶在。圖為其牛角嶺關城。After several hundreds of years, the Ancient Jingxi Road looks decadent. However it still showcases ancient charms. The picture shows the Niujiaoling Pass.

地跨臨沭、郯城、新沂三縣的馬陵山，發(fā)脈泰岳，縱貫魯南、蘇北，綿延起伏，逶迤數(shù)百里，狀似奔馬，有“八百里馬陵”之稱。沿著荒草野徑上山，一路盤旋，大片的松柏樹將其裸露的泥土地覆蓋，林間還抽長出密匝匝的灌木叢。

“這條野徑曾是戰(zhàn)國時期孫龐交戰(zhàn)的馬陵道，如今除了山頂無人問津之處，其他部分早已消失殆盡。”古道保護與發(fā)展協(xié)會發(fā)起人張道民說，在中國的一些大山深處，深藏著許多古道，它們曾為商用或官用，承載著中華文明發(fā)展和變遷的血脈，但隨著時代更迭，大部分的古道漸失其用，消失在歲月中。

多年來，張道民為古道保護獨自奔波，他探尋過的古道遍布大江南北，有的只殘存在老一輩人的記憶中，有的則開發(fā)為熱門的旅游景區(qū)。在他看來，古道保護不僅需要記錄，還要挖掘其存在的深層價值，讓歷史的印記歷久彌新。

“修路筑道輕而易舉，古道破壞難以彌補”

“我和古道的淵源由來已久?！痹谥需F工作了16年的張道民說，那時最重要的工作莫不過修路、搭橋、打隧道，“想致富先修路”的理念早已深入人心，卻不曾料想，一條條新修建的道路會對附近的生態(tài)造成了難以預料的影響。

在張道民的記憶中，印象頗為深刻的是2005年在北京嶺上村的經(jīng)歷，“這個村子，人很少，都是老人和婦女，幾乎找不到年輕人?！苯?jīng)過一番詢問，張道民了解到，這里是歌手田震的老家，在古代甚至還出過27位舉人，不難推斷，此前這曾是教育發(fā)達的地區(qū)。

為何發(fā)展到如今這個境地？這個問題始終困擾著張道民。為了揭開謎團，經(jīng)過深入調研，他發(fā)現(xiàn)，村附近以前有一條老路，曾是駱駝祥子牽著駱駝從內蒙古販駱駝、販馬經(jīng)常走的道，也匯聚了南來北往的旅人，文化相互融合，便也成就了教育的發(fā)達。然而在修完國道之后，那條老路便廢掉了，整個村子也就沒落了。

如今考證，這條老路便是著名的京西古道。“利用現(xiàn)代技術修建道路輕而易舉，而對古生態(tài)的破壞是難以彌補的?！比绱私?jīng)歷，讓張道民決心投身古道保護的公益之路。

“毫不夸張，古道消失的速度如流星劃過般稍縱即逝。”張道民說，東京（洛陽）到西京（西安）曾是一個大官道，秦代時就已出現(xiàn)，后經(jīng)普通公路到高速公路層層替代，直至最終消失。以這種方式消失，是線性文化遺產(chǎn)領域的普遍現(xiàn)象。

○2014年8月，張道民（左）出資與同濟大學合作成立了中國古道研究院。In August 2014, by cooperating with Tongji University, Zhang Daomin (Left) contributed to establish the Chinese Ancient Road Research Institute.

“文字、影音留存是當務之急，發(fā)掘存在的深層價值”

2014年，張道民發(fā)起的古道網(wǎng)組織了一次“最后的318”自駕活動，19名戶外愛好者參與其中，行程340千米，途徑雅安、天全、二郎山隧道、瀘定，最后抵達康定，見證了318最后的美景。“與游覽無關，讓參與者切身認識到‘古道’這個概念，思考賦予‘古道’新價值的意義，才是活動的目的?！彼J為，保護古道，首先要喚醒意識。

318川藏線尚且有跡可循，但大部分古道面臨的是毀滅性消失。山東有一條貫通南北、穿越沂蒙山的紅（紅花鎮(zhèn)）羊（羊口）公路，這條公路上有兩個馬站，分別為南馬站和北馬站，皆是古代驛站，也流傳著許多故事。張道民認為，通過視頻、軌跡、文字、照片把它們記錄下來是當務之急，即便是像茶馬古道里那些幾乎沒有保護價值的細小古路。然而，“現(xiàn)在只有相對偏遠的地方還能有記錄，中原地區(qū)的古道只在老一輩人腦中留存了，倘若他們不存世了，古道便也無跡可尋了?！?/p>

在張道民看來，古道保護最理想的狀態(tài)是發(fā)現(xiàn)它存在的深層價值，并讓其重煥生機，將古道作為旅游產(chǎn)品去開發(fā)，是大部分古道保護者所推崇的方式，也是百姓和地方政府所支持的方式。目前，能夠實現(xiàn)巨大經(jīng)濟和社會效益的要數(shù)大運河徽杭古道這一段，“通過旅游，它不僅創(chuàng)造了許多經(jīng)濟價值，也促成了許多項目合作?！睆埖烂癖硎?，如果用古道的主題去串各個歷史故事點，就可以做出很多文章來讓旅客駐留。

那么，價值挖掘點就顯得尤為重要。山東境內古道幾乎被破壞殆盡，有跡可覓的，馬陵古道算一個。目前，當?shù)卣I備沭馬風景區(qū)，其中就涉及它。“這個古道在馬陵山頂依然存在，我倒很想做一件事，現(xiàn)在全國越野賽事都非?；馃?，馬陵山不是高山，在丘陵山頂上舉辦越野跑的賽事是非常棒的?！睆埖烂裾f。

“把有差別的口音記錄下來，在各地建博物館”

大概在十一二年前，張道民就開始提倡古道保護的概念，依靠個人力量四處奔走講解，這在國內應該是比較早的。“直到后來看到了聯(lián)合國線性保護組織的憲章，才發(fā)現(xiàn)國內的關注度還是不夠?！睆埖烂裾f。

2014年8月，張道民出資與同濟大學合作成立了中國古道研究院，全面整理、收集中國古道資料，保護古道并發(fā)掘新的價值。“事實證明，研究會的作用不僅僅局限于專業(yè)領域，此后曾有多個縣主動聯(lián)系我們討論古道保護的問題?！睆埖烂裾J為，旅游的需求，促進了地方政府部門的關注，相較而言，媒體的關注和參與度仍存差距。為了加大對古道的宣傳力度，一個新的組織應運而生。

由張道民發(fā)起的阿普達（古道保護與發(fā)展協(xié)會，簡稱ARPDA）組織讓古道宣傳看到了希望。“只有帶有公益性質的組織，才可能發(fā)動起來。此前還沒有一個提倡保護古道的組織，我們是第一個?！彼硎?，有組織的宣傳，可以讓更多人參與進來，并用互聯(lián)網(wǎng)等手段推進宣傳?！斑@同大熊貓的保護殊途同歸，我們對于古道保護的宣傳努力要是能上升到影響旅游開發(fā)設計的規(guī)劃理念、影響到設計類規(guī)范的改變那就了不得了?！?/p>

即便如此，古道保護仍面臨不少困難?！拔覀冊谛麄鞴诺罆r，總能收獲別人贊賞的目光，但真正能參與進來的還是太少?！睆埖烂穹治觯绊懥托麄髁Χ炔粔蚴且粋€方面，專業(yè)水平參差不齊、組織能力欠缺和資金投入不足仍是古道宣傳所面臨的巨大障礙。

“我倒很想在各地建古道博物館，這可能是終極目標。”即便困難重重，張道民仍在公益路上一如既往，他設想著在每一個地方建一個博物館性質的收藏之所，將道路、圖片、交通工具實物等囊括其中，組成一個古道博物館地圖。在那里，你能看到過去的馬車是什么樣子，過去的交通是怎么回事，當?shù)厝说恼Z言、口音、視頻等等，“這些有差別的口音，往往能記錄一段段不同的歷史，如果有這樣的博物館，能保存它，或者有大量的視頻能保存它，我覺得挺好吧?！?/p>

“I’ve been linked to the ancient road for a long time, long before the time when I ventured into business,” said Zhang Daomin. The most important work of CREC is road construction, bridging and tunneling. The concept of “building roads to become rich” has gone deep in the hearts of people. Unexpectedly, a newly-built road has such an unpredictable influence on the surrounding ecological environment.

In the memory of Zhang Daomin, his experience in Lingshang Village in 2005 is very impressive. “There are few people in the village. All are old people and women. It’s almost impossible to find any young people. ” After some inquiries, Zhang Daomin learned about that it was once the headquarters of the Shanxi-Chahar-Hebei border area, and is the hometown of the singer Tian Zhen. In ancient times, 27 successful candidates of imperial examinations at provincial level came from this village. It is not difficult to infer that it was a place with developed education. Why has it fallen into such a situation now? After carrying out a thorough investigation, he found that there was an old road near the village. Travelers from both the north and south gathered here. The mutual integration of cultures facilitated a developed education. However, after the national highway was completed, that old road was abandoned, and the entire village declined accordingly.

Through today’s verif i cation, the old road is the well-known Ancient Western Beijing Road.“It is easy to use modern technology to build a road, but its damage to the ancient ecological environment is irreparable.” Due to such an experience, Zhang Daomin is determined to devote himself to the public welfare cause of protecting ancient roads.

（本文圖片除署名外由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