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克木勒

（1）還未到寢室熄燈的時間，卻將一個人的寢室的燈關(guān)了。

淡然的坐在陳舊的書桌前，把紫色的臺燈打開，特意將黑色的底座挪了一下。窗外有路燈哭泣的柔光，屋內(nèi)很靜。孤光照著枯去的小玫瑰樹，樹根處有不知名的小草。萌發(fā)，泛出絲點綠意，看起來像在滴淚，所以有時也是黑色的。

我沒有速沖一杯往日的雀巢咖啡，卻還是回到了故鄉(xiāng)的記憶中。天漸入冬的氣息中，一絲一縷，卻還是說得清何處是無可奈何的思念，聽得見何處，故事悄然發(fā)生。

“山脈連綿巍峨，蒼木墨綠中夾帶一點落葉黃。河流涓涓，牛馬躺仰，細嚼寸草，眼眸里是繁星滿空的寧安。牧牛馬的老人。慈祥的面容，身披蓑衣，坐在巨石上，托著煙袋，抽著古老的煙草，冒著，故鄉(xiāng)的云霧……”

（2）燈光亮了太久，仍然是微弱。只是自己的眼睛泛出幾滴淚，模糊的畫面，近在咫尺，伸手觸及，卻又幻然不見。留下一書桌的寂寥。

故事，是在發(fā)生。沒有停歇。

（3）桌前，有小樹死去，有小草活著。死去的顏色，活著的顏色。一片葉子，僅是綠與枯黃而已。我擰開自己飲用的礦泉水瓶蓋，倒入死去枯木的淡綠色花盆，也倒入活著小草的灰褐色花盆。漸漸深黑的夜宇，自己也將水倒入口中。兩個靈魂，我都知道是對故事的期盼，不偏袒，也不因為現(xiàn)在是冬天，將水咽入胃中。

（4）故事，有發(fā)生。有故事，發(fā)生。

（5）用自己瘦弱的手掌，丈量這冰冷的桌子，七掌。這孤獨的數(shù)字，如何，也將撐住這故事發(fā)生。也許是屬于我的故事，也許是屬于你的。我雙臂交叉，用已經(jīng)失去味道的圍巾遮住雙眸，死了般趴在桌子上。

（6）夢里

見死去的玫瑰樹長出新綠

葉子長滿桌子

活著的小草在我嘴里

生長

我仍趴在那里

還在熟睡

深夜

從何時起，當(dāng)站在六樓窗子前時，不再將棕褐色的花瓶輕移，不再撥開紗窗，擁有窗外朦朧的景。也不再靜靜坐下，擁有這片寂靜。

我結(jié)識自己，在書桌上的綠色芒果還未變黃之前。想送給喜歡它的人，卻也來不及，它成熟的太快，等待后，會糜爛。紫色臺燈下，玫瑰盆栽一片片零落，干弱的過往。你也許想起了我，在你一個人的時候。也許也將那印有鄉(xiāng)村尾花的那本淡綠色的筆記本打開。寫了一段想說的話，或許講給自己傾聽，或許講給某個藍色的靈魂聽，渴望諒慰。

我在異鄉(xiāng)，從秋季的幾場秋雨，攜幾片葉子和那樣的潔癖，就躍入初冬。我戴著乳白色的圍脖，尋著舊時的氣息，朦朧的解釋自己，又迷離的遠離自己。過多的誤解與不安，無奈而已。我走在學(xué)校凌晨的公路上，孤身聽一首靜而抒傷的民謠，卻還有這忙碌背后的欣慰。路邊湖水中的魚，睡著安游……

我在山的這邊，抬頭遠眺卻可笑的望不見山脈。夢回故鄉(xiāng)，大涼山深處的秘密，下著濃郁而感動的雪。清晰的煙囪，冒著清晨的云煙，纏繞流浪人的眼睛，直至熏出眼淚。而如今這里，卻也還好。成都的天，倒很切合我，云霧很濃，到處都是悲傷。低著頭行走，也許即使是你，我也將錯過，更何況這里匆匆的過客與路人。對于自己不想念和興趣的一切，也像你一般，容易淡了心思，不如睡上一下午的清悠。

冬天了，才開始收集秋葉，才開始拍下秋景。不怪你，只怪季節(jié)的滯后，或許太過憂傷離別。我寫下這深夜本該屬于那信中內(nèi)容的文字，傾訴下想寂靜的故事，小小的故事。

南方舊院

村子寂靜。

陽光從村莊東邊的東山斜射過來，光還是涼的，因為清晨。葉子新綠，院后的桃林開滿粉霏的花朵，風(fēng)一吹，迷亂的殘瓣就這樣伸入云朵深處。我知道，它也有一顆流浪的心。

院子里，水龍頭被擰開了。清涼的水連起那農(nóng)村常用洗衣粉的泡沫，越堆越高。洗衣者是她，一名十九歲的女孩。著一件雪白色的連衣裙，頭發(fā)烏黑濃密，她用了當(dāng)?shù)刈罹咛厣哪景l(fā)簪，將發(fā)梢盤在她那精致臉龐上的頭部，木香清新。偶爾，有水滴濺在她如冰花般潔白的臉上，陽光透過水滴，誰看得見另一個世界。她從不濃妝與淡抹，卻是最美麗的?；蛟S這是初春的初美，我們在蘇醒里一直追尋的美。

春風(fēng)又吹，院里竹竿上掛著白色的床單和一件藍色的紡紗毛衣。冬天已經(jīng)過去，聽得見花瓣嬉鬧的醉意。它們就那樣隨風(fēng)吹，隨風(fēng)逝。僅此一生，短暫卻又雋永。

女孩還不會離開南方的院子，因為她仍然十九歲。雨季還未到來。曾經(jīng)在十七歲雨季里，借去她青色雨傘的男孩，還未歸來。

黃昏安慰花瓣安詳歸落，女孩坐在木凳上，望著遠方。最后的幾縷殘陽照在她清秀的身上，像海邊的蒲公英，又恰若南山上的尾草花。細柔清麗。她想起當(dāng)年男孩留下的最后一首詩，流著淚懷念……

村子依然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