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鄭湘萍
香港“80后”社會運動與后物質主義價值觀
文/鄭湘萍
自20世紀60年代開始,西方社會在價值觀上開始經歷從物質主義到后物質主義的轉向。在后物質主義價值觀的影響下,香港“80后”以活躍的姿態(tài)參與香港社會運動。香港“80后”后物質主義價值觀的轉向,導致新社會訴求的產生,迫使香港傳統(tǒng)政黨以改革姿態(tài)迎合這些后物質主義選民,加劇了因價值觀念代際轉換而引起的代際沖突,給香港社會運動帶來了不可忽視的影響。對于后物質主義價值觀帶來的新挑戰(zhàn),香港特區(qū)政府和中央政府應當采取措施,積極應對。
香港“80后”;社會運動;后物質主義價值觀
每一場社會運動背后,價值觀都是不可缺少的思想文化根源。價值觀透過有組織的社會運動,能夠持續(xù)地促進社會變遷。香港“80后”在價值觀上經歷了從物質主義到后物質主義的轉向,后物質主義價值觀是其活躍參與香港社會運動的重要理念誘因。
香港有開展社會運動的傳統(tǒng)。香港回歸前,典型的社會運動有1922年海員大罷工、1925年省港大罷工、1966年九龍暴動、1967年六七暴動、1973年“反貪污,捉葛柏”集會等。香港回歸后,社會運動爆發(fā)的頻率增加,其激烈程度大大提高,以致有學者把當前香港社會稱之為“社會運動型社會”。一般認為,2003年七一大游行是香港新舊社會運動的分水嶺,它標志著香港新生代政治意識的出現(xiàn)。伴隨著依靠互聯(lián)網動員,以關注社會、環(huán)保、保育(保護自然、文化遺產等)等社會議題的新壓力團體逐漸出現(xiàn),香港“新社會運動”開始產生。[1]與香港傳統(tǒng)社會運動相比而言,香港“80后”社會運動從以下四個方面展現(xiàn)出香港社會運動的新特性。
第一,香港新社會運動的參與主體是“80后”。他們出身于1980年至1989年,是香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積極參與香港社會運動的“80后”們具有以下特點:與20世紀四五十年代從中國大陸過來的移民和難民不同,他們有著濃厚的本土意識和香港身份認同;關心時政和香港社會發(fā)展,積極參與社會運動;他們奉行政治多元化,信奉公義、平等和博愛等價值;不滿當前香港社會以經濟利益為首位的發(fā)展模式;希望以獨具創(chuàng)意的、多種多樣的行為感化別人,期待香港的明天變得更美好。[2]與此同時,香港“80后”與上一代激進青年不同,他們大多是溫柔的素食主義者和田園生活愛好者,視抗議、絕食以及苦行為身體和靈性的修煉??傊?,香港“80后”自己認為,在作為社會運動的主體方面,他們不同于傳統(tǒng)意義上的香港工人階級,也不同于那些保守求穩(wěn)的香港中產階級,他們是真正為香港未來著想,并積極抗爭的思考者和行動者。
第二,香港“80后”社會運動的議題多元化。香港傳統(tǒng)社會運動的主要訴求是經濟利益,如工人運動側重關注提高收入、改善工作環(huán)境以及相關福利。香港“80后”關心的議題較為寬泛,不但關心民主普選等政治問題,而且關心民生、社會發(fā)展、城市規(guī)劃、基建規(guī)劃等議題。香港“80后”非常重視言論自由以及公民參與、表達等權利。從這個意義上說,香港“反高鐵”的社會運動核心并不在于高鐵,而在于經濟發(fā)展方向,追求的是香港普通民眾參與城市規(guī)劃和表達的權利。他們要求在討論過程中融入更具多元的香港本土價值,以維護香港特色。[3]
第三,香港“80后”社會運動的抗爭方式多樣化,并以激烈抗爭形式為主。香港“80后”奉行“快樂的抗爭,溫柔的解放”,以及“激烈抗爭是理性的選擇”等理念及行為方式。[4]他們認為舊有的示威、集會、游行、絕食等招式已經過時且失效,需要進行激烈抗爭來引起政府和民眾的注意。2010年1月,近百名年輕抗議者列隊,以苦行的方式圍繞立法會大樓游行,表達對香港立法會財務委員會通過廣深港高鐵香港段撥款案的不滿。2014年9月下旬,香港青年學生開展“占領中環(huán)”運動,在中環(huán)、旺角等街道安營扎寨,進行街頭抗爭,期間與香港警察發(fā)生肢體沖突。從整體上看,香港“80后”傾向于以激烈的態(tài)度和方式參與香港社會運動。
第四,香港“80后”更善于利用互聯(lián)網,其組織社會運動的方式發(fā)生較大變化。香港“80后”的社會運動并不具有高度組織化和制度化的組織形式,參與者通過網絡平臺和松散的人際網絡來傳達資訊和組織活動。成本低、覆蓋面廣、傳遞迅速、形式多元的新媒體在香港青年的“新社會運動”中具有不可忽視的作用。[5]香港年輕人或網民不再依靠傳統(tǒng)媒體了解資訊,而是在自己的博客、網頁,以及其他獨立媒體上了解資訊和傳播見解。由于香港“80后”對亞視新聞、無限新聞等傳統(tǒng)媒體不滿,于是他們自己通過民間電臺、FM101、網上電臺“青臺”、蕭若元的MyRadio、獨立媒體in-media等來報道相關新聞。
香港“80后”新社會運動的出現(xiàn)引起人們思考。97香港回歸以來,香港經濟發(fā)展基本平穩(wěn),“一國兩制”的實踐獲得世界各國的認同,在這樣的大背景下,為什么香港社會反而開始了“泛政治化”,社會運動反而不斷出現(xiàn)。其中有一個重要因素,即在香港社會轉型的過程中,從物質主義到后物質主義的價值觀轉向對香港年輕人產生了重要影響。
后物質主義理論由美國學者羅納德·英格爾哈特(Ronald Inglehart)于1977年提出,引起了中西學界的熱烈反響。他認為,西方發(fā)達工業(yè)社會公眾的價值觀正在經歷從物質主義到后物質主義的代際轉型。在物質豐裕的發(fā)達工業(yè)社會,人們開始降低對經濟安全、人身安全、國家安全等物質價值的需求,更加關心諸如言論自由權、公共政策領域參與權等后物質主義價值。如果說物質主義價值觀對應人的生理性需求,是一種生存價值觀;那么后物質主義價值觀則強調生活質量、自我表現(xiàn)和公民自由,是一種自我表現(xiàn)價值觀。“生存價值觀把經濟和物質保障放在優(yōu)先地位,而自我表現(xiàn)價值觀則強調自由表達、參與決策、環(huán)境保護、性別平等以及對少數種族、同性戀的寬容”。[6]在1990年,英格爾哈特以西方20多個發(fā)達工業(yè)國家價值觀念的調查數據為基礎進行研究,認為西方民眾已經發(fā)生從物質主義到后物質主義價值觀的代際轉變。這種轉變“僅是更廣泛的、從生存價值觀到自我表現(xiàn)價值觀的文化轉型的一部分,這場轉型將新的政治議題推向政治舞臺中心并成為新政治運動的動力”。[7]在這場代際轉變中,經濟、社會、政治發(fā)展與文化變遷之間相互作用。經濟發(fā)展帶來文化變遷,而文化變遷會引發(fā)政治變遷,后物質主義價值觀正是政治文化變遷的重要表現(xiàn)。
后物質主義的出現(xiàn)和崛起帶來了廣泛的影響,它逐漸改變西方社會、政治和經濟生活。在西方社會,人口出生率下降,民眾越來越優(yōu)先重視環(huán)境保護,消費模式漸趨合理化,工作模式越來越靈活,家庭關系被再次重視。不僅如此,后物質主義者較少關注金錢和經濟回報,在政治上越來越傾向于自由至上主義,強調更加廣泛而直接的參與,奉行多元主義的道德觀,以及所有文化和種族群體的平等權利。在政治和公共政策領域,后物質主義價值觀產生的最大影響在于,由精英主導型傳統(tǒng)政治逐步過渡到“挑戰(zhàn)精英”的新型政治。“在很大程度上,精英主導型政治參與仍是精英掌控的政治,即精英借助成熟的組織如政黨、工會、宗教機構等來動員群眾,以獲得群眾支持?!魬?zhàn)精英’新型政治則在具體決策層面上賦予公眾以日益重要的角色,而不是僅讓公眾在兩套決策班底之間進行非此即彼的被動選擇”。[8]這意味著,政府和政治精英要摒棄過去那種由少數專家和官僚主導公共事務的決策模式,正視性別差異的消退現(xiàn)狀,重視女性在政治和公共政策中的參與,按照年輕一代的價值需求來重塑公共政策議程的優(yōu)先順序。
后物質主義價值觀是西方新社會運動的理論基礎。一般說來,“新社會運動”是指西方發(fā)達國家的綠色環(huán)保運動、女權運動、和平運動等社會運動,它興起于20世紀六七十年代。與傳統(tǒng)工人運動相對應,“這些運動不同于戰(zhàn)后初期的舊式社會運動:他們表達的是對人類‘生活世界life-world’(如社區(qū)、城市或者環(huán)境)而非物質利益(如經濟增長、財富分配或者人身安全)的關懷;他們采取的是非組織化、松散網絡化,而非高度組織化、制度化的行動方式;他們所崇尚并傳達的是自我解放、獨立個性、身份意識、反權威、反官僚體系的價值觀念,而非工具理性、權威、秩序的價值觀”。[9]英格爾哈特提出,“近年來新社會運動浪潮變得日益突出,而物質主義/后物質主義維度在它的興起中扮演著關鍵的角色”。[10]由于西方舊政黨注重經濟增長、公共秩序、國家安全的“舊政治”價值,難以反映婦女運動、環(huán)境保護運動、反核運動、同性戀正當合法性等新議題,不能很好呼應后物質主義者追求的“新政治”價值目標,后物質主義者只能轉向新政治政黨(如新左派政黨、生態(tài)黨和民族政黨等)來開展新社會運動。
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香港社會逐漸發(fā)生后物質主義價值觀轉向,且這種轉向在香港“80后”身上較為明顯,受到香港學界的注意以及重視。2003年“七一大游行”后,香港學者開始嘗試運用后物質主義概念詮釋香港面對的管治問題及社會訴求。2010年香港爆發(fā)反高鐵運動,使得香港公共論述對后物質主義的討論達到一個高峰。“這一次,評論的重點不單在于香港社會是否已經在整體層次上進入后物質年代,亦見在年青的一代是否比上一代或上幾代的香港人更向往后物質價值”。[11]大多數香港學者認為,香港“80后”是典型的后物質主義者,“高鐵事件”反映了香港“80后”追求綠色經濟以及社會公益等后物質價值。
香港“80后”的后物質主義價值觀轉向給香港社會帶來了不可忽視的影響。第一,后物質主義價值觀導致香港“80后”產生新的社會訴求。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香港經濟快速發(fā)展,市民生活水平大幅提高,香港“80后”是伴隨香港經濟騰飛、物質生活條件富庶成長起來的。盡管目前面對就業(yè)難和置業(yè)難等困境,但他們所處的物質生活環(huán)境較上一輩更為充裕。隨著香港經濟日趨繁榮,香港青年的價值取向開始關注生活質量、工作滿意度、民主參與度等非物質方面的社會問題。香港“80后”更加認同環(huán)境保護、兩性平等、文化認同和民主等新政治價值,這種認同感還在不斷增強。第二,后物質主義價值觀轉向給香港政黨政治的發(fā)展和分化帶來影響。從物質主義到后物質主義價值觀的轉向與人的政治態(tài)度之間存在密切關聯(lián),迫使香港傳統(tǒng)政黨在政治活動中開始重視民主參與和文化保育等后物質議題,以改革姿態(tài)來迎合這些后物質主義選民。第三,從物質主義到后物質主義的轉向反映了港人價值觀念的代際轉換,進而產生代際沖突。由于后物質主義價值觀的出現(xiàn),青年與父母、祖父母在價值觀上產生了較大的代溝,在這種背景下,老年本位文化與青年本位文化之間的沖突開始加劇。年輕一代更傾向于后物質主義價值觀,對公平、正義、言論自由、社會參與的訴求日益增長,他們抗拒固有的社會規(guī)范,導致香港社會潛伏性沖突或分裂的不穩(wěn)定因素增加。
結合香港社會的后物質主義價值觀轉向來考察香港“80后”新社會運動,可以合理地解釋香港社會出現(xiàn)的變化。后物質主義價值觀轉向既給香港社會帶來了積極影響,也存在潛在風險。香港特區(qū)政府和中央政府應當重視香港青年后物質主義價值觀轉向帶來的社會問題,從以下四個方面積極引導這種趨勢。
第一,在審視經濟因素的基礎上,全面分析香港“80后”參與社會運動的政治和文化原由。誠然,香港社會近來的經濟問題、社會貧富差距拉大問題引發(fā)了香港青年生存的危機感和對未來的迷茫感,這些確實是促使香港青年走上街頭進行激烈抗爭的部分原因,但經濟因素不是其中惟一或關鍵性因素。與西方新社會運動突出環(huán)境保護、兩性平等主題不同,香港新社會運動更加凸顯民主和文化保育的渴求,香港青年更為重視城市建設的參與權利,希望在公共事務中獲得更多的話語權,希望維護香港特色和本土價值。因此,我們不能單純以經濟原因來解釋香港“80后”參與社會運動的緣由。香港特區(qū)政府如果僅僅提高香港“80后”群體的收入而不滿足其政治和文化方面的參與渴求,這只能緩和社會抗爭激烈的程度,但無法平息香港“80后”社會運動。
第二,推行主動咨詢治理模式,積極回應香港“80后”群體的訴求。香港殖民地時期,英國在香港實施吸納社會精英參與社會管理的模式。九七回歸之后,該模式依然根深蒂固地影響著香港特區(qū)政府,港府依然沿用原有被動式咨詢治理模式。如在推進廣深港高鐵香港段建設的早期,港府按照原有程序進行社會咨詢,僅將文件在一些政府機構和政府網站上公布,媒體沒有進行大幅報道,只是被動地等香港民眾來閱讀。后來元朗菜園村因高鐵建設征地而引起激烈反抗,網絡媒體隨后發(fā)出“本土行動”的聲音,才引起主流媒體的關注。最后港府不得不推出“天價”賠償方案以推進工期。這個例子說明,港府原有被動式咨詢治理模式已無法滿足香港民眾對民主的新訴求。香港特區(qū)政府要推行主動咨詢治理模式,積極傾聽香港中產階級意愿,重視下層普通民眾的合理訴求。在發(fā)展經濟之余,重視改善民生,從根本上著手解決一些深層次矛盾和問題,維護社會和諧穩(wěn)定。[12]
第三,加強思想教育,做好香港青年的價值觀引導工作。香港“80后”的價值觀深受西方價值觀的影響,呈現(xiàn)明顯的多元化趨勢,有著濃厚的理想主義色彩。他們有著推進香港社會發(fā)展的熱血和激情,但往往因理想高于現(xiàn)實而做出過激行動。目前,香港青年缺乏對中國國家的正確認知,愛國主義教育被扭曲甚至缺失,這應引起特區(qū)政府和中央政府的高度關注。應聯(lián)合各界力量加強香港青年愛國愛港的理想信念教育,讓香港青年認識到,價值的自我實現(xiàn)并非不受限制,應在愛中國、愛香港的大框架下尋求合理、合適的途徑。如果過度強調自我實現(xiàn),往往會轉化為極端利己主義,危害香港社會的穩(wěn)定以及整個中國的可持續(xù)發(fā)展。
第四,拓展社會空間,滿足香港青年合理需求。香港社會和中國內地應充分了解香港青年價值取向的特點,關注其真實的自我需求和社會需求,合力拓展香港青年的現(xiàn)實出路,給予香港青年以更廣闊的發(fā)展空間和發(fā)展平臺。在重視香港青年學生各種聲音的基礎上,依據相關規(guī)律來制定階段性政策以及長遠規(guī)劃,使其合理的后物質主義特性得到釋放,不合理的需求得到遏制。合理引導香港青年有機融合本土化視野、區(qū)域性視野以及國際化視野,在人生價值上較好地實現(xiàn)自我價值和社會價值的有機統(tǒng)一。
注釋:
[1]蔡子強:《新社會運動的博弈》,《南方人物周刊》2010年第6期。
[2]林匡正:《香港新青年革命:八十后運動》,香港:次文化堂有限公司出版,2010年,第9-21頁。
[3]陳競新:《高鐵之爭背后的香港本土價值》,《南風窗》2010年第5期。
[4]陳云:《快樂的抗爭,溫柔的解放(代序)》,林匡正:《香港新青年革命:八十后運動》。
[5]李春麗:《香港青年參加“新社會運動”原因探析》,《廣州社會主義學院學報》2012年第3期。
[6]盧春龍:《英格爾哈特:政治文化復興運動的主要推動者(序)》,羅納德·英格爾哈特:《發(fā)達工業(yè)社會的文化轉型》,張秀琴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年,第19頁。
[7]羅納德·英格爾哈特:《西方和中國民眾的價值觀轉變:后物質主義價值觀的崛起》(1970-2007年)(中文版序),《發(fā)達工業(yè)社會的文化轉型》,第3頁。
[8]Ronald Inglehart, The Silent Revolution: Changing Values and Political Styles among Western Publics,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77,p.3.
[9]夏瑛:《香港“80后”的“新社會運動”》,2010年9月30日,http://www.time-weekly.com/ story/2010-09-30/109880.html,2015年9月13日。
[10]羅納德·英格爾哈特:《發(fā)達工業(yè)社會的文化轉型》,第377頁。
[11]李立峰、鄧鍵一:《經濟發(fā)展,政治轉變,和香港年輕人的后物質轉向》,張少強、梁啟智、陳嘉銘編:《香港·城市·想像》, 香港:匯智出版有限公司出版,2014年,第176頁。
[12]陳競新:《高鐵之爭背后的香港本土價值》,《南風窗》2010年第5期。
責任編輯 李鐵牛
D676.58
A
1006-0138(2016)01-0043-05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香港社會思潮分析與有效引導的對策研究”(14ZDA058);深圳市哲學社會科學規(guī)劃項目“‘九七’前后香港社會運動比較研究”(125C076);深圳大學港澳基本法研究中心項目“香港社會運動研究”(SZUJBF2014年第4號)
鄭湘萍,深圳大學港澳基本法研究中心兼職研究員,深圳大學社會科學學院副教授,深圳市,5180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