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杰

洪武十一年（1378年），對大明朝來說，發(fā)生了兩件大事：一是北元皇帝翹了辮子，二是有顆流星掉了下來。朱元璋馬上命令從中央到地方各級文吏齊寫祭文，允許從首都到鄉(xiāng)村所有百姓上書直言。

朱元璋的前一項舉措完全是為了安撫強大的北元；后一項是為搞倒桀驁不馴的丞相胡惟庸搜集罪證。可偏偏有個“草根人才”插了進來，讓這場血雨腥風(fēng)的政界斗爭多了幾分喜劇的效果。這個人便是蘇州人錢蘇。

蘇州是元末農(nóng)民起義領(lǐng)袖張士誠的大本營。明朝開國后，朱元璋為報復(fù)支持張氏政權(quán)的蘇民，對蘇州的科斂簡直到了瘋狂的地步。錢蘇準備借“星變”之機上書言事，為困頓的家鄉(xiāng)父老請命。誰知他的奏折還沒到朱元璋手中便被胡惟庸截下了。

胡惟庸絕不是笨人。這年三月，朱元璋下令六部上書不得先稟報丞相，便引起了他的警覺。于是，胡惟庸立刻將錢蘇招來，想給他個下馬威，好堵住他的嘴。誰知錢蘇見了胡惟庸，竟佯佯不睬，甚至連半個揖也沒有。在旁邊人的連番示意下，錢蘇才慢悠悠地說：“哪有沒拜皇帝先拜丞相的道理？”胡惟庸無話可說，只能強笑著點頭稱是，心里卻想著要找機會報仇。

果然，機會很快就來了。朱元璋看過錢蘇的奏章后十分欣賞，聽說他敢當眾頂撞胡惟庸更是高興，便將錢蘇分配給中書省，讓他整天在胡惟庸眼皮底下走來走去，以干擾胡惟庸。

可朱元璋想錯了。胡惟庸不愧為整人高手，見皇帝給中書省“摻沙子”，他馬上見招拆招，要把錢蘇開除出地球去。原來，在南京城里有片玄武湖，波濤汪洋，一望無垠。湖心小島上有個后湖黃頁庫，存著天下的賦役賬目和地圖魚鱗冊。在這里工作的人平時不許點火，不許離島。而且如有只字片言泄露出去，責任人馬上就會被斬首。胡惟庸讓錢蘇去這里任職，無非是想讓他變成個“活死人”，以后抓住機會再送他“上西天”。但朱元璋會讓他如愿以償嗎？

朱元璋一開始就不相信胡惟庸會善待錢蘇，他就是要挑起錢、胡二人的矛盾，好從中漁利。見錢蘇被折磨得七葷八素，朱元璋認為火候已到，馬上召見了他。一見面，朱元璋便假惺惺地慰問道：“丞相對你不好吧？”這時只要錢蘇稍露不滿，朱元璋便會把他打造成一顆“致命的子彈”射向胡惟庸。但領(lǐng)略過官場險惡的錢蘇此時早沒了當初的豪情，面對朱元璋的諄諄問詢和封官許愿，他冷靜地一一謝絕，并以有病為由請求告老還鄉(xiāng)。朱元璋見無法挽留，只能開籠放鳥。

歸鄉(xiāng)的路上竟也潛藏著危機。朱元璋本著“非我奴才，即是敵人”的偏激想法，命人監(jiān)視著錢蘇的一言一行，隨時準備將他抓回“補刀”——句容縣縣令因沒及時匯報錢蘇行蹤而受罰，丹陽縣縣令因匯報及時而受賞。但這一切和錢蘇已沒有關(guān)系，他正在為“百尺竿頭得命還”而慶幸不已，畢竟能從皇帝和丞相的“夾縫”中全身而退的，古往今來還真沒有幾個。

編輯/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