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岳 勇

鎖之謎

◆ 岳 勇

1

星期一上午第四節(jié)課的時候，繡林高中的門衛(wèi)兼保安胡伯正坐在門衛(wèi)室聽收音機。一個男生走了進來，請胡伯拿鑰匙開一下倉庫大門，他要進去拿籃球。胡伯認得這孩子叫石磊，是高三（3）班的復(fù)讀生。他是班上的體育委員，每逢星期一體育課，總要到學校倉庫拿體育器材。

門衛(wèi)室的墻壁上掛著一排鑰匙，每把鑰匙下面都貼著一張小紙條，分別寫著“活動室”“停車場”“勞技室”“倉庫”等字樣，表明鑰匙的用途。以前這些鑰匙都是用一根鐵絲串在一起掛在門衛(wèi)室，誰要用誰就拿去。后來學校接連發(fā)生了幾起盜竊案，校方就加強了鑰匙管理，讓胡伯將鑰匙拆開分別掛在墻壁上，用鑰匙的人，每次只能拿走一把。學校老師取用鑰匙，必須在胡伯這里登記。至于學生，則不能獨自取用鑰匙，如有需要，可以告訴保安，請保安拿鑰匙開門。

胡伯從墻上取下倉庫的鑰匙，關(guān)上門衛(wèi)室的門，與石磊一起往倉庫那邊走去。倉庫在學校西北角的廁所后面，是由一幢老舊平房改建成的，除了進去拿東西，平時極少有人經(jīng)過那里。兩人避開頭頂?shù)牧胰?，沿著墻根向前走，當?jīng)過倉庫窗口時，石磊忽然抽抽鼻子，說：“奇怪，怎么有股臭味？”循著味道從打開了半扇的玻璃窗子里望進去，不由“啊”地發(fā)出一聲驚呼。

胡伯順著他的目光瞧進去，也嚇了一跳。倉庫中間的地板上躺著一個人，成群的蒼蠅飛來飛去，臭氣正是從那里傳來的。石磊說：“好像死人了，快打開門看看?！?/p>

胡伯嚇得臉色煞白，急忙跑到大門前，那是兩扇老式的大木門，門上有釕铞，小鐵環(huán)上掛著一把新掛鎖。胡伯拿出鑰匙，手忙腳亂地插進鎖孔，因為手抖得厲害，扭了幾下，竟沒將鎖打開。石磊看得著急，說：“還是讓我來吧?！焙谚€匙遞給他，石磊接過鑰匙，插進鎖孔，用力一扭，鎖便開了。

兩人打開大門沖進倉庫，一股臭味撲鼻而來，倉庫中間果然躺著一個人，是個男的，胸口插著一把水果刀，地上的一片血跡早已變黑凝固，也不知道死了多長時間，尸體已經(jīng)變成綠色，還冒著氣泡。

“好像是咱們學校的周一全老師?！焙说介T口，聲音有些發(fā)抖，“不要破壞現(xiàn)場，我留在這里，你快去叫人?！笔凇芭丁绷艘宦暎@才如夢方醒，跌跌撞撞朝學校辦公樓跑去……

2

警車呼嘯，十分鐘后，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大隊長夏劍鋒帶人趕到了繡林高中案發(fā)現(xiàn)場。經(jīng)初步調(diào)查和現(xiàn)場勘查證實，死者系繡林高中男教師周一全，因被人用水果刀刺穿心臟引發(fā)體腔內(nèi)臟大出血而致死。據(jù)法醫(yī)初步推測，死亡時間已超過60個小時。據(jù)了解，上周五最后一節(jié)課，周一全還給學生上過課，下午5點30分下課后，周一全才離開教室。由此可以推測出，死亡時間大致在上周五下午5點30分之后至深夜12點之前。現(xiàn)場有搏斗的痕跡，倉庫應(yīng)該是第一案發(fā)現(xiàn)場。水果刀刀柄檢測不到指紋，應(yīng)該是被兇手擦拭干凈了。因為平時有人進出倉庫拿東西，地上腳印凌亂，警方采集不到有價值的腳印。

據(jù)繡林高中的吳校長介紹，死者周一全，系該校高二（2）班語文教師兼班主任，現(xiàn)年32歲，三年前離婚，至今獨居。周老師是師大畢業(yè)生，教學水平較高，平時為人低調(diào)謙和，很少得罪人。周一全進取心很強，最近通過公務(wù)員考試考上了公務(wù)員，不久就要調(diào)到市里一個實權(quán)部門上班，工資加福利，肯定比在這里當教書匠高。想不到他的調(diào)職手續(xù)還沒辦完，竟然就遭此橫禍。今天上午，高二（2）班有一節(jié)班會和兩節(jié)語文課，都是周老師的課，卻沒有看見他進教室。吳校長打他的手機又沒有人聽，心里正奇怪呢，想不到就聽到了周一全被殺的噩耗。

發(fā)生血案的這間倉庫，有前后兩扇門和左右兩扇窗戶。窗戶上安裝了防盜網(wǎng)。后門是樣式老舊的單扇實木門，有上中下三道插銷從里面閂著，關(guān)得很嚴實。這種鐵制的插銷，只能從里面插上和打開，從外面是無法打開或關(guān)上的，所以兇手從后門進入或離開的可能性不大。最后警方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前門。

前門用的是掛鎖。據(jù)發(fā)現(xiàn)尸體的保安胡伯和學生石磊反映，他們進入倉庫時，門是鎖上的，掛鎖上面并無被撬的痕跡。胡伯說這門上的舊鎖生銹了，這把鎖是他上周一新?lián)Q的。據(jù)警方痕檢人員初步檢查，掛鎖完好無損，并無人為撬開過的痕跡。這種防盜掛鎖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比一般掛鎖復(fù)雜得多，用一般的萬能鑰匙很難不留痕跡地打開。從目前情況來看，兇手和死者，用倉庫鑰匙打開掛鎖進入倉庫的可能性最大。兇手殺死周一全后，又用鑰匙將大門鎖上，然后離去。案發(fā)時，應(yīng)該是上周五放學后至深夜12點之間，這時學校師生都回家過周末去了，校園里幾乎沒什么人。此時殺人并棄尸倉庫，至少要等到下一個星期有人進入倉庫才有可能被發(fā)現(xiàn)。這時兇案已發(fā)生兩天多時間，尸體早已在炎熱的天氣里發(fā)臭，對警方偵辦案件就很不利了。也許這一切，都是兇手早已算計好的。

“咦，這后門內(nèi)插銷，怎么自己會動？”一名負責現(xiàn)場勘查的刑警忽然叫起來。夏劍鋒跑過去一瞧，只見后門底部的插銷，似乎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控制著，竟真的自己跳動了兩下，似乎是要從插銷“鼻”里掙脫出來似的。緊接著后門中間和頂部的插銷也微微抖動了幾下。

夏劍鋒忽然明白過來：“門外有人?！绷⒓创蜷_后門沖出去，發(fā)現(xiàn)后門口站著一個穿校服的長發(fā)女生，手里正拿著一塊大磁鐵。夏劍鋒不由吃了一驚，叫道：“小雪，是你？”這女孩兒，正是他女兒夏雪。夏雪在這所學校念高三，平時喜愛看推理小說，也愛纏著老爸聽他講親身經(jīng)歷的探案故事。她的理想是長大了做一名探案如神的女警察。

夏劍鋒低頭看見女兒手里拿著一塊磁鐵，就故意板著臉問：“你在干什么？不用上課?。俊毕难┱f：“我們這節(jié)是體育課，可以自由活動。你們剛才不是說兇手不可能從后門進出嗎，我現(xiàn)在就要證明給你們看，兇手通過在門外用磁鐵控制門里邊的鐵插銷，是可以隔著后門將插銷打開或者插上的?！?/p>

夏劍鋒問：“那你證明得怎么樣了？”夏雪嘟著嘴說：“如果不是你開門，我馬上就成功了?！毕膭︿h把臉一沉，道：“胡鬧！我們在門里都看見了，你用磁鐵只能讓里面的插銷稍微抖動一下，這門關(guān)得很緊，用你這種方法根本不可能隔著木門遙控里面的插銷。你說的這些，只是推理小說中用來破解密室的詭計，在現(xiàn)實生活中根本實現(xiàn)不了?！?/p>

正說著，負責在現(xiàn)場附近搜索的刑警小李朝他招了招手，夏劍鋒立即跑過去。倉庫緊挨著學校北面圍墻，圍墻外是一條小河溝。小李剛才在小河邊的雜草叢中找到了一把大鐵剪。夏劍鋒戴起手套，拿過鐵剪仔細看了一下。鐵剪約有一尺多長，是一把電工用的強力大鐵剪。夏劍鋒從學校后門走出去，看到河溝邊建有一個高壓電箱，大鐵剪掉落的位置正好在電箱下面的雜草中。小李說：“也許是電工在電箱上面干活時不小心掉落下來的?！毕膭︿h點點頭說：“有可能。”

一直忙到下午3點多，現(xiàn)場勘查工作才算結(jié)束，但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有用的線索。

3

周一全的尸體運去尸檢，現(xiàn)場封鎖解除之后，夏劍鋒把保安胡伯留了下來，向他詳細了解倉庫大門鑰匙的保管和使用情況。

胡伯說這把鎖是上周一剛換上去的。換上新鎖之后，幾乎每天都有學生進倉庫拿東西，不是要拿體育器材，就是要拿實驗用具，或者是演出道具之類的，但每一次都是他親自開的門，鑰匙沒有經(jīng)過學生之手。

夏劍鋒問：“那有沒有老師借用過鑰匙？”胡伯翻看過登記簿后說：“換新鎖之后，來借用過鑰匙的老師，只有柳老師。她是學校的藝術(shù)老師，上個星期有一場演出，她要到倉庫拿服裝和道具，時間是上周二下午4點30分。學校有規(guī)定，老師是可以自己取用鑰匙的，所以我并沒有跟著柳老師到倉庫。不過柳老師拿到服裝道具后，很快就將鑰匙還回來了，前后不過幾分鐘時間，應(yīng)該沒有時間去配制一把同樣的鑰匙吧?！?/p>

“那也不一定，配制鑰匙，并不一定要把鑰匙拿走啊。”忽然從后面?zhèn)鱽硪粋€女孩的聲音。

夏劍鋒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自己的女兒夏雪?，F(xiàn)在是下課時間，自己穿著一身警服，往操場邊上一站，自然會引起學生們的注意。這時倉庫門前早已圍了不少學生，夏雪在這里也不奇怪。

夏雪見父親并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就接著說：“只要拿到鑰匙，隨便用石膏、橡皮泥、面粉團，甚至是吃剩的饅頭，按下一個鑰匙印，就可以找高明的鎖匠配制出一把一模一樣的鑰匙來?！毕膭︿h不由露出贊許的目光，看著她點點頭說：“不錯，有這個可能。這位柳老師，你認識嗎？”夏雪笑道：“她被評為咱們學?！蠲琅蠋煛?，誰不認識她呀？”

據(jù)夏雪介紹，這位柳老師名叫柳雅梅，今年28歲，是學校的藝術(shù)老師，不但長得端莊漂亮，而且性情溫柔，多才多藝，據(jù)說曾被學校男生評為全?！白蠲琅蠋煛薄Ｋ廊サ闹芤蝗?，三年前曾追求過柳老師，但被柳老師當面拒絕。夏雪最后補充說：“聽說從上學期末開始，周老師又開始對柳老師發(fā)起了愛情攻勢，但結(jié)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p>

難道就是這位柳老師，為了擺脫周一全這個癡心漢對自己的糾纏而殺死了他？夏劍鋒不由皺起了眉頭，吩咐身邊的小李去找學校吳校長要一張柳老師的照片，到周邊鑰匙攤?cè)栆粏?，看看最近柳老師有沒有去配過鑰匙，然后又問女兒：“柳老師的辦公室在哪里？帶我去見見她?！彼麤Q定正面接觸一下這位校園“最美女老師”。

在夏雪的帶領(lǐng)下，夏劍鋒來到了學校辦公大樓二樓的一間辦公室。見到柳雅梅時，夏劍鋒的第一感覺就是，這位柳老師，無論長相和氣質(zhì)，都很像年輕時期的香港明星趙雅芝，清麗秀雅，淡然脫俗，難怪會被全體師生評為“最美女老師”。

夏劍鋒跟柳老師打了聲招呼，開門見山地說：“我是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有點事，想找柳老師談?wù)?，不知是否方便？”柳雅梅好像早有心理準備，請他坐下后說：“是為了周老師的事吧？”

夏劍鋒點頭說：“是的，我們聽說周老師以前曾追求過您，有這回事嗎？”柳雅梅說：“確實有這么回事?！?/p>

她告訴夏劍鋒，大概三年多前，周一全離婚后不久，曾公開追求過她，但她當面拒絕了他。主要原因是她覺得他的經(jīng)濟基礎(chǔ)不太好，還離過婚。周一全每月工資不到三千元，還要按月給跟著前妻的孩子幾百塊生活費。另外，他有一對生父母和一對養(yǎng)父母，都住在鄉(xiāng)下，每月還要各付幾百元贍養(yǎng)費。每月余下的，也就一千多元了。他在城里無房無車，一直租房住，如果跟他結(jié)婚，連住的地方都成問題。柳雅梅雖然不是一個拜金的女人，但還是覺得跟一個連養(yǎng)家都困難的男人在一起生活，是很難得到幸福的，所以就直接拒絕了他。

夏劍鋒邊聽邊點頭，說：“聽說他最近又重新追求過你，是嗎？”柳雅梅微微一笑，說：“你們警察的工作做得可真夠細致的，連這個情況都被你們掌握了?！?/p>

大約是今年上半年的6月間，周一全忽然請柳雅梅吃飯。席間，他告訴柳老師說自己在新城區(qū)買了套房子，已經(jīng)付了首期，然后直接問她：“現(xiàn)在，我是不是有資格追求你了？”柳雅梅聽了，很是吃驚。新城區(qū)的房子最少也得一萬塊一平方米，首付三成的話，至少也得三四十萬元。周一全平時少有積蓄，怎么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錢呢？柳老師就開玩笑地問他是不是中彩票了。周一全笑而不答，只說買房的銀行貸款，估計三幾年時間，他就可以還清。當時正是6月中旬，高考剛剛結(jié)束，畢業(yè)班已經(jīng)放假，但柳雅梅和周一全都不是教畢業(yè)班的，仍然要上課，她是跟別的老師調(diào)了一節(jié)課的晚自習，才有時間出去吃飯的，所以對這件事記得很清楚。最后柳雅梅告訴周一全說：“很遺憾，我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他現(xiàn)在美國留學，我們已經(jīng)約定等明年他回國后就結(jié)婚?！?/p>

夏劍鋒問：“那后來呢？他有沒有再糾纏過你？”柳雅梅說：“他并不死心，后來又約我出去吃飯，甚至放學后到辦公室來糾纏我，都被我嚴辭拒絕了?！?/p>

夏劍鋒瞧著她道：“能問一下，上周五下午放學后至深夜這段時間你在干什么嗎？”柳雅梅笑笑說：“是問我不在場的證明嗎？上周五下午放學后，我到學校對面的‘真功夫’吃過晚飯后，就約了一位朋友去逛街，一直逛到深夜才回家。我可以把這位朋友的電話寫給你，我說的這些，你都可以去調(diào)查。”

夏劍鋒起身說：“好的，我們會的?！?/p>

4

第二天中午，分頭調(diào)查的各路人馬回到刑偵大隊集中。從反饋的情況看，柳雅梅所說的話，基本屬實。上個星期五下午放學后，她確實曾到學校對面的“真功夫”吃晚飯。當時到店里吃飯的人并不多，加上她又是那里的?？停苑?wù)生記得很清楚。她吃過飯還在店里坐了一會，等到一位女性朋友來了之后，才起身離開。據(jù)那位朋友反映，她們那天在步行街逛到很晚，分手回家時，已經(jīng)是晚上10點30分了。但周一全死亡的時間，是在上周五下午5點30分至深夜12點之間。從理論上講，柳雅梅與朋友分手后，立即偷偷潛回學校，殺死她事先約到倉庫見面的周一全，仍然是有可能的。

問題在于，她手里有能打開倉庫門的鑰匙嗎？如果能證實這一點，就好辦多了。午飯后，拿著柳雅梅的照片去鑰匙攤打聽消息的小李回來了。他說問遍了市區(qū)配鑰匙修鎖的攤檔，都說沒見過柳雅梅去配鑰匙。那些鎖匠看了照片后說，這么漂亮的女人，長得跟趙雅芝似的，如果光顧過自己的檔口，一定記得的。夏劍鋒不由皺起了眉頭。

這時電話響了，從法醫(yī)那邊傳來消息，說經(jīng)過對周一全的尸體解剖檢驗，最后確定其死亡時間約在上周五下午5點30分至晚上10點之間。這比原來法醫(yī)在案發(fā)現(xiàn)場初步推測的死亡時間范圍縮短了兩個小時。這樣一來，晚上10點30分才與朋友逛街后分手回家的柳雅梅，就沒有了作案時間。她殺人的嫌疑，也就基本可以排除了。

下午，夏劍鋒申請搜查周一全住所的搜查令批下來了，他立即帶著小李等人趕到周一全的住所。周一全新買的房子，在新城區(qū)名庭豪苑內(nèi)，三房兩廳，大約一百平方米，售價至少一百萬。柳雅梅說得沒錯，買這樣一套房子，按揭首付至少也要三四十萬。經(jīng)濟一向并不寬裕的周一全，怎么突然有錢買這么高檔的房子呢？他還說只需三幾年就可以全部還清房貸，難道他找到了什么生財之道？他的死，與此有關(guān)嗎？

帶著無數(shù)疑問，夏劍鋒在周一全的房子里仔細搜查，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之處。讓他印象深刻的是，屋子里的書非常多，沙發(fā)、凳子、床頭、桌面，到處都擺著書，多是些小說散文之類的文學書籍和期刊，這也許跟周一全是語文老師有關(guān)吧。

打開書房，里面擺著兩個書架，一個書架上擺滿了跟周一全所教授的高中語文有關(guān)的各種教學書籍；另一個書架上，則擺著許多物理學和電子學方面的教材。書桌底下有個紙箱，箱子里放著許多細小的電子零件。小李看罷后說：“莫非這位周老師業(yè)余時間在從事電器維修工作？”夏劍鋒卻道：“他就是去修飛機，也沒辦法在這么短的時間里賺到這套房子的首付啊?！?/p>

柳雅梅的作案嫌疑被排除，搜查周一全的住所又一無所獲，各路調(diào)查都沒有新進展，這樁兇殺案查到這里，線索就斷了。夏劍鋒下班回到家，連吃飯都有些心不在焉。

晚上10點多，夏雪上完晚自習回家，看見老爸呆坐在電視機前，電視機開著，眼睛卻一動不動地望著別處，就拍了一下老爸的肩膀問：“老爸，是不是周老師的案子，遇到困難了？”夏劍鋒收回思緒說：“可不是，幾條線索都斷了?！本桶呀裉斓膫刹榍闆r，簡單說了。

夏雪聽說搜查周一全的住處時，發(fā)現(xiàn)他書房里有很多物理學和電子學方面的書籍，也覺得十分奇怪：“周老師在學校是教語文的，平時愛好文學，還發(fā)表過小說，但沒聽說他有其他方面的愛好啊。對了，你們在他書桌下面紙箱里發(fā)現(xiàn)的那些電器元件，是什么樣子的？”夏劍鋒說：“都是些很小的電子元件，具體是做什么用的，我也搞不懂。不過我順手用手機拍了幾張照片?！毕难┱f：“快把照片給我看看?！毕膭︿h就拿出手機給她看。手機像素很高，照片拍得很清晰。

夏雪像個稱職的偵探一樣，認真看了照片，想了一下說：“老爸，周老師被殺的那間倉庫，我們可以把它看作一個密室，沒有鑰匙是絕對無法不留痕跡地進入這個密室的。你們把調(diào)查重點放在鑰匙上，這一點是對的。但我覺得，你們在調(diào)查過程中，似乎忽略了一個人，一個接觸過鑰匙的人……”

“一個接觸過鑰匙的人？”夏劍鋒忽然醒悟過來，一拍大腿打斷她的話道，“對，你說得沒錯，我們確實從一開始，就忽略了一個最有機會作案的人——那就是你們學校的門衛(wèi)兼保安胡伯?！毕难┻€想說什么，夏劍鋒卻已興奮地站起身，用手機撥打電話：“小李嗎？明天你給我查查繡林高中的門衛(wèi)胡伯的底細，尤其要搞清楚他跟被殺的周一全之間有無過節(jié)。”

5

第二天早上，夏劍鋒剛到單位上班，就見小李興沖沖跑進來，興奮地叫道：“夏隊，你可真神了。我調(diào)查過那個胡伯了，你別說，他跟死去的周一全，還真有些過節(jié)?！?/p>

原來他昨晚接到隊長的命令后，連夜找到熟悉胡伯的人展開了詳細調(diào)查。胡伯，名叫胡南宗，現(xiàn)年50歲，鄉(xiāng)下人，老婆孩子家人都住在老家，他獨自一人在城里打工，在繡林高中已經(jīng)做了十多年門衛(wèi)。他除了做保安，暗底里還有一份兼差，是這一帶地下六合彩黑莊下面的一個小莊家。平時負責向周圍彩民收錢及發(fā)放碼報，偶爾也向彩民透露一點特碼什么的。據(jù)說在他的慫恿下，周一全曾在他手里買過六合彩。有一次周一全根據(jù)他透露的特碼，買了二百元，結(jié)果中了四千塊。后來胡伯又給了他一個特碼，說是包中，一心想發(fā)財?shù)闹芤蝗谷粡拇嬲凵先×藘扇f塊，全都押在了這個特碼上，結(jié)果血本無歸。周一全覺得是胡伯聯(lián)合大莊家騙了自己，就叫胡伯歸還自己的兩萬元。胡伯自然不會還他的錢，兩人為這事吵過好幾次。后來周一全還威脅說如果不還錢，就去向公安局舉報。這都是去年的事了，最后胡伯還錢沒有，誰也不知道。

夏劍鋒聽完匯報后盯著小李問：“你的意思是說，胡伯既不想還周一全的錢，又怕他舉報自己，最后只好將他騙到倉庫殺了滅口，是不是？”小李說：“我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毕膭︿h說：“好，既然如此，咱們立即傳訊胡伯，先看看他有什么反應(yīng)?！?/p>

胡伯被帶到公安局后，夏劍鋒立即對他展開質(zhì)詢。胡伯對自己是地下六合彩小莊家的事，倒是供認不諱，但對于殺人滅口之事，卻矢口否認。他說自己確實因為買賣六合彩的事跟周一全產(chǎn)生過糾紛，但那已是去年的事了。他的上線，也就是地下六合彩的大莊家，早已出面擺平這件事。他絕不會因為這件事對周一全下毒手。

夏劍鋒問他上周五下午5點30分至夜里10點，在什么地方？胡伯說那段時間，他一直在學校門衛(wèi)室里。當時學生放學后，他叫學校門口的小餐館炒了兩個小菜送過來，然后跟學校退休的甄老師坐在門衛(wèi)室門口喝酒。兩人都是棋迷，喝完酒后，又殺起象棋來，一直殺到深夜11點，才收場。

夏劍鋒叫小李立即去繡林高中找這位退休的甄老師核實情況。結(jié)果甄老師說上周五他跟老胡喝酒下棋是沒錯，不過大概夜里9點左右就散場了，并不是胡伯說的一直下到晚上11點才結(jié)束。也就是說老胡與甄老師下完象棋后，至少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可以去殺人。雖然胡伯已經(jīng)年近五十，但身材魁梧，身體健康，加上每年都要到市公安局下轄的保安公司接受培訓，相信要對付身材瘦削的文弱書生周一全，應(yīng)該不成問題。他身上的嫌疑，陡然加重了。

“老胡，你膽子真不小啊，到了公安局，還不肯說真話?！毕膭︿h故意把一副手銬“啪”一聲拍在桌子上，“如果你不說真話，咱們就真的只能把你當殺人犯對待了?！焙畤樀脺喩戆l(fā)抖，哭喪著臉說：“夏隊長，我、我絕對沒騙你們，我說的都是真話?！?/p>

夏劍鋒沉著臉說：“我們的人剛才調(diào)查過了，上個星期五晚上，那個甄老師跟你下完象棋離開的時候，是夜里9點左右，根本不是你說的夜里11點多。你不會告訴我是你喝醉了酒犯糊涂記錯了吧？”

胡伯頓時口吃起來：“我、我……這個時間問題，我的確撒了謊，不過這事跟周一全的案子沒關(guān)系，真的，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p>

“有沒有關(guān)系，由我們說了算。你要做的，就是實話實說?！毕膭︿h一拍桌子，“快說，甄老師離開之后，你又干了些什么？將周一全引誘到倉庫殺害的人，是不是你？”

“不，不，不是我，我沒殺人。”胡伯急忙擺手辯解道，“那晚甄老師走的時候，確實是9點多。他走后，翠花嬸就來到了門衛(wèi)室，我們關(guān)起門，就在里面……”

夏劍鋒一愣：“翠花嬸是誰？”

胡伯的臉漲得比豬肝還紅：“她是我們學校煮飯的阿姨。她沒了老公，已經(jīng)偷偷跟我好了兩三年了，經(jīng)常在夜里摸到門衛(wèi)室跟我幽會。我怕連累她，所以剛才沒敢把我和她的事說出來。夏隊長，她跟周老師的案子可是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你們千萬不能把這事傳出去，要不然她就不能再在學校煮飯了?！?/p>

夏劍鋒說：“我要找人調(diào)查一下，如果你說的是實話，我會替你保密的。但有一條，地下六合彩害人不淺，你如果再敢替那些黑莊家做事，絕不輕饒?！?/p>

不久后，小李從繡林高中打來電話，通過詢問學校的煮飯阿姨翠花嬸，證實了老胡說的是真話。夏劍鋒只好放胡伯回去。

6

星期四早上，夏雪走進高三（3）班教室時，教室里已經(jīng)有十幾個同學在晨讀。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一抬頭，就看見坐在前面不遠的石磊手里捧著一本語文書，正在發(fā)呆。自從他和胡伯一起發(fā)現(xiàn)了周老師的命案之后，他就心有余悸，似乎還沒從那令人驚恐不安的命案現(xiàn)場走出來，常常心不在焉地一個人出神發(fā)呆。

石磊是上屆高三畢業(yè)班轉(zhuǎn)下來的復(fù)讀生，剛到班上不久，夏雪對他還不太了解。但聽跟他同屆同班的另一名復(fù)讀女生說，石磊在上一屆高三的時候，成績不算太好，也就是中等的樣子，屬于那種加把勁就有希望考上大學，但如果不發(fā)憤不努力，就肯定沒戲的學生。但是令人奇怪的是，在上屆高三臨近高考的一段日子，同學們都在拼命努力復(fù)習功課，石磊卻忽然放松下來，學習反而不如以前用功。夏雪曾問那個時候是不是他知道自己考不上大學，所以徹底放棄了？那女生搖頭說倒也不像，與其說是放棄，不如說他是表現(xiàn)出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完全是一副自己根本不用努力，也可以考上大學的輕敵心態(tài)。結(jié)果呢，他高考發(fā)揮失常，連個“三本”都沒考上，只好回來復(fù)讀一年。

根本不用努力也可以高枕無憂地考進大學，如此信心滿滿把握十足，最后卻名落孫山。夏雪坐在椅子上，看著石磊的背影，心里暗想，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高考前夕，成績并不算好的他，為什么對自己考上大學那么有把握？既然把握十足，又怎么會發(fā)揮失常，連個“三本”的專科院校也沒考上呢？他難道是在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嗎？夏雪決定對這個滿身疑點充滿神秘感的男生展開調(diào)查。

石磊出生在一個單親家庭，母親沒有固定工作，靠在水果市場擺攤賣水果維持生計，家里的經(jīng)濟狀況并不好。夏雪從了解石磊的男生那里打聽到了他母親擺攤的地址，中午在學校食堂吃過午飯，就直接去了水果市場。在高三年級開學之初的家長會上，她見過石磊的母親，所以很容易地就找到了她的水果攤位。

夏雪在她的攤位上買了兩斤蘋果三斤梨子。石磊的母親見她盯著自己看，也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覺得這個女孩兒似乎有點眼熟，想了一下問：“小妹，你是在繡林高中讀書吧？是不是跟我們家石磊是同學？”夏雪就笑了，說：“阿姨，您真是好記性。我在家長會上見過您呢?！笔敢宦犓媸莾鹤拥耐瑢W，忙要把剛才的水果錢退給她，夏雪不肯要，她又忙著在她塑料袋里多塞了兩個蘋果。

夏雪連聲說謝謝，又假裝不經(jīng)意地問：“阿姨，我看石磊的學習成績還算可以啊，只要用點功，肯定能考上大學。上次高考，怎么沒考上呢？”石母嘆口氣說：“唉，我們家石磊這孩子，成績一直都是馬馬虎虎。上次高考之前，他忽然找我要三千塊錢，說只要這三千塊錢花出去，他就百分之百能考上大學，說不定還能上名牌大學呢。我們家雖然窮，但為了孩子，三千塊還是拿得出的。我就從存折上取了三千塊錢給他。誰知高考的時候，還是沒考上。我本想讓他回來幫我干活，或者出去打工掙錢，他卻一定要復(fù)讀一年，還說上次考試是失誤了，復(fù)讀一年絕對能考上?！?/p>

夏雪問：“那您知不知道他拿這三千塊錢干嗎去了？”石母搖頭說：“不知道。他是個懂事的孩子，知道我掙錢不容易，從不亂花一分錢，我想可能是拿去買什么重要復(fù)習資料去了吧?！毕难┰谛睦锇蛋捣穸怂恼f法，哪里有這么貴的復(fù)習資料呢？

夏雪回到學校，看看手表，離下午上課還有半個小時。她來到周一全教過的高二（2）班，這個班是周一全從高一一路帶上來的，班上的學生都對周一全比較了解。她找到一位熟識的女生，先請她吃了個冰激凌，然后問她認不認識高三（3）班的石磊。那個女生說認識啊，就是你們班上那個愛打籃球的體育委員嘛。哎，聽說這回周老師的尸體，就是他發(fā)現(xiàn)的，是不是？

夏雪說是的，又問你最近有沒有看到石磊來找過周老師？女生想了一下說，他來找周老師啊，我倒是看見過幾回。有一回我去上廁所，就看見他們在走廊拐角處講話。夏雪忙問那你有沒有聽見他們講話的內(nèi)容？女生說具體說什么沒聽清楚，我從他們身邊走過的時候，好像聽見石磊說了“還錢”這兩個字。當時我還在想，難道是周老師找石磊借錢了？夏雪拍拍她的肩膀，似有所悟地離開了。

她邊走邊掏出手機給老爸打電話：“老爸，周老師的案子，你們查得怎么樣了？”夏劍鋒在電話那頭說：“按照你的提醒，我們調(diào)查了另一個接觸過鑰匙的人，就是你們學校的保安胡伯，結(jié)果白忙活一場，他根本就沒有作案時間。”夏雪嘆口氣說：“老爸，你會意錯了。我說的另一個接觸過鑰匙的人，并不是指胡伯?！?/p>

夏劍鋒一愣：“不是他？那是誰？有機會接觸鑰匙的人，就只有他和柳雅梅兩個人呀。”

夏雪說：“好了，快上課了，我不跟你多說了，總之我告訴你，這個案子我已經(jīng)幫你破了。今天傍晚放學后，你把跟這個案子有關(guān)的所有人，都召集到我們學校的倉庫門口，到時我會告訴你誰是殺死周老師的真兇，你就準備抓人吧?！?/p>

“這可不行，”夏劍鋒說，“破案是件嚴肅的事，可不能由你一個小姑娘說了算。除非你把你的發(fā)現(xiàn)告訴老爸，如果老爸覺得有道理，自然會采納你的建議?！?/p>

“那好吧，經(jīng)過我在學校的一番調(diào)查，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知道兇手是誰了，而且也已經(jīng)知道他的作案手法……”夏雪在電話里把自己的推理跟老爸說了。

夏劍鋒聽了有點意外，說：“閨女，你這個推理很嚴謹啊，其實老爸我早就想到了，看來咱們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哈哈哈！”

夏雪知道老爸是在維護自己的面子，也不跟他計較，笑嘻嘻地說：“這就叫虎父無犬女嘛！”

“是是是，確實是虎父無犬女。”夏劍鋒說，“那我聽你的，等你們一放學，我就帶人到你們學校去抓人！”

7

上完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夏雪來到學校倉庫門口，果然看見老爸和一隊警察，還有所有跟這個案子有關(guān)的人，包括發(fā)現(xiàn)周一全尸體的胡伯和石磊，以及被懷疑過的柳雅梅，還有學校的一些領(lǐng)導(dǎo)和老師，都聚集在了那里。

夏劍鋒左瞧右看，見到女兒來了，才清清嗓子對大家說：“首先，我來解開密室之謎。案發(fā)的這間倉庫，后門有三道內(nèi)插銷，無法從外面打開或關(guān)上，兇手及死者，只能從前門進入倉庫。但是前門掛鎖完好無損，唯一有機會拿鑰匙開門的兩個人，胡伯和柳老師的嫌疑又被排除了，那兇手是怎樣進入倉庫而不留下半點痕跡的呢？其實很簡單，請大家不要忘記警方在學校圍墻外水溝邊撿到的那把強力大鐵剪，當時警方以為是外面高壓電箱的修理人員不小心掉下的。我說不是，那是兇手使用后丟棄的。案發(fā)當晚，兇手根本沒有把心思放在怎樣打開倉庫掛鎖上，而是直接拿大鐵剪喀嚓一下，把掛鎖的鎖環(huán)剪斷了。打開倉庫大門之后，他把周一全約到倉庫見面，經(jīng)過短暫搏斗，兇手殺死了周老師。然后兇手將一把與原鎖相同牌子相同型號相同式樣的新鎖，鎖在了大門上。至于那把大鐵剪，因為太大太沉，不方便帶出學校，兇手就將它丟過圍墻，扔在了外面的河溝邊。倉庫遠離學校中心區(qū)域，放學之后極少有人到這邊來，所以兇手作案時并不擔心會被人聽到倉庫里的動靜或看到自己。”

有個老師插嘴說：“夏警官，你的這個推理不能成立啊。就算兇手換上一把外表看起來與原鎖一模一樣的新鎖，可開鎖的鑰匙絕不會一模一樣啊。老胡手里的鑰匙，卻能打開你說的這把被調(diào)包的新鎖，這又是怎么回事呢？”

夏劍鋒說：“不，換鎖之后，胡伯手里的鑰匙，是沒辦法打開新鎖的，要不然當他從窗戶里看見周老師的尸體后，怎么會把鑰匙插進鎖孔兩次，也打不開掛鎖呢？后來他把這件事說出來，大家都以為當時他太過緊張，心跳手抖，所以一時間沒辦法順利開門。其實不是，鎖已經(jīng)被兇手換了，他拿著原來的鑰匙，肯定打不開的。”

胡伯忍不住問：“可是后來石磊從我手里拿過鑰匙，卻把門打開了，這又是怎么回事呢？”

夏劍鋒說：“那是因為他從你手里接過鑰匙后，用身體擋住你的視線，迅速換了一把鑰匙，所以順利地打開了倉庫門。然后他把鑰匙還給你——其實他還給你的，并不是原來你給他的那把鑰匙，而是新鎖的鑰匙。兩把同型號的鎖的鑰匙，只是齒紋稍有差別，從外表看，幾乎是一模一樣，在那樣的情況下，胡伯沒有發(fā)現(xiàn)鑰匙被調(diào)包，也就不奇怪了。”

眾人聽到這里，不由一齊望向石磊。石磊早已變了臉色，跳起來道：“夏警官，你的意思是說，我就是殺死周老師的兇手么？你別胡說八道，周老師從來沒有教過我的課，我跟他無冤無仇，為什么要殺他？”

夏劍鋒看了他一眼，說：“這就涉及到你的殺人動機了。”

他不慌不忙地說出了自己的推理。從表面上看，周一全從來沒有教過石磊的課，他們之間并無關(guān)系，石磊為什么會要殺害周一全呢？促使夏劍鋒解開這個謎的，是他在周一全書房里拍攝的那張紙箱里裝滿電子元件的照片。后來經(jīng)過他女兒夏雪從網(wǎng)上調(diào)查到，那種電子元件最主要的作用之一，就是可以用來組裝考試作弊器。

網(wǎng)上有關(guān)于這種偽裝成眼鏡的考試作弊器的介紹。據(jù)說這種作弊眼鏡偽裝得很巧妙，一般的監(jiān)考設(shè)備很難發(fā)現(xiàn)?？忌髦@種眼鏡進入考場，考場外操作自動答題器的人也戴上一副特殊的眼鏡。這種作弊眼鏡既具有雙方對視功能，又有針孔攝像頭，可以把試題照下來后傳給考場外的接收器，有效距離可以達到數(shù)公里。考場外操作電腦自動答題器的人，只要把試題復(fù)制到自動答題程序里，答案就會在數(shù)秒內(nèi)出現(xiàn)在屏幕上。最后考生用眼鏡和考場外的人進行對視，就可以看到答案了。

周一全為了擺脫拮據(jù)的經(jīng)濟困境，在買六合彩并沒有賺到錢之后，遂鋌而走險，自學了物理學和電子學方面的教材，用自己從網(wǎng)上購買的電子元件，組裝出了這種考試作弊器，并于今年上半年高考前夕，極其隱蔽地向?qū)W生兜售。一套作弊器的價錢，大約在三千元。從周一全一次高考就賺回一套房子的首付來推算，他至少已在繡林高中及周邊學校賣出這種作弊眼鏡一百多副，而石磊就是他的眾多買家之一。這也是石磊為什么高考臨近，別的同學都在拼命復(fù)習功課，而他反而松懈下來的原因。因為他自以為買了周老師的作弊器，高考就萬無一失了。結(jié)果不知什么原因，多半是作弊器出了問題，他幾場考試都沒有接收到周一全從考場外發(fā)出的答案，結(jié)果高考落榜了。

復(fù)讀后的石磊自然不肯吃這個啞巴虧，找到周一全，叫他賠償自己的損失。周一全吞進去的錢自然不會吐出來，就跟他說這只是個意外，其他用了作弊器的學生都考上了大學，唯獨他戴的作弊眼鏡出現(xiàn)了技術(shù)故障。并且向他保證，下次高考可以免費送一副作弊眼鏡給他，保證他一定能考上大學。

本來這件事就這樣平息了，誰知不久前周一全參加公務(wù)員考試考上了公務(wù)員，馬上就要調(diào)到市里一個實權(quán)部門工作。那里的工資待遇遠遠超過教書匠，而且比在學校做老師有前途得多，所以他再也犯不著為了賺錢而冒險去賣作弊器了。于是，他就跟石磊說自己要調(diào)走了，買賣作弊器的事，自己洗手不干了。石磊復(fù)讀一年，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周一全的作弊器上，現(xiàn)在聽說他要洗手不干，頓覺自己再次受騙，一怒之下，就對周一全動了殺機……

石磊聽夏劍鋒說到這里，反而平靜下來，眼眶里閃著淚光，說：“你的推理，基本上是對的。但有一條，卻是錯了。最先起殺機的人，不是我，而是周老師。他要調(diào)到好單位做公務(wù)員去了，前途不可限量，而我卻糾纏著他不放，即便他將那三千塊錢退給我也不行，我一定要他在下次高考時繼續(xù)操作作弊器，讓我順利考上大學。否則，我就去舉報他，把他賣高考作弊器的事抖出來，讓他非但當不成公務(wù)員，而且連老師都沒得做。他果然害怕了，上周五中午，他約我放學后六點鐘到倉庫見面，協(xié)商解決這個問題。我如約而去的時候，他已經(jīng)打開倉庫大門等著我。在倉庫里，他忽然兇相畢露，一手扼住我的脖子，一手拿出一把水果刀抵住我的咽喉，要殺我滅口。我當時很害怕，說殺了我你自己也脫不了干系。他則得意地笑著說他早已計劃好了，剛才進來的時候，沒人看到他，他用大鐵剪剪掉了門上的掛鎖，出去的時候再換上一把一模一樣的新鎖。雙休日這兩天，絕不會有人到倉庫來。等到了下個星期一，他再找個借口叫門衛(wèi)胡伯跟自己一同到倉庫拿東西，然后假裝從窗戶里看見倉庫里有人被殺，催促胡伯快拿鑰匙開門。胡伯的鑰匙自然打不開門，他便接過鑰匙幫他開門，然后趁機換掉鑰匙。他原本以為我必死無疑，所以毫無顧忌地將他的殺人計劃告訴了我這個‘將死之人’。但他卻沒有想到，我是班上的體育委員，練過武術(shù)，想要對付身材瘦小的他，并不是難事。結(jié)果我使出一招擒拿絕技，輕而易舉地就奪下了他手里的水果刀。他又抄起倉庫里的一根木棍朝我撲來，我不及多想，一個側(cè)身上步，就把刀插進了他的胸口?！?/p>

夏劍鋒道：“你殺人之后，決定仍然按照周一全事先設(shè)計好的計劃進行，只不過星期一早上發(fā)現(xiàn)尸體的人是你，而那個躺在倉庫里的被殺者，換成了周一全，是不是？”

石磊的頭緩緩垂下去，說：“是的。”

夏劍鋒朝女兒眨眨眼睛，悄悄豎起了大拇指。然后一揮手，兩個警察立即上前，押著石磊朝警車走去……

發(fā)稿編輯/浦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