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 華
開到荼蘼(之十)
◆ 王 華
少女濃妝艷抹的臉上尚帶著一絲稚氣,她卻故意要做出久經(jīng)風塵的模樣,手指間夾著一支雪茄,以最標準的坐姿斜夾著雙腿。在她的對面,沈偉正在撥弄吉他弦。
少女是白芷,她和沈偉自那日相識以來,已經(jīng)在這間酒店開過幾次房了。
他們并不做愛,沈偉彈自己作的各種曲子,發(fā)布過的,沒有發(fā)布過的,自己滿意的,自己不滿意的。他一首首地彈,有些曲子會彈上好幾遍。
白芷就無可無不可地聽著。她不太會抽煙,卻覺得只有抽煙的女人才更顯得有魅力。
對于沈偉的音樂,白芷實在是沒什么特別的愛好。她之所以每次都來,不過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和沈偉一樣,都太寂寞了。正如她抽煙抽的是寂寞,沈偉彈吉他何嘗彈的不是寂寞呢?
沈偉又彈了一遍自己新做的曲子,有些期待地抬起頭:“怎么樣?”
白芷懶洋洋地問:“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沈偉挑了挑眉:“你說文麗萍和武俊彥有一腿,有什么證據(jù)?”
白芷冷笑:“我親眼看見的還不算是證據(jù)嗎?何況如果他們兩個沒什么關(guān)系,武俊彥為什么要雇人打你?”
沈偉道:“他們也并不算完全沒關(guān)系,他們是嬸嬸和侄子的關(guān)系?!?/p>
“哈!”白芷怪笑了一聲,“現(xiàn)在都什么年代了,還有那么奇葩的侄子會替嬸嬸出頭嗎?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文麗萍和武俊彥有曖昧?!?/p>
沈偉的眼前便浮現(xiàn)起文麗萍淡然的面頰,他一向知道文麗萍對于男人頗為遲鈍。大學的時候,他在文麗萍身邊晃了那么久,文麗萍愣沒看出他是在追求她。后來好不容易追上了,又像是中世紀的修女一樣,死活不愿意和他出去開房。這樣的女人會和自己的侄子有一腿?他道:“你想把他們兩個的事公布出去,沒有任何證據(jù),誰會信?”
“我們可以請私家偵探調(diào)查他們?!卑总频哪樕辖K于現(xiàn)出興致勃勃的樣子。
“你自己請吧!關(guān)我什么事?”
白芷眨眨眼睛,有些不可思議:“你就這樣被白打了一頓嗎?你一點都不想報復他?”
沈偉淡淡地道:“我是想報復,但是,第一,他財大業(yè)大,以我的財力,在人家的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多年的生活經(jīng)歷告訴我,胳膊扭不過大腿,沒事不要和有錢人斗。第二,我喜歡文麗萍,我為什么要害她?”
白芷撇撇嘴:“你不會連請私家偵探的錢都沒有吧?”
沈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那你為什么不請?”
白芷不吱聲了,其實她就是沒有請私家偵探的錢。這些所謂的私家偵探,大多數(shù)都是替人調(diào)查偷情的,開價之高,不是她一個小嫩模能付得起的。
沈偉心里也在嗤笑:把我當成冤大頭嗎?我可不是那么好騙的。
他再次拿起吉他,開始彈一首新歌。白芷看了他一會兒,冷冷地道:“那天,我看見你老婆帶著公安去酒店抓你,像你這樣的男人也難怪會混成這樣,真是沒出息?!?/p>
沈偉彈吉他的手一滯,驀然抬起頭,眼中露出一抹兇光,一眨不眨地盯著白芷,一字一字道:“你剛才說什么?”
白芷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種如同野獸般的目光,有些害怕,拿起手提包道:“我沒說什么,我要走了?!?/p>
沈偉放下吉他,一把拉住白芷的胳膊,冷笑道:“你剛才說我沒出息?”
白芷慌亂地拉扯著他抓著自己的手,卻不愿意道歉,尖聲叫道:“你就是沒出息,被人打了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也難怪人家文麗萍不喜歡你?!?/p>
沈偉瞇起眼:“你懂個屁,文麗萍喜歡的是我,是我!”
白芷哈哈笑了兩聲:“我都和你說了文麗萍和武俊彥有一腿,你居然還以為她喜歡你,你是白癡嗎?”
沈偉手一揚,將白芷嬌小的身子丟在身后的大床上。他原本并沒有想和白芷發(fā)生什么,但現(xiàn)在他卻覺得他必須要教訓白芷一下,讓她明白,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
看著床上的白芷如同砧板上的白肉一般無助,他莫名地涌起一股興奮。
撫摸著錦盒里的藍寶石項鏈,文麗萍的心情并不是太好。她現(xiàn)在不太愿意武仲軒送給她如此貴重的禮物,只因禮物越是貴重,她的負疚感也會越重。
但這一次,武仲軒卻顯然比她還要負疚。
“麗萍,有件事我要和你說一聲。明天是娉婷的生日……”說到這里,武仲軒下意識地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地看了文麗萍一眼。
文麗萍一怔,猛然想起她竟然忘記武娉婷的生日了。她忙道:“抱歉啊,最近發(fā)生的事情太多,我真給忘記了。是不是要訂餐廳買禮物?”
武仲軒尷尬地笑笑:“這些都不需要你操心了?!?/p>
文麗萍不明所以地看著他,武仲軒道:“是這樣的,娉婷說她只有一個心愿,一定要我為她達成。我不想讓孩子失望,就答應她了。”
文麗萍道:“是什么心愿?”
武仲軒苦笑:“她要和她媽媽還有我,三個人一起過生日。”
文麗萍默然。她自是知道武娉婷從來沒把她當過自己人,但若說完全不在意,似乎又不可能,人類終究是希望自己被喜愛被需要的,誰也不愿意自己被別人排擠。她笑笑:“沒什么,她還小,當然是希望能和爸爸媽媽在一起,你們一起去過生日吧!”
次日一早,天剛蒙蒙亮,武娉婷就在外面叫得驚天動地:“老爸,快起床了,我們要去接媽咪?!?/p>
武仲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看表:“才幾點啊,那么早干什么去?”
武娉婷叫道:“我不管。你答應過我一整天都會陪我,一整天應該是從零點開始算起,你已經(jīng)有好幾個小時沒有陪我了?!?/p>
武仲軒苦笑,只得起身。文麗萍也被吵醒了,躺在床上看著他。武仲軒抱歉地低下頭,親了親她的額頭:“我先起床了,你再睡會兒?!?/p>
文麗萍“嗯”了一聲,沒說什么??粗渲佘幭词戤?,換好衣服,再走出去。外面?zhèn)鱽硐聵堑哪_步聲和武娉婷嘰嘰喳喳的說話聲,顯然是充滿了喜悅。她在心里嘆了口氣,當人家的后母可真不容易,童話故事里一向是后母給女兒氣受,現(xiàn)實生活中卻正好倒過來。
說話聲漸行漸遠,房子忽然安靜了下來,想必是武氏父女出門了。文麗萍大睜著雙眼看著天花板,她有個習慣,要就睡到日上三竿,要就被吵醒了,便睡不著了?,F(xiàn)在她顯然已經(jīng)睡不著了。
拿起手機猶豫了半天,她終究還是給武俊彥發(fā)了微信。
“今天上班嗎?”
“今天是星期四,當然要上班。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如果我的女神召喚的話,翹班一天也沒關(guān)系?!?/p>
文麗萍的唇邊不由得浮起一個淡淡的微笑:“你是武氏集團任重道遠的未來接班人,經(jīng)常不上班,小心被人說是紈绔子弟。”
“沒辦法,人生有得就會有失。為了得到女神的一笑,就算被別人議論,我也認了?!?/p>
“油腔滑調(diào)。我馬上過來?!?/p>
“來得晚一點?!?/p>
“為什么?”
“因為家里有別的女人?!?/p>
文麗萍一怔,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飛奔出門,驅(qū)車到了武俊彥的家,伸手一推,門便開了,武俊彥穿著睡袍手中拿著牙刷迎了出來。文麗萍推開他,滿屋子找了一圈,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仡^看時,武俊彥正笑瞇瞇地用電動牙刷一個牙齒一個牙齒仔細地刷著牙。
文麗萍板起臉:“別的女人呢?”
武俊彥笑道:“剛走了?!?/p>
文麗萍“哼”了一聲,轉(zhuǎn)身便要離去。
武俊彥卻拋下牙刷,一把抱住她:“我若是不這么說,你會來得這么快嗎?現(xiàn)在我心里很高興?!?/p>
文麗萍掙了兩下,沒掙脫,半嗔半怒地道:“高興什么?”
武俊彥道:“你來的速度代表了你愛我的程度,你今天到這里用了二十七分鐘,以本市的路況來說,我很滿意?!?/p>
文麗萍“啐”了他一口,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武俊彥低下頭,找到文麗萍的嘴唇,兩人纏纏綿綿地接吻。直到文麗萍心慌氣短,武俊彥才放開她飽受蹂躪的嘴唇:“今天怎會來得這么早?”
文麗萍遲疑了一下,不打算瞞著他:“今天是娉婷的生日?!?/p>
武俊彥“哦”了一聲,便不再問下去了,兩人相擁著向臥室走去。
江對面的高層上,一扇窗戶打開著,一個人正拿著望遠鏡向這邊眺望。因為樓層高的原因,武俊彥并沒有拉上窗簾,他怎么也想不到會有人用高倍望遠鏡偷窺他們。
隨著咔嚓咔嚓的輕響,望遠鏡上裝著的照相機已經(jīng)將他與文麗萍做愛的一幕全部拍了下來。
武仲軒又出差了,走以前他并不知道這將會是一個多么漫長的旅程。隨著生意越做越大,出差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在外面的時間遠遠超過了在家里的時間。他忽然覺得有些疲倦了,也許,他應該把生意上的事多交給手下的人去做,而他能抽出更多的時間陪陪文麗萍和武娉婷。
也許等這次出差以后,他就應該慢慢地放下手中的事了。
他其實不止一次這樣想過,終究還是無法戰(zhàn)勝生意人的本性。有許多大生意,他終究還是不放心讓別人去談。
他對文麗萍說:“這次的生意比較大,以后我就會把公司的事慢慢地放下。等出差回來,我們?nèi)饴糜伟??!?/p>
文麗萍敷衍地笑笑,心不在焉地回答:“好。”
武仲軒便有些心塞了。文麗萍的態(tài)度顯示出她并不期待兩個人的旅行,事實上,武仲軒敏銳地感覺到,兩人之間似乎越來越冷淡了。
他也說不上為什么,只是感覺文麗萍正在離他遠去。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關(guān)于文麗萍有情人的這個傳言。他心里有些煩躁不安,他問過武娉婷,在他出差的這段時間,武俊彥并沒有按照他的指示住過來,而文麗萍也仍然是經(jīng)常不在家。
他知道武俊彥只是自己的侄子,如果他不愿意,他不可能要求他去調(diào)查自己的妻子??墒侨粽娴恼伊怂郊覀商剑坏┳屛柠惼贾懒?,他們兩個人之間就完了。
如果文麗萍是清白的,他不想用私家偵探來污辱她。即便文麗萍真的有情人,他也覺得一定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夠好,并不只是文麗萍一個人的責任。他是如此深愛著文麗萍,他仍然愿意盡自己的一切努力來修復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
他便是滿懷著懷疑及不確定踏上了飛機,在飛機上他仍然反反復復地在思考,對于他來說,到底什么是最重要的?是他的生意,還是他的家庭?
林可人再次出現(xiàn)在沈偉家的時候,臉上帶著說不出的喜悅。
沈偉開門看見是她,很有點不耐煩,甚至不想讓她進來,很冷淡地問:“有什么事?”
林可人笑道:“就算要離婚了,我們終究是老同學,都不請我進去坐嗎?”
沈偉“哼”了一聲:“我這里骯臟低賤,你那么高貴的腳踏進來,我怕弄臟了你的鞋?!?/p>
對于他這樣陰陽怪氣的話,林可人并不以為忤,笑道:“我有些好看的照片給你看,你若是不想請我進去,我就在這里給你看也行。只不過,這照片太刺激了,若是讓來來往往的鄰居看到了,只怕不太好?!?/p>
沈偉怔了一下,忍不住在心里想,難道是自己招妓被林可人拍了照片?轉(zhuǎn)念又一想,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一個男人,還怕裸體被人看見。
他讓開門口:“進來吧!”
林可人笑嘻嘻地走進來,在沙發(fā)上坐下,先拿出一支煙來點燃,深吸了兩口,才從口袋里拿出一疊照片,“啪”的一聲,甩在茶幾上。
沈偉的目光從照片上掠過,他的臉色立刻變了。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拿起照片,一張一張地翻看。
林可人滿面含笑地看著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真是想不到啊,我們大學時代的女神居然是這樣的人。”
沈偉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林可人“嘖”了一聲,道:“據(jù)我所知,文麗萍好像和你都沒上過床。照片里的男人你可知道是誰?”
沈偉沉著臉“嗯”了一聲。
林可人哈哈大笑:“對了,你當然知道,因為這個人就是我姨父的好侄子,也是你的女神文麗萍名義上的侄子。真想不到,這么勁爆的橋段會在現(xiàn)實中上演,嬸嬸和侄子亂倫,真刺激。若是這件事讓網(wǎng)民們知道,點擊率一定高得很?!?/p>
沈偉的牙齒咬得“咯吱咯吱”地響。他很想反駁林可人幾句,但實在是無話可說,沉吟了半晌,他道:“這些照片能留給我嗎?”
林可人笑道:“當然可以。照片我有很多,你要多少都可以?!?/p>
沈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印那么多照片,有何居心?”
林可人冷笑道:“看來你還沒有對文麗萍死心,看到這種照片居然還在為她擔心。我有何居心,就要看你的表現(xiàn)了?!?/p>
兩人對視了半晌,沈偉冷笑:“這照片里的人不是我,無論你想干什么都與我無關(guān)?!?/p>
林可人慢慢地道:“既然你這樣說,我保證,過不了多久,全國的人都會看見你夢中女神如此淫蕩的樣子。她會變得很出名,非常出名!”
車子開到家門口,一個人影忽然從旁邊躥了出來。文麗萍嚇了一跳,連忙用力踩下剎車,幸而汽車的性能很好,車子在那人的身前款款地停了下來。
定睛一看,擋在車前的居然是沈偉。
文麗萍有些懊惱,搖下車窗,她探頭出去道:“你干什么?不要命了嗎?”
沈偉拿出一張照片貼在前車窗玻璃上,文麗萍的臉色立刻變了。
她連忙下車,走到沈偉身前:“照片是哪里來的?”
沈偉淫邪地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自己做的好事,還怕別人知道嗎?”
文麗萍咬了咬牙,輕聲道:“你要怎樣?”
沈偉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文麗萍:“上大學的時候還真沒看出來,你的身材還挺不錯的。那個時候你多正經(jīng)啊,死活也不同意和我開房,我還真以為你是圣女。什么圣女,還不一樣是個婊子,看看這姿勢,要多撩人有多撩人。我真不明白,你怎么就能和你侄子發(fā)生關(guān)系?”
文麗萍無言以對,照片上兩人的姿勢確實令人羞恥,武俊彥也確實是她的侄子,她根本就無法反駁。
沈偉搖著手里的照片:“不知道日理萬機的武總看見這張照片會有什么想法。”
文麗萍大驚,失聲道:“你要把照片給我老公嗎?”
沈偉冷冷一笑:“也不一定,要看我的心情?!?/p>
文麗萍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我給你錢,你把照片賣給我。”
“錢?!”沈偉嗤之以鼻,“你以為我還是那個不名一文的大學畢業(yè)生嗎?這些年我為了錢失去的東西太多了,對于現(xiàn)在的我來說,錢根本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無所謂的東西?!?/p>
“那……你要怎樣?”
沈偉的目光再次移到文麗萍的胸前,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我是真的想不通,你怎么就能和比你小那么多的男人如此激情四射呢?你到底喜歡他什么?”
文麗萍沉聲道:“他愛我,我也愛他。”
“愛?!”沈偉怪笑了一聲,“難道我不愛你嗎?大學的時候我那么愛你,為了你拒絕了林可人,你都不愿意和我上床?!?/p>
文麗萍被他糾纏得厭煩起來:“此一時彼一時,那時的我和現(xiàn)在的我不一樣?!?/p>
沈偉哈哈大笑:“也就是活該我倒霉,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你就是圣女。而你和你侄子在一起的時候就變成了蕩婦。”
文麗萍皺眉道:“你到底要怎樣?”
沈偉收起笑容,淡淡地道:“很簡單,我要討回多年前你欠我的情債。你既然可以和自己的侄子上床,同樣也可以和我上床。只要你伺候得我心滿意足,照片我就不會交給武總。你仍然是你的武太太,你也仍然可以繼續(xù)和你的武公子偷情?!?/p>
文麗萍沉默不語,她早就猜到沈偉可能會提什么樣的要求,用自己的身體換照片,她實在是無法過自己那關(guān)。
沈偉有些不耐煩地看著她的神色,搖了搖手中的照片:“看來武太太心不甘情不愿,沒關(guān)系,我從來不喜歡勉強女人。你不愿意的話,我立刻就走,只不過這張照片明天就會出現(xiàn)在武總的辦公桌上。除了這張照片外,我還有幾十張照片,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姿勢,張張刺激,我也不打算玩得太過分,每天寄一張照片給武總,讓他也好好欣賞一下自己的妻子和自己侄子做愛的美好場景。”
看著他轉(zhuǎn)身要離去,文麗萍忍不住叫道:“等等。”
沈偉的唇邊掠過一抹冷笑,他就知道文麗萍沒辦法拒絕,任何一個女人都無法面對這樣的照片,就算不是給自己的丈夫看,被任何人看見都會是終生的羞恥。
他轉(zhuǎn)過頭,淡淡地道:“你考慮得如何了?”
文麗萍咬了咬牙,低聲道:“我答應你?!?/p>
兩人上了汽車,文麗萍道:“去哪里?”
沈偉報了個酒店的名字,他以前經(jīng)常在那個酒店招妓,想象著文麗萍將會和以往的那些妓女一樣在他的身下婉轉(zhuǎn)呻吟,他就莫名地興奮了起來。這個賤人太可惡了,如果不是看到這些照片,他怎么都不會相信,她居然還有如此熱情如火的一面。
文麗萍沉默地開著車,一路上她一言不發(fā),但她的心里并不平靜。她不愿意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委身給沈偉,但若是她不答應沈偉,武仲軒就會知道她與武俊彥之間的不倫之戀。
她知道沈偉不會輕易滿足,他一定會以此為要脅,強迫她一直滿足他的淫欲,直到他厭煩為止。可是她不甘心,她一直是一個性格堅硬的女人,雖然表面看起來無欲無求,卻原則性很強。她也許會因為不開心而和一個不認識的年輕男子開房,但她卻無法在別人要挾之下出賣自己的身體。
她驀然踩下剎車,汽車停下來的速度太快,若不是有安全帶勒著,沈偉都懷疑自己會撞上前窗玻璃。他轉(zhuǎn)過頭正想表達一下自己的不滿,文麗萍卻用一種冷靜且不容置疑的語氣道:“下車?!?/p>
沈偉怔了一下,看了看窗外,外面沒有酒店,而且是在高架上面,已經(jīng)有不耐煩的汽車按著喇叭由他們身邊經(jīng)過。他皺眉道:“你讓我在這里下車?”
文麗萍點點頭:“對,下車!”
“你是什么意思?”
文麗萍淡淡一笑:“我的意思你不明白嗎?你還真是愚蠢,大學的時候成績就很差,勉強畢業(yè)的,那個時候我以為你是因為玩音樂玩得太過分了,現(xiàn)在我才知道,原來你就是天生太愚蠢了?!?/p>
沈偉大怒:“你說什么?難道你不怕我把你的照片公開嗎?”
文麗萍聳聳肩:“你喜歡公開就公開吧!如果你把我的照片公開,我一樣會追究你的法律責任?!?/p>
沈偉咬了咬牙:“你不怕我把照片寄給武總嗎?”
文麗萍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淡淡地道:“人做錯了事,總是要付出代價的。是我對不起我丈夫,他如果想要和我離婚那是他的權(quán)利。我忽然想明白了,我已經(jīng)做錯了一件事,為什么要被你要挾再做錯另一件事呢?犯了錯不能成為繼續(xù)犯錯的理由。而你,你還沒認清現(xiàn)實嗎?我最愛你的時候都不曾把身體交給你,現(xiàn)在我早已經(jīng)完全不愛你了,又怎會再和你發(fā)生關(guān)系?我只會和我喜歡的男人做愛,不管他是誰,也不管我們的愛情多么被世俗所不容。我絕不會和一個我討厭且想威脅我的男人上床的?!?/p>
那一天,許多司機看見一個男人在高架上一邊大罵著“賤人,我會要你好看的”,一邊踽踽獨行著,他們覺得這種情況很詭異,難道走路的男人不知道高架是不許行人上來的嗎?司機們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便駕車離去了。因為無人愿意多事報警,沈偉一直在高架上走了幾公里才總算找到下匝道走下去。
回到地面,他怒火中燒。這個賤人實在是太該死了,居然如此戲弄他,難道她就真的不怕自己的裸照被公開嗎?
武娉婷原本是看不到那些照片的,雖說林心慧是個極不靠譜的母親,她終究還是個母親,文麗萍與武俊彥做愛的照片她是怎么都不可能主動拿出來給武娉婷看的。
只不過,以武娉婷的個性,她若是一心想要做某件事,很少有人能攔得住她。她趁母親不在的時候,將林心慧的房間翻了個遍,總算找到了文麗萍與武俊彥的照片。
一張一張翻看的時候,武娉婷的臉越來越紅,手卻越來越冰冷。她知道堂哥一向風流,在美國的時候就女朋友眾多。她原本也不是個乖乖囡,對于堂哥放蕩的私生活早就習以為常。只不過這次卻不一樣,堂哥似乎認真了,而且認真的對象竟是她的繼母。
放下手中的照片,她便呆呆地坐著,直到林心慧回來。驀然看見武娉婷居然在看那些照片,林心慧有些意外,也有些惱火,忍不住責備她:“娉婷,你又亂翻媽媽的東西。”
武娉婷抬頭看著她:“媽,你打算怎么辦?”
林心慧冷笑一聲:“要懲治那個賤人,只能將這些照片公布出去?!?/p>
武娉婷怔了一下,把照片公布出去,豈非連堂哥也會受到牽連?她原本只是討厭文麗萍,現(xiàn)在對于文麗萍已經(jīng)由討厭進化成憎恨,可是她卻無法討厭武俊彥。她下意識地認為在這件事上,武俊彥不過是被動地受勾引罷了,她由心底里拒絕承認武俊彥有錯。
她道:“媽,如果你真的把這些照片公布出去,爸一定會恨你的。”
林心慧默然,她知道武娉婷說得不錯,照片上的人一個是武仲軒的妻子,一個是武仲軒的侄子,若是照片被公布,最丟人的還是武仲軒這個丈夫和叔叔。
武娉婷目光復雜地注視著林心慧:“媽,我仍然希望你和爸能夠復合,所以我不希望事情發(fā)展到無法收拾的地步?,F(xiàn)在我們有了那個女人和堂哥通奸的罪證,也許我們可以逼那個女人主動和爸離婚?!?/p>
林心慧很不甘心,但她不得不承認武娉婷說得很對。如果她還年輕二十歲,她或許早就不管不顧地將照片公布出去了,可她畢竟已不再年輕,做任何事情以前,都忍不住考慮到后果。
她長長吁了口氣,有些欣慰地道:“娉婷,你長大了,比以前懂事多了?!?/p>
武娉婷撇撇嘴,不置可否。她只是為了堂哥考慮,如果不是因為堂哥,她才不在乎老爸的面子呢!
她想了一下道:“媽,不如把那個女人約來。”
林心慧也正這樣想,便點了點頭。一個小時后,文麗萍出現(xiàn)在林心慧的家中。
她還是第一次到林心慧的家里來,畢竟她和武仲軒結(jié)婚的時候,武仲軒已經(jīng)和林心慧離婚很久了,如果不是在婚禮的時候林心慧出來鬧場,她與林心慧可能永遠都不會碰頭。
雖然只有一個人住,林心慧仍然是住著一棟小別墅。別墅的位置很不錯,而且她長年用著一個保姆,保姆只是照顧她一個人的生活起居,她幾乎是過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
整棟別墅的陳設(shè)十分奢華,有好多家具是由歐洲運來的古董。文麗萍自然沒心情去參觀那些數(shù)百年前古堡中的家具,只是覺得把自己的家弄成這樣,真能住得舒服嗎?
林心慧并沒有請文麗萍坐下,只是將一疊照片甩在文麗萍面前的茶幾上。文麗萍低頭看著那些照片,若說沒有羞恥感是不可能的,但與羞恥同時生出的竟是一絲滑稽的感覺。她才從沈偉那邊看到自己的裸照,緊接著又在林心慧這里看到自己的裸照,有些事情似乎傳播得很快。
她抬頭看著林心慧,淡淡地說:“你要怎樣?”
她的態(tài)度如此鎮(zhèn)定倒是有些出乎林心慧的意料。林心慧自然不知道林可人早已經(jīng)忍不住帶著這些照片去見過沈偉了,而沈偉又忍不住見了文麗萍。在她看來,文麗萍如此鎮(zhèn)定,只說明她的臉皮有多厚。
林心慧冷笑:“看來你完全不在乎被人拍到這樣的照片?!?/p>
文麗萍淡淡地道:“我在乎又怎么樣?不是照樣有人請了私家偵探調(diào)查我嗎?就算我在乎,這些照片都已經(jīng)被拍下來了。我只想知道,你想要什么?”
林心慧道:“好,你爽快,我也爽快。這些照片,你一定不希望仲軒看到?!?/p>
文麗萍點點頭:“是,我不僅不希望仲軒看到,也不希望任何人看到?!?/p>
林心慧笑道:“你想要這些照片也不是沒有可能。”
“條件?”文麗萍自己都驚詫于自己的冷靜,她忽然想起民間的一句俗話:虱多不癢,債多不愁。她現(xiàn)在就是處于這種狀態(tài)嗎?做了一件見不得光的事,一直想要瞞著世人,一朝敗露,原本那種誠惶誠恐的心情忽然便消失了。都到了這份上了,還有什么可怕的?
“條件很簡單,我要你和仲軒離婚!”
文麗萍忍不住笑了。她笑得太歡暢,令林心慧很有些疑惑,她道:“你笑什么?”
文麗萍聳聳肩:“原來竟是這個條件,這太簡單了。”
“太簡單?”
文麗萍的目光淡淡地落在那些照片上:“你覺得我做了這種事情,還有臉面和仲軒生活在一起嗎?我只是無法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在不傷害他的前提下,提出這件事?,F(xiàn)在,似乎已經(jīng)容不得我找什么合適的時機了?!?/p>
林心慧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追問了一句:“你真的愿意和仲軒離婚?他現(xiàn)在的公司已經(jīng)快進入世界五百強了?!?/p>
文麗萍看了她一眼:“世界五百強又怎么樣?那是他的事業(yè),不是我的?!?/p>
林心慧還是不相信,世界五百強代表什么?不僅是地位、身份,還有那后面隱藏著的財富。文麗萍這個女人太能裝了,哪里會有女人不喜歡這些的?難道說,她和武仲軒離婚了,還想嫁給武俊彥不成?
林心慧忍不住冷笑,真是癡心妄想,以她對武伯軒的了解,這件事是絕不可能實現(xiàn)的。不僅武伯軒不會同意,武仲軒也不會同意,世人都不會同意。
她道:“你真的舍得?”
文麗萍笑得云淡風輕:“我有什么舍不得的?你是覺得我舍不得武夫人的名分嗎?雖說我確實會失去很多東西,但那些東西原本就不是靠我自己得來的。我不相信離開仲軒我就不能生活了。只不過,我想問你,就算我和仲軒離婚了,你真的以為你還能和他復合嗎?”
林心慧呆了呆,忽然感覺到一絲無法抑制的怒火,她道:“我為什么不能和他復合?我們原本就是夫妻,還有娉婷這個女兒,擋在我們中間的只有你而已。”
文麗萍被她逗笑了:“你這不是自欺欺人嗎?我和仲軒只結(jié)婚了兩年,你卻已經(jīng)和他離婚了十年。他和你之間的問題不是我,而是因為你和他根本就不相配。”
林心慧大怒:“你說什么?我和仲軒不相配?我是什么出身你知道嗎?我從小就受到最好的教育,一直是被當成名媛養(yǎng)大的。武仲軒不過是個農(nóng)民的孩子,雖然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一樣了,但從本質(zhì)上講,他仍然是個農(nóng)民的孩子。他連看歌劇都會睡著,說英語都帶著他們老家的口音,這樣的人我有哪一點配不上他?”
文麗萍臉上的表情很是揶揄,她道:“你說出這些話來,只能說明你完全不了解他。我說你和他不相配,不是說你配不上他,而是你根本就不了解他。我承認你受的教育很好,彈一手好鋼琴,說幾國的語言,品位也很高檔,但這又能代表什么?你在嘲笑他是農(nóng)民的孩子的時候,不曾看到過他是多么努力,以他那樣的出身,將生意做到現(xiàn)在的地步,如果沒有足夠的聰明和毅力是根本辦不到的。而你呢,不過是吃著家里老本的蛀蟲,如果沒有你家留下的財產(chǎn),你自己還能生存嗎?你確實品位高檔,但你為人自私冷漠,除了你自己以外,你誰都不關(guān)心,甚至連自己的女兒都要排在你的后面。仲軒卻不一樣,他雖然忙于做生意,卻同樣關(guān)心公益事業(yè),他助養(yǎng)了幾十個窮困兒童,卻根本不讓對方知道出資人是他。他很善良,即便說的英語帶著地方口音,卻也無損他品格的高尚。你和他根本就不是一個星球的人,你又怎么能和他相配呢?”
林心慧被文麗萍說得無言以對,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憋出一句話:“配不配是我們的事,關(guān)你什么事?”
文麗萍笑笑:“確實不關(guān)我的事。我只是讓你認清現(xiàn)實,即便我和仲軒離婚了,他也永遠不會再和你在一起。就算你們還有娉婷,你們只是娉婷的父母罷了,并不等于你和仲軒會是夫妻?!?/p>
林心慧怔怔地坐在沙發(fā)上,文麗萍已經(jīng)離開一段時間了,她仍然無法平息自己的怒火。深心里,她是知道文麗萍說的都是對的,正因為文麗萍說對了,她才更加惱羞成怒。這個女人太該死了,居然敢這樣說她。她憑什么?不過是一個和侄子偷情的淫賤女人,居然也敢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臉。
有人輕輕走到她的身邊,她抬起頭,就看見武娉婷靜靜地站在她面前。她又是一陣頭疼,她剛才就讓武娉婷離開了,顯然武娉婷又陽奉陰違。看著武娉婷越來越酷似她的臉,她就想起文麗萍剛才說她是一個自私冷漠的人,連女兒都要排在她的后面。她忽然想起多年前,她與武仲軒離婚的導火索,就是因為她懶得在家里照顧女兒,偷偷地溜出去逛街,連女兒發(fā)高燒都不知道。
她心里五味雜陳,她那個時候還年輕,年輕的女子喜歡逛街有什么錯?至于上綱上線地將這點小錯抬高到了無法原諒的地步嗎?
她咬了咬牙,因為羞忿,自然而然便遷怒到文麗萍的身上。她冷冷地道:“娉婷,你看到了,這個女人不知廉恥。你聽聽她剛才說的話,她完全沒有愧意,她顯然對俊彥沒有死心。我決定了,一定要將這個女人的照片公布出去,只有這樣,才能給她個教訓?!?/p>
武娉婷沒吱聲,文麗萍說的話她都聽到耳里,雖然不愿承認,但她也知道文麗萍說的話其實是對的。她深知,在母親的心里,她這個女兒也并不是那么重要,如果真的重要的話,當年母親又怎會不要自己?大多數(shù)父母離異,法官都會傾向于將子女判給母親,因為母親能更好地照顧子女。她的父母離異的時候,根本就不存在爭奪女兒這個環(huán)節(jié)。因為母親根本就沒想要她,而父親也根本就沒打算讓母親撫養(yǎng)她。
她的心里不由得酸楚,若是母親也像其他的離異父母一樣,為了爭奪女兒而對簿公堂,她的心里或許還會舒服一些。
看著母親那堅決的神情,她知道母親這次是下定決心了。因為文麗萍的話太一針見血了,母親是無法容忍這樣的羞辱的,而這些話也許本并不是羞辱。
她茫然地走著,自己都不知走了幾個街口。忽然想起,在舊金山的時候,她和堂哥有時會去唐人街吃中餐。唐人街到處都是廣東人,廣東話比英語更普遍,有一些生活在唐人街的人,他們根本就不會說英文,卻仍然可以在唐人街里游刃有余地生存下去。有些老人,每天從早到晚地坐在唐人街口的涼亭里,看著南來北往的蕓蕓眾生。
那個時候,她對堂哥說:以后我們就在美國生活吧,不回中國了。
堂哥回答:也好,反正中國也沒什么好留戀的。
她有些興奮地問:那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那時堂哥似乎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但仍然溫和地回答:我會一直照顧你的。
她知道堂哥所說的照顧和她所說的陪著其實是兩個意思,但她已經(jīng)覺得很滿足了。母親從來沒有想過一直照顧她,父親雖然關(guān)心她愛她,但父親卻又忙于事業(yè),在父親的心里,也許事業(yè)是比她這個女兒更重要的。只有堂哥說過會一直照顧她,她心底有一種相依為命般的感動。她知道自己是多么渴望被人愛,這種渴望已經(jīng)到了病態(tài)的地步,讓她罔顧兩人是堂兄妹的關(guān)系,而存了不足為外人道的心思。
如果照片被公布出來,堂兄也會受影響,而且……她隱隱害怕,以堂兄那種不顧一切的個性,會否就因此帶著文麗萍逃到美國去,再也不回來了?
不!不可以,美國是她和堂兄兩人的世外桃源,絕不能多一個文麗萍。
她百般思量,無法可施,終于忍不住撥通了武俊彥的電話。電話里武俊彥的聲音很輕松:“娉婷,是你??!好長時間沒見到你了,你在忙什么?”
武娉婷有些黯然,她并不忙,忙的人是武俊彥。回國以后,她和武俊彥便越離越遠,以前在美國的時候,每天都會見面,因為武俊彥怕她學壞,幾乎是寸步不離地緊盯著她?,F(xiàn)在回國了,她不再是武俊彥的責任,于是武俊彥便也不來見她了。
她道:“你和文麗萍的事,我已經(jīng)知道了?!?/p>
電話那端一下子變得死寂,過了好一會兒,武俊彥才道:“你怎會知道?”
武娉婷忍不住微微一笑,武俊彥果然還是這樣,敢做敢當,讓人又恨又愛。她道:“媽媽請了私家偵探調(diào)查你,她現(xiàn)在手上有你和文麗萍的照片,我聽見媽媽打電話給那個私家偵探,要他三天后把照片在網(wǎng)上傳播出去?!?/p>
武俊彥似乎有些震驚:“為什么要這樣?”
武娉婷輕輕一笑:“媽媽想要和爸爸復婚,她覺得只有讓爸爸認清文麗萍是什么樣的人,她才有可能再次回到爸爸身邊?!?/p>
武俊彥遲疑了一下:“娉婷,你也希望你媽媽和爸爸復婚嗎?”
武娉婷長長地吁了口氣:“這是我過去十幾年來,唯一的夢想?!?/p>
武俊彥一滯,無言以對,但武娉婷又道:“不過,我現(xiàn)在夢醒了,爸爸和媽媽復婚是不可能的,我已經(jīng)不再存這種幻想。其實他們復婚又能怎樣?不愛對方的兩個人,即便生活在一起,仍然是形同陌路的?!?/p>
武娉婷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武俊彥很有些意外,他試探著問:“娉婷,你怪我嗎?”
“不,這個世界上,我唯一不會怪的人就是你。”
武俊彥一怔,他老覺得這話聽著有些讓人膽戰(zhàn)心驚,但他不愿多想,他道:“你知道那個私家偵探的電話嗎?”
武娉婷道:“不知道?!?/p>
武俊彥有些失望,但武娉婷卻又道:“不過我知道這家私家偵探公司名字?!?/p>
武俊彥大喜:“太好了,娉婷,快告訴我?!?/p>
掛斷電話,武娉婷心里莫名地失落。她知道以武俊彥的能力,終將能順利擺平此事。她不必擔心武俊彥會因為這件事而丟臉,也不必擔心武俊彥會不管不顧地帶著文麗萍離開中國。但同時,她也失去了一個打擊文麗萍的機會。文麗萍還會和堂哥在一起,直到這件事再也無法隱瞞,到了那個時候,事情會向著哪個方向發(fā)展呢?
市區(qū)一個中檔居民小區(qū)的一套出租房內(nèi),迎來了一群不速之客。這套出租房是租給一家公司的,這家公司的名字叫可信調(diào)查公司。公司里的員工不多,一個前臺接待小姐,同時負責一切行政事務;一個財務阿姨,同時負責一切人事事務;兩個業(yè)務員,同時也是這家公司的兩個股東。
業(yè)務員就是偵探,主要的業(yè)務就是幫人捉奸。
當一群手持著棍棒的打手沖進公司的時候,前臺小姐早嚇得躲到廁所去了;財務阿姨想要報警的時候,一個眼明手快的打手一棍子停在了阿姨的鼻子前面,阿姨眼睛翻白,軟倒在地。
這群人沖進去一通亂砸,所有的電腦全都被砸成了廢品。這個時候,才有一個高大英俊的年輕人走進來。躺在地上的阿姨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著那個年輕人在自己旁邊蹲了下來。她連忙又閉緊眼睛。
年輕人溫和的聲音傳來:“請你打電話給你的老板,我有事情要和他們談談?!?/p>
阿姨有些惴惴不安地睜開眼睛,年輕人的聲音很有禮貌,雖然不傲慢,卻讓人感覺到他習慣了高高在上,想必是出身很不錯。
阿姨尷尬地坐起身,目光閃爍地掃過一片狼藉的辦公室。年輕人道:“別擔心,我不會傷害你們?nèi)魏我粋€人,我只是有筆買賣要和你們老板談?!?/p>
有這樣談買賣的嗎?阿姨在心里嘀咕著,他們做這行的,一向注重保密,只因他們做的事實在是很招人怨的。有的時候得罪了人,不免會吃些虧,但像今天這樣,沖進來就把辦公室砸成廢墟的,還真是第一次遇見。
她顫抖著手撥通了電話。
一個小時后,兩個年輕人一前一后地進入辦公室??吹睫k公室里的情形,兩人全都臉色一變,轉(zhuǎn)身便想沖向電梯。只不過門邊已經(jīng)站了數(shù)名打手,手中拿著棍棒,臉上帶著很香港黑幫電影式的表情看著他們獰笑。
兩個只得停住腳步,回頭望向唯一一個坐在椅子上的年輕人。這個人衣著雖然不夸張,但以私家偵探的眼光卻一眼便看出此人非富即貴。其實穿什么不重要,因為他們早便看到過這個年輕人一絲不掛的模樣,也早便知道他的身份。
雙方靜靜地對視著,武俊彥露出一個笑容:“兩位的技術(shù)不錯啊?!?/p>
私家偵探苦笑,既然說開了,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了,只是想不到武俊彥那么快就找到了他們。其中一個人道:“武少爺,我們只是拿人錢財為人辦事,就算沒有我們,也會有其他的人?!?/p>
武俊彥點點頭:“你們放心,這個道理我明白。我來這里,不過是想和你們做個交易。”
兩名私家偵探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道:“武少爺,我們這行有不成文的規(guī)定,收了雇主的錢就絕對不能出賣雇主。”
武俊彥聳聳肩:“我不需要你們出賣雇主,我知道是誰雇用你們的。我要和你們做的交易很簡單,我只是要你們銷毀所有關(guān)于我和文麗萍的照片?!?/p>
私家偵探遲疑了一下,一個道:“武少爺,其實拍下你們的照片只是我們工作的第一部分,接下去,我們還有工作的第二部分。”
武俊彥道:“我知道,盡可能將此事傳播得盡人皆知對嗎?”
私家偵探點點頭。
武俊彥拿出一本支票簿,慢慢地在支票簿上寫了個數(shù)字。兩名私家偵探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這個數(shù)字實在是太有誘惑性了。武俊彥微笑道:“我已經(jīng)砸毀了你們公司所有的電腦,相信你們已經(jīng)有理由答復雇主無法再進行工作的第二部分。因為存在電腦里的數(shù)據(jù),全都被毀掉了。對嗎?”
私家偵探下意識地回答了一句:“對!”
武俊彥笑笑:“我相信應該也不會有什么U盤之類的,存有其他的拷貝吧?”
私家偵探咽了口口水,目光貪婪地盯著那個數(shù)字:“當然不會有其他的拷貝,就算有的話,也因為意外消失了?!?/p>
武俊彥點頭:“好,這樣我就放心。這張支票是賠償你們公司的損失的?!?/p>
他將支票撕了下來,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微微一笑道:“若是讓我知道還有拷貝流傳出去,那么被砸的就不只是電腦那么簡單了。”
一名私家偵探遲疑了一下:“可是雇主那里有個拷貝。”
武俊彥冷笑:“這個我知道,那里的拷貝我不會算在你們身上。只要你們這里不再流出拷貝就可以了。”
兩人連忙保證:“那當然,我們的電腦已經(jīng)毀了,怎么可能還會有拷貝流傳出去?武少爺放心吧!”
白芷接到沈偉的電話時,正在為淘寶的一家服裝店拍照片。她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麻木地做著千篇一律的動作。
像她這樣的小模特,什么樣的工作都要接,何況現(xiàn)在為淘寶拍照片收入相當可觀,大的網(wǎng)店一個月的營業(yè)額可達到上千萬。
她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窗外已經(jīng)泛黃的樹葉上,秋天到了,冬天還會遠嗎?
她有些落寞,這就是她放棄了繼續(xù)上學而得到的生活嗎?
以后的生活會怎樣,她不知道。以她的身高是不可能成為著名模特的,她只是比普通人稍許高了一點,做做平面模特或者車模甚至動漫展的模特都可以,但卻不可能躋身進真正的服裝界的。據(jù)說國際模特都要一米八五左右的身高才行。
她只能趁著還年輕,多賺點錢,或者盡快釣到一個金龜婿。否則,年華老去后,她的人生會變得很凄慘。
她是比一起的那些小模特更早認清現(xiàn)實的。其他的女孩子仍然將心思用在化妝品和時裝上的時候,她已經(jīng)在盡可能地將每分錢都存起來。只不過,即便是她也明白,存的錢其實是根本沒什么用處的。銀行里的錢永遠比不上通貨膨脹的速度,因而將錢放在銀行中,只是在等待它們貶值而已。
可是她又能如何?房子買不起,也不會投資,手上的錢用在日常開銷上,似乎是綽綽有余,但真想做點什么,又遠遠不夠。
她在心里嘆了口氣,換下最后一件衣服。這都是一些廉價的服飾,但只要照片拍得美美的,就會有大把的網(wǎng)購剁手黨會買。有句話說得好,網(wǎng)店賣的不是衣服,而是照片。
一邊接電話一邊離開工作室,沈偉言簡意賅地說:“到江蘇路的快捷酒店來,我有事找你?!?/p>
白芷不屑地撇了撇嘴,人比人真是會氣死人。沈偉每次帶她開房都是去快捷酒店,她知道他找妓女也曾去五星級酒店,但那個時候他還沒打算離婚,是用著老婆的錢去開房,現(xiàn)在用自己的錢了,就節(jié)儉到只去快捷酒店。她有些恍惚地想到武俊彥,和武俊彥在一起的時候,可從來不曾委屈過她。買東西都是去名品店,開房也一定是五星級酒店,她曾經(jīng)以為自己就要成為公主了。但這個夢破碎得實在是太快,快到她現(xiàn)在回憶起來,甚至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這個年齡的女孩子正是最愛虛榮的時候,她與武俊彥在一起的時候,同伴們看她的眼光都帶著一絲諂媚?,F(xiàn)在她和武俊彥分手了,那些目光就變成了調(diào)侃和嘲諷。她經(jīng)常會聽到片言只語,無非是諷刺她不自量力。
她不明白自己哪里不自量力了?同伴們不也是一樣在使盡解數(shù)地勾引有錢人嗎?有些甚至連比自己大三十幾歲的都不放過。而她愛上武俊彥不單純是因為他有錢,除了有錢外,他也是一個很值得人愛的男人。
才剛推開房門,沈偉就一把將她拉過來,隨手推倒在床上。她皺了皺眉,卻并沒有反抗,目光有些呆滯地注視著天花板上的一個角落,她感覺不到任何激情。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來赴這個約,她不喜歡沈偉,一點都不喜歡。可是她知道沈偉是文麗萍的初戀男友,她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態(tài),因為知道文麗萍曾經(jīng)愛過沈偉,她便忍著惡心與沈偉接近。沈偉越是令人生厭,她心底反而越會有一絲竊喜。
看吧!武俊彥喜歡的女人曾經(jīng)愛過這樣的一個男人。
這一切背后的原因,不過還是因為武俊彥。
或許這便是愛情,當?shù)貌坏降臅r候,便用盡一切可能,保持著與愛的人唯一的一點聯(lián)系。而這聯(lián)系很可能什么都不是。
當沈偉的活塞運動告一段落后,她有些厭倦地道:“你不是說有事找我嗎?”
沈偉點燃一支煙,深吸了一口,從自己的包里拽出一疊照片,拋在白芷赤裸的身體上。白芷拾起那些照片,一張一張用心地看著??戳撕靡粫海欧畔抡掌?,接過沈偉遞過來的香煙,也深深地吸了一口。
煙蒂上濕漉漉的,是沈偉的口水。白芷卻并不介意,現(xiàn)在的她沒有什么是介意的。
沈偉道:“這就是你愛的男人。”
白芷嘲諷地一笑,淡淡地道:“這也是你愛的女人?!?/p>
沈偉冷笑:“我愛她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我只是遺憾,一直沒有得到過她的身體。你卻不同,那個男人是你第一個男人,可是你在他心里算是什么?什么都不是?,F(xiàn)在他還找過你嗎?連個電話也沒打過吧?因為他另有新歡了,而這個新歡和你比起來,是個多老的女人。而且他們根本就不應該在一起,這是不倫。”
白芷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地道:“真想殺死他們?!?/p>
她拿起一張照片,手指輕輕地劃過照片上兩人的脖頸,重復了一遍:“真想殺死他們?!?/p>
沈偉一怔,有些意外地看著白芷。有一瞬間,他從白芷的眼中看到一絲冰冷的殺意,他忍不住打了個冷戰(zhàn)。他相信白芷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真心的,如果她有這個能力,她一定會殺死這兩個人。
他的目光落回到照片上,心里的恨意并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膨脹。
谷初美回到家的時候,谷思彥正獨自坐在客廳里看電視。谷初美看了一眼電視畫面,是正在熱播的某仙俠劇,她不由皺起了眉。最近谷思彥看電視的時間越來越長而且所看的內(nèi)容也越來越成人化,她覺得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她走過去關(guān)掉電視,回頭道:“思思,你功課做好了嗎?”
谷思彥看了她一眼,扭過頭望著窗外不吱聲。谷初美有些頭疼,女兒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學校老師打過幾次電話給她,說思彥在學校里也變得沉默寡言,還因為一些小事和班里的男同學大打出手。才七歲的孩子不應該就到了青春期??!
她走過去從沙發(fā)上拉起谷思彥:“思思,媽媽在和你說話,為什么不回答?你功課做好了嗎?”
谷思彥卻用力地甩開她的手,大聲道:“沒做好。”
谷初美怔了一下,看著谷思彥倔強的小臉,火氣便也升騰了起來,“你這個孩子是怎么回事?功課沒做好就看電視,還看這種電視,你才七歲,看這些情情愛愛的做什么?”
谷思彥卻并不退縮,與谷初美針鋒相對地大叫起來:“我不要你管,我就喜歡看?!?/p>
谷初美氣得全身發(fā)抖,揚起手就要打谷思彥。谷思彥高仰著頭,眼中滿是仇恨,怒視著谷初美。谷初美舉著的手終究是落不下來,她從來不曾打過谷思彥,女兒一直是乖巧溫順的,最近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她慢慢地放下手,幾乎是哀求地問:“思思,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和媽媽說,有什么不開心的告訴媽媽,你這個樣子,媽媽真的很擔心?!?/p>
谷思彥瞪著谷初美,大聲道:“爸爸為什么不來了?爸爸不再喜歡你了嗎?因為你太老了嗎?你為什么不減肥?要是你變漂亮了,爸爸就會再來看我對不對?”
谷初美呆若木雞,她再怎么都沒想到谷思彥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道:“思彥,你在說什么?”她的聲音不受控制地顫抖著,她聽出自己聲音里的絕望。
谷思彥道:“一定是因為你長得太丑了,電視里的女人變丑了,男人就會去找別的女人。爸爸是不是也找別的女人了?”
谷初美一下子坐在地板上,心亂如麻。她該怎么辦?她該如何告訴女兒實情?
她抬起頭,谷思彥滿臉挑剔地看著她:“你減肥吧,我們班上的明華說他爸爸要和他媽媽離婚,后來他媽媽減肥了,他爸爸就不離婚了。你只要減肥了,爸爸就會回來了?!?/p>
她苦笑,如果減肥能解決一切的話,她發(fā)誓從現(xiàn)在開始,她一天只吃一頓飯。但減肥真能挽回武俊彥的心嗎?
她沉默地看著谷思彥,是自己的女兒,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的人。她驀然起身:“思思,你留在家里看電視,不要出去。媽媽要出去一下?!?/p>
谷思彥疑惑地看著她:“你去哪里?”
谷初美深深地吸了口氣:“媽媽去找爸爸,一定想辦法把爸爸帶回來?!?/p>
武娉婷回到家的時候,正好看見張媽背著個GUCCI旅行袋從門里出來。她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張媽背著的旅行袋,雖說是三年前的款式,但在市面上也能賣到上萬。張媽顯然并不清楚這旅行袋的價值,里面塞滿了她從菜市場上買的干貨。
她忍不住撇了撇嘴,暗想那個女人倒是挺會收買人心。只不過,以張媽的見識,只怕這番心思是白用了。
她道:“張媽,你出去?。 ?/p>
張媽笑瞇瞇地回答:“小姐,夫人放了我?guī)滋旒?,我回老家一趟?!?/p>
武娉婷“嗯”了一聲,淡淡地道:“要司機送嗎?”
張媽連忙道:“那怎么好意思?。课覄偛庞么蜍囓浖辛塑嚵??!?/p>
武娉婷又是一陣無語,連張媽都會用打車軟件了,這個世界真是不一樣了。她不再說什么,走進靜悄悄的家。
一樓的客廳是挑高的,天花板上掛著巨大的水晶吊燈。二樓三樓都有室內(nèi)的觀景小陽臺,分別通向主臥和次臥。
她的目光沿著樓梯盤旋而上,到達最高點,那個女人顯然是出去了,她放了張媽的假,她晚上會回來嗎?
若是她回來,堂哥會不會來?
她并不知道她的父親曾經(jīng)拜托武俊彥在他不在的時候,到家里來住,以便就近監(jiān)視文麗萍,若是她知道的話,只怕會笑得前仰后合。這就是傳說中的引狼入室嗎?
她想了好一會兒,不得要領(lǐng)。若是他們兩個晚上真的來了,她應該怎么做?阻止他們在父親的床上顛鸞倒鳳還是趁機搜集更多的證據(jù),以此要挾那個女人離開父親和堂哥?
她長長地吁了口氣,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處于兩難的境地。她做事情一向任性,從來不會瞻前顧后,這一次她才終于明白什么叫左右為難。
文麗萍做了個FACIAL,覺得自己神清氣爽。她看了看鏡子里的臉,面色紅潤,容光煥發(fā),她覺得自己似乎變美麗了。她忍不住微微一笑,難道這便是愛情的力量嗎?
為她做FACIAL的美容師忍不住贊道:“文小姐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她笑笑:“謝謝?!?/p>
在離開美容院的時候,她隨手給了那名美容師幾張百元鈔票作為小費。那名美容師千恩萬謝地收下了,看著文麗萍輕盈的背影越走越遠,忍不住想,真是個難得的好客人,每次來都會給很多小費,又從來不會刁難人,和許多闊太太完全不同。
她希望文麗萍下次還能指定她做美容,但她也知道文麗萍和別的太太不同,她從來不指定,誰有空就給誰做。這是因為她個性隨和,但同樣也令美容師們黯然神傷。她并不知道,從那天起,她再也沒有看見文麗萍跨入這家美容院。
時光總是讓人迅速地忘卻,大概半年后,她忽然想起已經(jīng)很久不曾見過文麗萍了,或許是文麗萍去了別家美容院吧!
又過了兩年,她離開這家美容院決定自己創(chuàng)業(yè)的時候,聯(lián)系了以往所有的客戶,希望他們能夠成為她的客人。此時,她又想起文麗萍,但當她撥打文麗萍的電話時,卻只聽見對面?zhèn)鱽恚耗鶕艽虻氖强仗枴?/p>
她嘆了口氣,大概是換手機號了?,F(xiàn)在的人,換手機號似乎是一種常態(tài),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就會莫名其妙地換了號碼,將以往的聯(lián)系人都拋于身后,似乎換了手機就又開始了一段新的人生一樣。
她刪掉了手機里存著的文麗萍的號碼,知道這個女子已經(jīng)如同漂萍一般與她擦肩而過,再次相遇的機會幾乎為零。
她并不知道,自那日起,文麗萍已經(jīng)如同下了車的旅客一樣,其他的人仍然在人生這趟列車上向著未來前進,而她卻已經(jīng)在某一站停了下來,看著所有的人漸行漸遠。有個日本電影說過,活著的人不停地創(chuàng)造新的時間,死去的人時間已經(jīng)終止了。
那一日,文麗萍開車回家的時候,接到武俊彥的電話。她的唇邊掠過一抹微笑,在接電話的時候,心情很是愉悅。
“不是告訴你,我回家換身衣服就過來嗎?”
對面?zhèn)鱽砦淇┠贻p且充滿磁性的聲音:“我忽然改變主意了?!?/p>
文麗萍眉毛微揚:“想換家餐廳吃飯嗎?”
武俊彥輕笑:“我想到你家里來?!?/p>
文麗萍怔了一下:“到我家里來?”
武俊彥道:“對,你做飯給我吃?!?/p>
文麗萍皺眉,這個要求似乎有些出格:“家里還有娉婷?!?/p>
武俊彥仍然是輕輕地笑著:“我是她堂哥,過去吃飯沒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以后她總會知道的?!?/p>
文麗萍便不再說什么了,她與武俊彥的事不可能永遠瞞下去,除非他們決定結(jié)束這段不倫的戀情。如果他們想要永遠在一起,這件事就一定會有昭然若揭的一天?,F(xiàn)在知道他們關(guān)系的人越來越多,這一天只怕是不遠了。她道:“那好吧,正好今天張媽放假了,你有口福了?!?/p>
武俊彥笑道:“你放心,無論你做什么我都會吃的?!?/p>
文麗萍怔了一下,這是懷疑她的廚藝嗎?她道:“別看不起人??!我的廚藝很不錯的?!?/p>
對面?zhèn)鱽砦淇┑男β暎牢淇┎幌嘈?,她確實有太久不曾下廚了??墒撬膹N藝卻是從小訓練出來的,那些她必須為自己和母親做飯菜的歲月,雖然已經(jīng)遠去了,卻是組成她這個人過往的一部分。
她忍不住微笑,武俊彥吃到她做的菜一定會很吃驚。
她覺得今天自己很愛笑,似乎一直都在笑。若是心情能永遠這樣好,那該有多好?。?/p>
去超市買了菜,回到家準備的時候,門鈴響了。她正想去開門,武娉婷卻已經(jīng)“噼啪”地從樓上沖了下來。驀然看見她戴著圍裙的樣子,武娉婷怔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你做飯嗎!”
她“嗯”了一聲。武娉婷若有所思地一笑,這個笑容落在文麗萍的眼中就顯得詭異無比,她忽然想武娉婷為什么會這樣笑,她是否知道了些什么?不過她來不及多想,因為武娉婷已經(jīng)沖過去打開了大門。
武俊彥穿著本季范思哲的休閑西裝站在門外,手里捧著一束玫瑰花。
武娉婷夸張地尖叫了一聲,一把將玫瑰花搶了過來:“堂哥,來就來唄,還帶什么花?”
武俊彥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沖著客廳中的文麗萍輕輕一笑。文麗萍便也笑了,她知道花是送給她的,不過現(xiàn)在是不可能了。
她道:“進來吧!張媽放假了,我在做飯,一起吃吧!”
她說得很輕松也很理所當然,武娉婷又用那詭異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向客廳跑去:“我把花插起來?!?/p>
兩人站在客廳中相視而笑,并沒有覺得武娉婷煞風景,反而有一種說不清來由的歡愉。后來武俊彥回憶起那個平平無奇的傍晚,回憶起文麗萍戴著圍裙的那一刻所綻放出的溫柔恬靜的美麗,他忽然想,是否這一切都在預示著什么?
據(jù)說有些花,即將要凋謝之時,便是它生命中最美麗的一刻。它努力地綻放著,似乎是以此來哀悼花期的終結(jié)。
開到荼蘼花事了,煙塵過,知多少!
三個人的晚餐,武娉婷深感自己是多么多余的一個。文麗萍的廚藝確實很不錯,雖然只是幾道家常小菜,卻做得色香味俱全,連武娉婷都不得不承認,其實文麗萍做的菜可能比張媽做的還要好一些。
三個人的話并不多,大多數(shù)時候只是沉默地吃東西。武娉婷卻敏銳地感覺到在文麗萍與武俊彥之間似乎有一種氣息悄悄地流動著。這氣息將這兩個人網(wǎng)羅于其中,使他們兩個密不可分,而她自己,卻被阻隔在外面,雖近在咫尺,卻遠如天涯。她心里充滿了哀愁與悲憤交織的情緒,原本,和堂哥如此親密的人,應該是她才對。
她磨磨蹭蹭地吃著飯,耳邊聽著堂哥偶爾說上一兩句閑話,文麗萍會搭上幾句話,而她則基本不搭腔。她的沉默終于引起了武俊彥的注意,道:“娉婷,你怎么了?今天特別乖的樣子?!?/p>
她翻了個白眼,放下筷子:“我可不洗碗?!?/p>
說罷,便向著樓上沖去。她不敢看也不敢想,天色已經(jīng)黑了,接下來會怎樣呢?
但她仍然在悄悄留意著一樓的動靜,似乎文麗萍和堂哥一起洗了碗,然后樓下便安靜了。她倒在床上,心亂如麻。
其實文麗萍是有些猶豫的,畢竟武娉婷還在家里。她是女子,可不像男子那樣為了情欲什么都能不管不顧的。
事實上,這是武仲軒的家,她終究還是有羞恥之感的。或許正是她的這種羞恥感激起了武俊彥一絲隱秘的欲望,他忽然便想要在叔叔的床上與文麗萍做一次。或許是因為一直對于叔叔可以光明正大地占有文麗萍暗懷著嫉妒,他覺得他需要在那張床上占有文麗萍。
因而當文麗萍問他是否回家的時候,他很果斷地說:“為什么要回家?以前我也經(jīng)常住在叔叔家里的。而且,叔叔在離開以前,也曾經(jīng)要我在他不在的時候住過來。我只是履行對他的承諾罷了。”
文麗萍覺得很無語,這算是什么履行承諾?不過她也沒有再勉強武俊彥。那一日,她覺得一切都是可以原諒的,一切都是可以接受的,更何況,武俊彥本來就是她愛的人。
武俊彥裝模作樣地去了客房,而文麗萍則回到自己的房間。在洗澡的時候,她有些忐忑不安,畢竟這里是她和武仲軒的房間。但這不安很快就消失不見了,她不得不承認,偷情確實有一種強烈的快感,連她都有些期待。
然后她心不在焉地看了會兒電視,直到房門被輕輕地推開了。她望向門口,武俊彥顯然也已經(jīng)洗了澡,穿著客房里的睡衣。她忍不住微微一笑,悄聲說:“這樣好嗎?”
武俊彥走進房間,隨手關(guān)上房門:“聲音壓那么低,你怕誰聽見?”
文麗萍莞爾一笑,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要把聲音壓得那么低。其實整棟房子里,只有三個活物,武娉婷在二樓的臥室,肯定是聽不到三樓的聲音的。但她就是忍不住壓低聲音,似乎覺得周圍有好多人正在窺探著他們。
兩人相擁著走向那張大床,很快,房間里便響起了壓抑的呻吟聲和粗喘聲。
門外,武娉婷躡手躡腳地從二樓走了上來,她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唯恐木地板發(fā)出聲音。走到三樓的主臥門外,她遲疑了一會兒,附耳在門上聽了聽,隱約能聽見房內(nèi)傳來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
她想了想,輕輕地推了推房門。門從里面鎖上了,推了一下沒推開。她皺起眉,忽然想起家中是有備用鑰匙的。她連忙向樓下走去,備用鑰匙都被張媽收起來了,應該不難找。
與此同時,小樓之外,黑暗中有雙眼睛正在死死地盯著亮著燈的主臥。雖說是在三樓,臥室中兩人的身影仍然清晰地映在窗簾上。那雙眼睛中的悲傷與憤怒如同夜色般的深濃,但轉(zhuǎn)眼之間,又被羞愧與矛盾所替代。
這是忙碌的一夜,無論是正在交歡的兩個人抑或是黑暗中注視著他們的人;自那一夜后,所有與此事相關(guān)的人們,生命都或多或少地發(fā)生了改變。
(未完待續(xù))
發(fā)稿編輯/冉利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