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是一種造型美的藝術,而黃金分割則是描述美的科學定律,所以,在書法中體現(xiàn)黃金分割的規(guī)律,也就不足為奇。為了層層深入、步步為營地解析書法藝術的美,由廣大至精微,我們有必要來了解書法中的黃金分割。
黃金分割,就是最美麗的比例關系。黃金,在這里是一個形容詞,代表著最美。黃金分割的本義,出自遙遠的古希臘。最早提出黃金分割的是畢達哥拉斯學派,該學派在人類文化史上第一次把美與科學聯(lián)系在一起,影響了此后的兩千多年。后來,古希臘的學者歐幾里德,第一個對黃金分割做了具體表述,把黃金分割的比例值由粗糙向精密推進,由2和3的關系推到3和5的關系,再往下推是5和8的關系,這樣無限推導下去,其極限值就是最精確的黃金分割,它的值是“2分之根號5減1”,2是分母,“根號5減1”是分子。在我們的生活中,有很多的黃金分割,比如報紙、書本、橡皮、電腦、電視、電影屏幕等,大部分都是黃金分割。再比如人頭部的高與寬、軀干的高與寬、上半身與下半身、胳膊與大腿、大臂與小臂、小腿與大腿、手與小臂、手指節(jié)之間等等的比例關系,都接近黃金分割。
為了通俗和實用,有必要把黃金分割值簡化,取小數(shù)點后3位,即0.618。0.618有些抽象,把它再近似簡化,約等于 2/3或 3/5。最常用的黃金分割近似值是2/3,即2︰3。就平面而言,外框兩份高、三份寬,或者三份高、兩份寬,都叫黃金分割。而線段中的黃金分割,可以將部分與整體之間的3︰5,簡化為兩部分之間的2︰3;或者將部分與整體之間的2︰3,簡化為兩部分之間的1︰2。這種關系,體現(xiàn)在書法的筆畫、偏旁、結構等各個方面。
永字八法中,為了體現(xiàn)筆鋒,任何一個筆畫都由3部分組成,即起筆、行筆、收筆。起筆、收筆不能沒有,但也不能太大,過猶不及,大體應該是多少,就可以用黃金分割來加以描述。以長橫為例,取它的中心點,它的起筆或收筆的寬度與行筆一半的寬度之間,基本上是1∶2 的比例,這就是黃金分割。再比如一波三折的捺,其收筆是尖鋒的,這個捺腳應該占行筆一半的黃金分割長度才好看。同樣的道理,垂露豎、豎提、橫鉤、斜鉤等筆畫也是如此。而懸針豎、撇、提的起筆,以及彎鉤、臥鉤、豎彎鉤的收筆,也都能夠用黃金分割加以描述。
在永字八法中,折最能鮮明地體現(xiàn)黃金分割。無論橫折還是豎折,它都不是正方形,或者是扁的,或者是高的。扁的橫折,我們把它叫作框扁豎斜,兩份高,三份寬。高的橫折,我們把它叫作框高豎直,兩份寬,三份高。這兩種都接近黃金分割。豎折也有兩大類,或者是扁的黃金分割,或者是高的黃金分割。
唐孫過庭說:“一點成一字之規(guī)。”一個筆畫確定了,那么,其他所有的筆畫一定要相應確定,這個就叫“一點成一字之規(guī)”。下面結合主筆,來看獨體字中的黃金分割情況。
先來看兩翼為左右主筆的“大”字。這個字如何寫得好看,其秘訣叫作“有了翅膀,腰縮短”,也就是張開兩翼。問題是,縮短多少呢?最佳的答案就是橫與撇捺收筆寬度之間的比例是2︰3。具體來說,橫的兩端各縮短1/6,橫的寬度就變成了“1-1/6-1/6=2/3”,即黃金分割的近似值2︰3。同時,再來看“大”的上下關系,最重要的就是寧上勿下,橫要往上抬,抬高到多少呢?還是要參照黃金分割。把“大”字的橫到上方定義為一份,筆畫的交叉點到下方則為兩份,這樣就接近黃金分割,視覺效果才好看?!按蟆弊掷斫饬?,同樣是撇捺主筆的“文”“天”等字就容易掌握了。
此外,豎彎鉤和斜鉤也是右翼的主筆,以“尤”和“戈”為例,二者的特點和“大”字幾乎毫無二致,都是“有了翅膀,腰縮短”,縮小的值還是1/6,從軸心來說,也是黃金分割。
再來看“木”字?!澳尽焙汀按蟆钡淖笥谊P系一致,都是撇和捺張開為三份,橫縮短為兩份,這個黃金分割值不變。“木”字的上下關系,要寧上勿下、上移重心,“有了腿,翅膀要抬高”。問題是,翅膀抬高多少呢?其實答案很簡單,還是1/6。為什么是1/6呢?其實還是因為黃金分割。1/6怎么又變成黃金分割了呢?我們認為,整個字的中間是它的軸心,如果以中線為準,軸心到撇捺收筆的高度是兩份,撇捺收筆到豎收筆的高度則是一份。
橫是左右主筆的字,可舉一個“寸”字。因為有了一個點,為了平衡起見,豎要右移,橫要上移,其移動的幅度都在黃金分割左右。而點的重心,也正好在橫的起筆和鉤之間連線的2/3處左右。
最后再來看無主筆的黃金分割情況,以“口”字為代表。其外形體現(xiàn)了三份寬、兩份高的黃金分割?!翱凇弊秩绾伪憩F(xiàn)主筆關系呢?我們把它叫作長畫縮進,也叫無主筆,上下左右都要縮進,而縮進之后的值接近2︰3,這個字就好看了?!澳俊焙汀吧辍弊值目s進情況稍有變化,可以參考“口”字。
無主筆的漢字,還有另外一種情形,就是上下無主筆。我們來看“三”這個字。這個字是扁的,如果寫成方的就不好看了。因為上下有橫,張力向外,所以要縮進,反其道而行之,即把橫上端的向下縮,下端的向上縮。到底縮進多少呢?即上邊縮進1/6,下邊縮進1/6,“三”的高度就變成了2/3,高度和寬度的比例就是2︰3,從而實現(xiàn)了黃金分割。
所謂特殊黃金分割,就是2︰2︰3的經(jīng)典比例關系。它已經(jīng)不是數(shù)學中黃金分割的定義,但符合中文的本義,即“最好看的比例關系”。數(shù)學中的黃金分割,一般只指兩個變量的比例關系,而這里提到的特殊黃金分割,是3個及3個以上變量間的比例關系,是對黃金分割內涵的拓展。它對于書法學習很有意義,因為特殊黃金分割廣泛存在于各種偏旁和漢字中。
來舉幾個例子。如“月”“用”“弓”“戈”,它們既是獨體字,也可以用作偏旁。這些字的共同特點就是都有3層,比如“月”字的豎撇被分成3層,“用”字的懸針豎被分成3層,“弓”字由折搭建成3層,“戈”字的斜鉤被分成3層。這3層是如何分配的呢?即2︰2︰3。主要有兩個原因:其一,上兩層的距離要相等,因為一個字筆畫勻稱才空靈美觀;其二,根據(jù)視覺的規(guī)律,一個字的重心上移一些才好看,所以要寧上勿下,即2︰2︰3的特殊黃金分割。其實所謂特殊,只不過多了一個第一層的2而已,如果只是第二層和第三層比較,還是2︰3的黃金分割。
又如提手旁,其書寫口訣是“提偏左,提偏上”。從上下關系來看,要“偏上”,偏上到多少?就是剛才所講的特殊黃金分割2︰2︰3。提手旁的左右方面,提是左側的主筆,橫的收筆和提的收筆一樣寬,橫和提的長度是1︰2的黃金分割關系,豎鉤相當于一條黃金分割線。再如牛字旁、子字旁、三撇,與提手旁的特點十分相似,上下關系也是2︰2︰3。車字旁最為特殊,上下關系約為2︰2︰2︰3,相當于進一步引申的特殊黃金分割。
下面來看合體字的黃金分割。根據(jù)大多數(shù)漢字的結構特點,我們制訂出左右結構“示意圖”。據(jù)統(tǒng)計,左右結構的字占通用字的63.7%,如果加上包圍結構和上下結構中的部分漢字,具有抑左揚右特征的字能占通用字總數(shù)的80%左右。
如想精確描述左右結構字的特征,必須先確定一個取樣的基準。據(jù)考察,對于2/3具有抑左揚右特征的漢字來說,它的左偏旁的右邊界,應該達到字形外框的2/5左右,左右比例即2︰3,這是黃金分割的下限值。同時,作為合體字,一定具備中宮收緊的特點,也叫寧緊勿松,兩偏旁之間一定要穿插。右偏旁的左側到達1/3,左右比例即1︰2,可作為黃金分割的上限值。那么,左偏旁和右偏旁穿插重合的部分是多少呢?其結論就是2/5減掉1/3,答案是1/15,即兩個偏旁要穿插到整個字的1/15,這是一個基準值。
這里,引入一個非常重要的黃金分割區(qū)的概念。在我們示意的字格中,把通過左側2/5點的縱線作為黃金分割的下限,把通過左側1/3點的縱線作為黃金分割的上限,二者形成的區(qū)域,就叫作黃金分割區(qū)。如前所述,黃金分割的精確值是“2分之根號5減1”,而2/5和1/3都是近似值。如果把這三個數(shù)值變成小數(shù),即從0.6到0.618再到0.6的循環(huán),是一個連續(xù)的序列,并形成一個封閉的黃金分割區(qū)。黃金分割的準確值所對應的縱線,正好介于其間。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區(qū)域,準確把握了這個區(qū)域,絕大部分的字就能夠寫得大體好看了。
合體字除了左右結構,還有上下和包圍兩種結構。上下結構的字,以寶蓋組字為例。寶蓋永遠都不是主筆,也叫“腰縮短”?!八巍弊质莾梢碇鞴P,與“木”的結體規(guī)律非常相似,撇和捺最寬,寶蓋是典型的2/3寬,屬于黃金分割。橫是主筆的“牢”字,橫為三份寬,寶蓋為兩份寬,還是黃金分割。至于無主筆的“宙”字,上下偏旁的左右都縮到總寬的2/3,而高度不變,是高的黃金分割。包圍結構的字,取廣字旁組字。廣字旁的撇不能超過2/5線,還是黃金分割?!按病薄扒f”“廟”三字則分別代表了三種主筆情況,而整體的結構大同小異。
由上可見,從筆畫到偏旁,再從偏旁到結構,到處都有黃金分割的影子。它像一把鑰匙、一個坐標、一個參照系,可以幫助我們描述書法美的精妙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