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盼寧+楊洋

編者按：2015年5月22日，美國第一夫人米歇爾·奧巴馬在塔斯基吉大學（Tuskegee University）的畢業(yè)典禮上發(fā)表講話。她回憶了自己與種族歧視作斗爭的親身經歷，鼓勵學生不要屈從于絕望和憤怒的感情，積極迎接生活中的挑戰(zhàn)。塔斯基吉大學位于阿拉巴馬州，是美國傳統的黑人大學，由黑人民權領袖布克·華盛頓（Booker T. Washington ）于1881年創(chuàng)辦。該校是一所四年制本科綜合性私立院校，主要有獸醫(yī)學院、農業(yè)學院、護理與健康學院、工程學院、理學院、商學院6大院系，下設近40個專業(yè)。文章由本刊特約譯者根據塔斯基吉大學網站公布的英文演講稿編譯，本刊編輯部審校，標題系本刊所加。

非常感謝大家！畢業(yè)生們放松一下吧，為了此刻，你們付出了很多！

首先，感謝約翰遜校長精彩的介紹，感謝塔斯基吉大學授予我榮譽學位。獲得這樣的榮譽，我感到非常榮幸和自豪！謝謝大家！

特別感謝陸軍少將威廉斯，眾議院議員塞維爾、扎克利、卡拉娜，以及塔斯基吉大學的學生、教師、全體工作人員。感謝你們！感謝你們如此熱情的歡迎，我非常高興來到這里。

在開始我的演講之前，我想到了為我們每個人所熟知和愛戴的埃里克·馬克斯（Eric Marks，Jr.）。他是一個天賦異稟的年輕人，一個有前途的航空工程師。他循著塔斯基吉航空人的腳步追逐著自己的夢想。誠然，埃里克過早地離開了我們。然而，我們的追思和祈禱將與他的家人、朋友以及整個社會同在。

當然，也要感謝我們的合唱團，你們太棒了！多么美妙的曲子！感謝在看臺上的家長、兄弟姐妹、朋友們！漫漫長路，在畢業(yè)生們成長的每一步中，你們都傾注了自己的愛和支持。今天是你們所有人的節(jié)日！

在母親節(jié)前夕，在這里我要向在座的每一位母親致以特別的問候。各位母親，你們辛苦了！當然，大家可以認為這是一則公共服務公告，對于還沒有準備好鮮花、卡片、禮物的你們來說，我這是在提醒你們。牢記一個原則——讓媽媽快樂！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要祝賀塔斯基吉大學2015屆全體畢業(yè)生們，祝賀你們！

同學們，我為你們感到驕傲和自豪！你們意氣風發(fā)，圓滿完成了自己的學業(yè)，非常棒！

你們從不同的城市來到這里求學，一路走來經歷了很多有趣的事情。無論是大一學年生活在亞當斯公寓（Adams Hall）或楊格公寓（Younge Hall），還是晚上為了宵夜跑去庫珀（The Coop）。對于這些，我事先都做了功課。我還知道你們有時早起是為了找一個有利的位置看橄欖球隊比賽。是??！我都知道！ 在白宮，我們可是有很多門路的。

無論你是否參與過學校運動、在合唱團唱過歌、在樂隊演奏，或是加入了大學生聯誼會——你們曾經來到這里，認識自己和這所大學。今后，所有人將會在漫漫人生路途之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你將跟隨前輩的腳步，如你的父母、爺爺奶奶、叔叔阿姨，或是羅伯特·魯賓遜·泰勒（Robert Robinson Taylor）這樣的領袖——一位具有開創(chuàng)性的建筑師和管理者，近日，他的頭像被印在了郵票上。你還可能跟隨博因頓·羅賓遜（Boynton Robinson）博士這樣的英雄，他是在比利俱樂部（Billy Clubs）和塞爾瑪血腥星期日（Bloody Sunday in Selma）的催淚瓦斯事件中幸存下來的英雄。塔斯基吉的歷史中充滿了這樣的故事。人們來到這座城市，抓住創(chuàng)造未來的機會，為非裔美國人和所有美國人重新書寫歷史。

今天，我想追溯歷史，從軍隊將塔斯基吉選為黑人飛行員的機場和飛行學校的時刻講起。

當時，黑人士兵面臨著各種各樣的障礙。一些所謂的科學研究表明，黑人男性的大腦比白人男性的大腦小一些，不夠發(fā)達。官方軍隊報告指出，黑人士兵“孩子氣”“無能”“不道德且不誠實”，并專門強調 ，“如果要進入美國聯邦儲備系統，就要忠誠和順從”。

因此，盡管入選該計劃的黑人飛行員實際上已經受過高等教育，而且他們中的很多人已經擁有大學學位和飛行員執(zhí)照，但是他們被認定為低人一等。培訓期間，他們常常被分配給粗活兒，如家務、綠化等。導師還經常會辱罵他們。當他們離開軍營，鎮(zhèn)上的白人警長稱他們?yōu)椤澳泻ⅰ?，并為一些小事就給他們開罰單。當他們終于被部署在海外，白人士兵甚至常常不回應他們的致敬。

試想一下那些年輕人的經歷：他們在這里接受訓練，操作當時最復雜的高科技飛機，這些飛機機翼的尖端相距只有六英寸，但卻以每小時數百英里的速度飛行。然而，當他們落地時，人們對待他們像對空氣一樣，仿佛他們的存在沒有任何意義。

如今，這些飛行員并沒有因那些不公平待遇而放棄。正如大家所知，他們不僅沒有被周遭的歧視和懷疑束縛，而且成為空軍中最成功的追擊中隊。他們不斷向世界證明：如果黑人和白人可以一起戰(zhàn)斗，一起飛行，那么，有一點也可以確定，他們能夠共進午餐。當然，他們的孩子也可以一起上學。

這些飛行員始終明白，他們肩負著雙重責任，一方面是國家的使命，另一方面是對倚仗他們鋪平前進道路的黑人種族的責任。因此，對于這些飛行員而言，飛行本身就是解放的象征，為自己也為所有非裔美國人！

查爾斯·德鮑（Charles DeBow）是首批黑人飛行員之一。他說過，起飛是一個“永不失敗的奇跡”，世間所有的沖突都在九霄云外得以化解。

查爾斯在空中飛行時，有時會向下看，看到棉田中，黑人在他們的先輩曾經為奴的土地上耕作。他明白，自己的飛行是在為黑人和他們的后代帶來更多的希望與向往。

為了兄弟姐妹，我們不斷努力，克服道路上的阻礙，爭取更大的自由。這“永不失敗的奇跡”一直都是非裔美國人在塔斯基吉抒寫的故事。

追溯一下這所大學的歷史。19世紀后期，學校需要建造新的宿舍，但是沒有足夠的資金。為此，布克·華盛頓（Booker T. Washington）典當他的懷表買了窯，學生用自己的雙手建造宿舍和其他一些建筑。

幾年后，當喬治·華盛頓·卡弗（George Washington Carver）第一次來到這里做研究時，學校沒有實驗室。于是，他從成堆的垃圾中收集舊瓶子、茶杯、罐子，用于他的第一次實驗。

一代又一代的傳承，塔斯基吉的學生用實踐證明，唯有堅韌的意志才能沖破重重阻礙，化解心中的憤怒，讓曾經私刑的威脅、《吉姆·克勞法》的恥辱、民權運動時期的動蕩成為過去。后來，他們成為全美各地的科學家、工程師、護士、教師等，并不斷激勵他人。塔斯基吉人的故事為所有非裔美國人帶來希望和機遇。

此刻，親愛的畢業(yè)生們，你們將肩負起這項重任。我想對你們說，你們應該為這一天的到來感到非常地自豪。我希望你們滿懷興奮之情，開啟新的篇章！但我想，若你們想到過去的歷史，想到那些英雄前輩們，可能感到一些壓力——既無愧于前輩的努力，也不能辜負他人的期望。

請相信我，我理解這種壓力，因為我親身經歷過。畢業(yè)生們，我不是一開始就順利成為今天站在你們面前的第一夫人。這一路上，我也跌跌撞撞。

當我的丈夫開始競選總統時，人們對我有各種各樣的質疑：她會是什么樣的第一夫人？她會接受什么樣的挑戰(zhàn)？她會更像勞拉·布什（Laura Bush）、希拉里·克林頓（Hillary Clinton），還是南?！だ锔∟ancy Reagan）？事實是，任何候選人的配偶都會面臨這些問題，這就是整個程序運作的方式。但是，作為美國歷史上首位非裔第一夫人，我同時是另一組問題和猜測的焦點，這些對話有時植根于對他人的恐懼和誤解：她會不會太聒噪，太憤怒，或者太軟弱？或者，她會不會太溫柔，太像一位母親，而不夠像一名職業(yè)女性？

接著，我以卡通形象的方式第一次出現在雜志封面上，頂著爆炸頭，站在一挺巨大的機槍旁邊?，F在看來，這的確很諷刺，但坦白來說，它確實讓我很驚訝。這件事讓我深思，公眾是如何看待我的？

或許你還記得，我和我丈夫在臺上擊拳慶祝初選的勝利，那一幕被稱為“恐怖分子的擊拳致意”。多年來，人們用很多有趣的詞來形容我。有人說我表現得有點“不知天高地厚”，也有人說我是我丈夫這樣的黑人的親信。有一次，有線新聞（Cable News）竟稱我為“奧巴馬的代孕媽媽”（Obamas Baby Mama）。

當然，我丈夫巴拉克（Barack）也在忍受別人對他的侮辱和蔑視。即使在今天， 仍然有人質疑他的公民資格。

過去，這一切常常困擾我。在那些日子里，我常常無法入睡，擔心人們如何看待我，擔心有可能會因為我而削弱丈夫在選舉中獲勝的機會，擔心孩子們知道外界是如何評價她們的母親時會怎樣想。

最終，我意識到，如果我想保持清醒，不讓別人定義我，我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對上帝為我做的安排充滿信心。我不得不忽略所有的干擾，做真實的自己，其余的順其自然就好。

因此，在整個過程中，我學會了排除外界一切紛擾，專注做自己。我捫心自問：我是誰，我關心的是什么？

就是對于這些問題的回答才成就了今天站在你們面前的這個女人。對一個女人來說，首先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是一位母親。我愛我的女兒勝過世界上一切，甚至超越生命本身。盡管這可能不是有些人想要從一位常青藤盟校畢業(yè)的律師口中聽到的第一要事，但這是真實的我。所以，對我而言，做一位母親，永遠都是頭等大事。

其次，我深感自己有責任利用這么好的平臺去盡可能發(fā)揮最大的影響。因此，我會對我個人比較關心的問題做一些努力。例如，幫助家庭培養(yǎng)健康的孩子，表彰我在競選活動中遇到的令人敬佩的軍人家庭，激勵年輕人珍惜他們受教育的機會并完成學業(yè)。

現在，有些人指責我這樣做根本不夠。但這些都是我的選擇，我的想法。我決定用自己認為最真實的方式來解決這些問題。這種方式是具有實質性和戰(zhàn)略性的，也很有趣，并且充滿希望、鼓舞人心。

我注重政策中的細節(jié)。我參與國會立法，給企業(yè)高管、軍事將領和好萊塢管理人員演講。但我也努力確保我的努力與孩子、家庭產生共鳴，這意味著要用創(chuàng)新的方式做事。因此，我開墾了一個花園， 并在白宮草坪上帶著孩子們玩呼拉圈。我在電視上跳媽媽舞（Mom Dancing），與大青蛙布偶（Kermit the Frog）一起贊美軍人家庭的孩子，讓全美國人在高校簽約日（College Signing Day）穿母校的T恤。

在一天結束的時候，忠于真實的自己，使我在這段旅程中得到難以置信的自在。因為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會用平和的心態(tài)去面對所有的喋喋不休、謾罵和質疑，所有這些都是干擾。這些無法定義我，更沒有改變我是誰。最重要的是，這不能阻礙我。我知道，只要我堅持自己的信仰和價值觀，遵循自己的道德準則，那么，我唯一要兌現的是對自己的承諾！

畢業(yè)生們，這就是我對你們的期望。我希望你們能夠忠于自己最真實、最誠摯的想法。問問自己：你想成為什么樣的人，什么激勵了你，你想如何去回報？然后，深呼吸放松，相信自己，去規(guī)劃自己的人生，為這個世界貢獻自己的力量！

這感覺就像是別人認為你應該去上法學院，但是你真正想要做的是幼兒園教師；或是你的父母希望你畢業(yè)后回家，但你更想去環(huán)游世界。我希望，你去傾聽內心的想法，既要有理性的思考，也要遵從內心的想法。無論你選擇什么樣的道路，我希望你能確保這是你自己的選擇，而不是別人替你做的決定。

前面的道路不會容易走，永遠也不會，特別是對你、我這樣的人來說，因為雖然我們已經走了這么遠，但事實是，那些歷史遺留下的問題非常頑固，還沒有完全遠離我們的生活。這就需要時間，就像那些飛行員，你可能被人們忽略，或者他們只能看到部分真實的你。

人們并不總是關注你的學位帽和學位服。他們不會知道，為了這一天你付出了多少努力和汗水。他們不會懂得，為了獲得這個文憑，你花了多少時間學習；為了交學費，你做了多少兼職工作；有多少次，你不得不開車回家去照顧奶奶；你放棄了多少晚上休息的時間，去做食品庫的志愿者或是志愿組織校園募捐。

相反，他們會基于對這個世界有限的認知假設你是什么樣的人。我丈夫和我知道這樣的經歷是多么地讓人感到沮喪。我們都被生活中存在的歧視刺痛過：有人在和我們一起過馬路的時候擔心自身安全；百貨公司的柜員總是提防我們；人們在正式場合認為我們是“來幫忙的人”；還有人質疑我們的智力、誠實，甚至對于這個國家的熱愛。

我知道，我和我丈夫經歷的這些無禮的事相比于那些每天都在被無休止冒犯的黑人同胞顯然是不值一提的。你們可能擔心會被毫無理由地禁行；你們可能害怕自己的工作申請因為名字聽起來就是黑人而直接被忽略；你們苦惱自己的孩子在學校時，即使不再被隔離，但也遠不能被平等對待；你們面臨的現實是無論自己多么努力工作，多么努力地做個好人、好家長、好公民，但對一些人來說，你永遠做得不夠好。

所有這一切將是沉重的負擔。它讓人感覺到被孤立，可以讓你覺得你的人生在某種程度上并不重要，就像是塔斯基吉校友拉爾夫·埃利森（Ralph Ellision）多年前寫的一樣，“你看起來如隱形人一般”。在過去的幾年里，正如我們所見，這些感受是真實的。它們扎根于幾十年的結構性挑戰(zhàn)中，而挑戰(zhàn)失敗的結果令太多的人感到沮喪、無望。這些情緒在全美，如巴爾的摩、弗格森等城市爆發(fā)出來。

但是，今天，我要明確地告訴大家，那些情緒不是我們放棄的借口，更不是我們失去希望的理由，屈服于絕望和憤怒的感情只是意味著最終我們失敗了。

其實，我們的歷史為我們提供了一幅引領我們走向勝利的美好藍圖。它告訴我們，當我們將自己從最低落的情緒中拉出來，并化悲憤為學習、組織和聯合時，我們可以成就自己和我們的群體。我們可以共同解決這些根深蒂固的問題，團結起來，克服前進路上的任何阻礙。

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選舉。當然不是偶爾一次，不只是當我丈夫或是你喜歡的人參與選舉的時候，而是在每一次各級選舉當中。因為事實是，如果你想要在你的社區(qū)中擁有話語權，如果你真的想有能力控制自己的命運，那么你一定要參與。你得在有發(fā)言權的席位上。你必須參與選舉與表決。就是這樣，這是我們前進的道路。這是我們自身發(fā)展和國家進步的方式。

這就是常在塔斯基吉發(fā)生的事。想想那些用自己的雙手建造校舍的學生們，正因為他們的行動，其他學生才能在這個校園里學習。想想那位杰出的科學家，他從廢物堆里建造了自己的實驗室。他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想幫助佃農養(yǎng)家糊口。那些沖破歧視的飛行員讓整個世界看到黑人可以飛得多高。為了迎接挑戰(zhàn)，我們就要擁有這樣的精神。

你不必像美國總統那樣一開始就解決貧困、教育、機會缺乏等這類問題。畢業(yè)生們，今天，你就可以成為一個年輕人的精神導師，確保他或她走在正確的道路上；今天，你就可以在課外活動中或者食品分發(fā)處做志愿者；今天，你就可以幫助你的表妹填寫大學資助申請表。就像為我們鋪路的前人一樣，你們也要為子孫后代的未來奠定基礎。

我前面提到的那個飛行員查爾斯·德鮑，在創(chuàng)造了歷史之后，并沒有在榮譽面前止步。他離開軍隊后，完成了自己的學業(yè)，成為一名高中英語教師和大學講師。他通過教育不斷地去激勵他人。在脫下制服之后，他依然履行著自己肩負的雙重責任。

畢業(yè)生們，這是需要你們每個人去做的。我們需要你們將塔斯基吉的魔力引向今天所面臨的挑戰(zhàn)。這就是我真正想讓你們明白的一點 ，你們有能力去完成。即使你感到緊張或者不確定未來幾年的路途，我想讓你意識到你現在擁有成功所需的一切！

在這個神圣的校園里，你獲得了知識和技能。你有看臺上的家人，他們會在漫漫長路上一如既往地支持你。最重要的是，你們找到指引你們走到今天的初心、勇氣、智慧。

如果你們克服周遭的干擾和壓力，如果你們忠于自己，如果你們對上天的安排有信心，那么你們將繼續(xù)履行對這個國家和人民的義務。而隨著時間的流逝，你們會像查爾斯·德鮑在飛機起飛時一樣感到同樣的自由。你們會感到困難被輕松掠過，也會經歷“永不失敗的奇跡”。并且，你將會自由地在天際翱翔！

上帝保佑你們，畢業(yè)生們！我十分期待看到你們會飛得多高！愛你們，為你們驕傲！

謝謝大家！

編輯 呂伊雯 校對 吳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