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王 干

亦移亦栽周李立

⊙ 文/王 干

王 干：現(xiàn)任《小說選刊》副主編。第五屆魯迅文學獎獲得者。著有《王干隨筆選》《王蒙王干對話錄》《世紀末的突圍》《廢墟之花》《南方的文體》《靜夜思》《潛伏我們周圍的》《潛京十年》等學術專著、評論集、散文集。

寫小說大約分為兩種方式，一種正面強攻、正面突擊的小說，中國的《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屬于此類，外國的《戰(zhàn)爭與和平》《悲慘世界》也屬于此類。還有一種小說善于從側面偷襲或者是正面佯攻側面得手的，比如中國的《紅樓夢》、外國的《包法利夫人》?！都t樓夢》寫的是中國封建社會的大景觀，但是從兒女情長入手；《包法利夫人》寫的是資本主義的發(fā)展和罪惡，當然還有人性的救贖，但落筆在一個女人的命運上。

周李立的小說不太善于正面強攻。我們習慣于將此類小說叫作日常生活流，其實這還是題材分類法的思維。中國小說從歷史演義、英雄傳奇發(fā)源，都是正面強攻大張旗鼓，新文學運動占主流的作家也是正面強攻所謂的重大題材的。而周李立的小說寫的日常生活是側面的、佯攻的，在這個意義上，她有點另類，也不太容易被主流接納。

周李立的這篇《移栽》是她關于藝術區(qū)系列小說中的一篇，寫藝術家喬遠和女朋友娜娜以及朋友應天之間的一場真正意義上的杯水風波，他們的話題和沖突圍繞著一個外號叫“年會”的女孩展開?！澳陼笔菃踢h之前的一個潛在女友，說潛在是因為每年只見一次面，而且沒有親昵的行為。喬遠現(xiàn)女友娜娜知道之后非常好奇也非常嫉妒，而酒后的應天卻說出來了他和“年會”的性事。于是，失態(tài)的兩個男人便莫名其妙地將路邊的樹苗拔起，帶回家。第二天，娜娜將那棵樹苗在院子移栽起來，第二年春天小樹發(fā)芽了。小說其實是寫喬遠與“年會”失敗的戀愛和美好的戀愛的方式，如果從正面來寫，很容易落入現(xiàn)在都市情感小說的模式之中，難以寫出新意。而現(xiàn)在，引發(fā)故事的人物“年會”始終不在場，她在娜娜的視角中，她在易天的敘述中，在三個人夜晚酒后曖昧的情境中，欲遮還羞。

我在另一篇文章中，曾經(jīng)說過周李立的寫作立場是一種中性主義敘事，中性主義是對男性主義和女性主義的雙重反撥，就是站在一個中立的立場對筆下的男女故事進行的客觀的描寫。這是“新寫實”、“情感零度”之后的又一次小說嘗試，這種嘗試在于一爽、甫躍輝、王威廉等八〇后作家那里都有清晰的呈現(xiàn)?！兑圃浴防锏臄⑹鲂螒B(tài)，很難歸結于男性主義或女性主義，愛的平等、嫉妒的平等、寬容的平等，在作家的敘述中自然流露，因此可以說這是一篇中性主義立場的小說。

周李立之前寫過《歡喜騰》那樣女性意識比較鮮明的作品，現(xiàn)在改變路徑，移栽到一個新的敘述領域，一下子郁郁蔥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