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王 干
無名草木馬金蓮
⊙ 文/王 干
王 干:現任《小說選刊》副主編。第五屆魯迅文學獎獲得者。著有《王干隨筆選》《王蒙王干對話錄》《世紀末的突圍》《廢墟之花》《南方的文體》《靜夜思》《潛伏我們周圍的》《潛京十年》等學術專著、評論集、散文集。
這個時代,能出馬金蓮,是個意外。
上世紀五四后,出沈從文,出蕭紅,出廢名,出孫犁,已經是意外。改革開放以后,出汪曾祺,也是意外。今天的文學,能有個馬金蓮,意外之外的意外。一向以“酷評”著稱的評論家李建軍在《民族文學》年度獎評獎會上,說,托爾斯泰讀了《長河》也會流淚的,我不為自己閱讀時的流淚感到兒女情長。李建軍還說,《長河》是可以和新文學以來的經典媲美的,我為自己的視野停留在當下的文學圈感到慚愧。
或許有人認為《長河》的節(jié)奏太慢了?,F代小說自海明威發(fā)明電報體之后,便開始走上高速公路。中國小說在一九八五年之后,作家們有的開著汽車、有的開著摩托、有的開著拖拉機、有的開著自己組裝的機動自行車,奔上了高速公路。敘述的節(jié)奏加快,內心的節(jié)奏更加慌亂。韓寒、郭敬明出現之后,八〇后作家更是一路狼煙。
馬金蓮在狼煙中淡然出現,清貧,冷靜,狀態(tài)。在馬金蓮的小說里,有一種罕見的平靜,這平靜是內心的淡定和生命的節(jié)奏。這個來自西海固的回族女性,把西海固的土地和人物原原本本地呈現在人們面前,讓生命、宗教和女性水乳交融般化在一起。
我們曾經讀過張承志筆下的西海固,那是激情、血性和悲壯的所在,而馬金蓮筆下的西海固是平淡、淡定甚至有些軟弱,但滄桑而深厚,荒涼而高遠。她的沉著和靜虛,仿佛歷經時間長河之后的無為。中國有句老話說,人生的悲劇在“有牙時沒豆,有豆時沒牙”。對一個作家來說,也是存在這樣的二律背反,年輕時才華橫溢,但缺少底蘊,火氣太旺,等人生積累豐富了,往往才情又喪失,言之無文了。馬金蓮的滄桑感和歷史感超越她這個年齡應有的冷靜和淡定,因而在同代小說家中顯得桀驁兀立。
我和馬金蓮見過兩次面,我們的對話加起來總共不超過十句。一次是《小說選刊》的頒獎會上,她是該年度的得獎作家。一次是她在魯院學習期間,她是學員。她很木訥,我自然也就變得木訥,想了半天,對她說了一句:你該寫長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