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 健 馬勝科

閱讀教學實踐創(chuàng)新與學習心理效應
———卓 越教師專業(yè)發(fā)展路徑探究之三

靳 健 馬勝科

卓越教師的培養(yǎng)要從教師的專業(yè)內(nèi)涵和專業(yè)外延相結合的高度去制定計劃、實施計劃，這樣才能有效地促進教師專業(yè)的健康發(fā)展。如果只是從培訓形式、教學環(huán)境、師生關系等外延層面去搞一些不接地氣的通識培訓，那只能是竹籃打水，勞而無功。從語文教師專業(yè)內(nèi)涵的角度看，閱讀和閱讀教學是兩個指向水平完全不同的概念。閱讀是讀者對書面文字符號進行感知、理解、反應、綜合而獲得意義的心理活動，是搜集處理信息、認識世界、發(fā)展思維、獲得審美體驗的重要途徑。閱讀教學是語文教師依據(jù)教學計劃，借助文學、語言學、文藝學和語文課程與教學論的專業(yè)知識和方法，促進學生運用語文知識，歷練言語能力、思維能力、探究能力和審美能力，涵養(yǎng)情感態(tài)度的實踐過程；是學生、教師、文本、教科書編者之間實施多重對話，進行思想碰撞和心靈交流的學習活動。從“最近發(fā)展區(qū)”理論的視角看，閱讀是學生展示自身語文水平的學習活動，閱讀教學是在語文教師引領下學生可能達到更高水平的學習活動；如果沒有卓越教師的專業(yè)引領，學生只能在已有水平上重復學習過程。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本文從閱讀教學實踐與學習心理效應融會貫通的視角，嘗試探討有利于促進語文教師專業(yè)發(fā)展的有效途徑。

一、圖像效應與閱讀實踐活動

圖像效應是指借助教育技術，在語文課堂上通過許多圖片、視頻來詮釋文本意義，在觀賞圖像的活動中，有意無意地改變語文教學的言語實踐性特點的現(xiàn)象。蘇軾曾評論王維“詩中有畫，畫中有詩”。宋代僧人惠崇能詩善畫，其名畫《春江曉景》早已湮沒，而蘇軾為其畫題的詩卻流傳至今：“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蘇軾在詩中選取了青竹、桃花、春江、戲鴨、蔞蒿、蘆芽、河豚等諸多表現(xiàn)春天的意象，寫桃花只寫三兩枝，寫春暖卻寫鴨先知，這種“以一勝多”的手法之妙，令人想起葉紹翁“一枝紅杏出墻來”，韓愈“草色遙看近卻無”的早春意境；蔞蒿之“滿”與蘆芽之“短”的對比，視覺美景與河豚美味的通感，讓人浮想聯(lián)翩。蘇軾題畫詩為我們展示的就是用自己的言語去表現(xiàn)美麗的畫面和流動的春意，如果我們的言語作品比畫作或者比自然景色更美麗更感染人，就達到了言語實踐的至美境界，也是語文學習詩畫合一的至真踐履?，F(xiàn)在的一些語文教學剛好顛倒了如此至美至真的閱讀現(xiàn)象，把言語實踐變成了觀看一幅幅圖像，讓圖像中的人物、色彩、音樂把學習者變成了沒有自己言語的“傻子”。

有一節(jié)學習《林黛玉進賈府》的語文課，教學過程是：1.導入?！伴_心辭典”式知識搶答：《紅樓夢》的作者是誰？《紅樓夢》里的主人公是誰？《紅樓夢》的電視劇有幾個版本？能說出 1987 版《紅樓夢》中飾演林黛玉、賈寶玉、薛寶釵、王熙鳳的演員姓名嗎？2.欣賞與分析。播放并欣賞1987版視頻“林黛玉進賈府”一段，結合課文和視頻，分析林黛玉、王熙鳳、賈寶玉三個人物形象。全班分六個小組，小組討論，派代表分別陳述討論結果。3.拓展學習。教師在 PPT 上對比展示 1987 版、2012 版電視劇的林黛玉、賈寶玉、王熙鳳的劇照肖像，然后問學生：你喜歡哪一個林黛玉（賈寶玉、王熙鳳），為什么？（有很多學生發(fā)言，直至下課。）這節(jié)課從表面上看，學生學習很投入，教師把大多數(shù)學生的積極性調(diào)動起來了。但是課堂教學的主旋律是看視頻，說圖像，語文課的言語實踐特點基本上被屏蔽了。這樣的課堂會形成一種錯覺，學生感覺上語文課沒有負擔，“想怎么說就怎么說”；教師感覺輕松愉快，不需要費氣力備課和訓練學生。圖像效應的負面作用在這樣的課堂卻發(fā)揮得淋漓盡致。這樣的課堂現(xiàn)象還比較普遍，必須引起語文教師的警覺。

有一節(jié)學習《逍遙游》的語文課，語文教師是這樣設計并實施教學過程的：1.導入（5 分鐘）。簡述莊子生平及其生活的時代背景。2.自主閱讀（15分鐘）。學生參照注釋理解課文，教師答疑解難。3.拓展學習（30 分鐘）。教師從別處截取了“莊周化蝶”、“游刃有余”、“伯樂治馬”和“詩儒盜墓”四段動畫視頻，通過課件依次播放。放一段，然后叫兩三名學生談觀賞體會，每一段的播放加發(fā)言時間在 7 分鐘左右。課后聽語文教師這樣說：備課時主要在拓展學習上下了功夫，從國學專家講莊子的視頻中選擇了這四段，目的是培養(yǎng)學生的學習興趣，對莊子有一個基本的印象和理解。在課堂上發(fā)過言的學生這樣說：這樣上課挺好的，用動畫形式反映寓言故事，讓語文課堂充滿了快樂。半個月后，我們回訪了那些學生。問題 1：能看一下你們兩周前學習《逍遙游》時的課堂練習本，或者其它關于學習過程的記錄嗎？回答是：課堂上的學習活動沒有留下文字資料，何況那些東西沒有保存的價值。問題 2：誰能背誦一下《逍遙游》嗎？回答是：各科作業(yè)太多了，還沒顧上背誦。問題 3：蘇軾的《前赤壁賦》和柳宗元的《始得西山宴游記》中有和《逍遙游》意境相似的句子，能夠說出這些句子嗎？回答是：說不上（全都搖頭）。語文學習的主要任務是歷練學生的言語能力、探究能力和審美能力，高中課堂教學如果沒有留下訓練這些能力的思維痕跡，如背誦、分析、仿寫、評論等形式的言語產(chǎn)品，那么教學基本上是無效的。圖像效應的負面作用就是離開了文本語言，離開了言語實踐，讓學生去關注色彩、旋律、偶像等非語文的東西，一節(jié)課一無所獲還自我感覺良好。這也是語文學習效率低下的原因之一。

當然，圖像效應并非一無是處。比如上世紀 60 年代的連環(huán)畫《水滸傳》、《三國演義》、《西游記》等，曾經(jīng)影響了一代人的文化情趣。 原因是那些連環(huán)畫繪圖精美，文字簡明，再加上生動的故事，自然會引人入勝。而現(xiàn)在流行的許多“卡通畫”粗制濫造，圖像詭異，文字以蒙童階段的單音節(jié)詞為主，迎合了一種淺俗的文化心態(tài)。

二、好奇心效應與閱讀實踐活動

好奇心是人性情感的表現(xiàn)形式之一。

巧妙地利用學生的好奇心可以促進學習行為的向好發(fā)展。有位語文教師看到了一本關于中學生閱讀的雜志，發(fā)現(xiàn)內(nèi)容和形式既貼近中學生的生活，又和語文教科書的內(nèi)容相契合，于是就想推薦給學生。由于學校和家長為學生訂購的學習資料已經(jīng)夠多了，好多資料學生根本沒有翻過；如果學生對讀物不感興趣，推薦就完全失去了意義。這位教師思忖再三，就把自己的雜志用牛皮紙包了封面。上課的時候，課文里有一段描寫景物的文字學生很欣賞，那本雜志里剛好有一段描寫景物的文字也特別精彩，他就把雜志里的那段話讀給學生聽；如果課文中運用歸謬法進行推理的文字令學生很佩服，雜志里剛好有一段運用歸謬法推理的文字，他就把那段話讀給學生聽；如果課本中運用意識流表現(xiàn)生活的作品，使學生覺得很神奇，雜志里剛好有類似的文章，他就把雜志里的意識流作品讀給學生聽。漸漸地學生對牛皮紙包封面的書產(chǎn)生了好奇心，他們要求老師給他們看一看，老師說這是老師的教學“秘籍”，你們看了，老師的法力就散了。學生越想看，老師越不給他們看。有一天下課后，教師把那本書“忘記”在了講桌上。他剛離開教室，就聽見學生一窩蜂擁向了講桌。過了兩個月，走進教室，可以看到很多學生都在翻閱那本雜志，學生反映，他們喜歡這本雜志，從中學了不少東西。這位教師成功地利用了好奇心效應的正面效應，不但讓學生自主地擁有了這本雜志，而且主動地去閱讀它，從中獲取文化知識，提高自己的閱讀能力。

如果學習者自身或者在教師引導下能夠產(chǎn)生出好奇心，不僅對提高閱讀能力，而且對培養(yǎng)探究精神和創(chuàng)造意識都具有不可估量的價值。

三、同構效應與閱讀實踐活動

一個系統(tǒng)的整體總量和各子系統(tǒng)分量之間的結構關系展開式被稱為同構關系，運用同構關系理論認識事物、分析事物、解決問題時，所生成的科學結論及其實踐效果被稱為同構效應。任何系統(tǒng)的整體結構和層級結構之間都存在一種關系，如給“壓軸戲”的“軸”字注音，軸的讀音就是“總量”，它由聲母“zh”、韻母“ou”和標調(diào)“去聲”三個“分量”構成，缺少一個分量便無法確定“軸”的讀音。在閱讀莊子《庖丁解?！窌r，如果把掌握“寓言”手法看作能力目標之一，它有四個子目標，即聆聽老師講述寓言手法，閱讀課文體會寓言手法，參與對話討論寓言手法，實踐寫作運用寓言手法。能力目標分別以聆聽、閱讀、對話、寫作四種方式展開時，教學活動達到“同構”程度，學習是有效的，如果少了任何一項，學習質(zhì)量就會受到影響。

“聽讀說寫范式”就是同構效應引導下的閱讀教學實踐策略，也叫“走在發(fā)展前面”的學習范式。它是一種基于系統(tǒng)科學的負反饋理論設計的高效語文教學范式，要求在教師的指導下，形成學生的目標意識、實踐意識和自我監(jiān)控能力；其目的是以提高學習質(zhì)量為基礎，促進學生的語文能力和良好個性的全面發(fā)展。在同構效應的作用下，教學過程按照聽—— —講、導—— —讀、

啟—— —說、評—— —寫四個環(huán)節(jié)展開，每個環(huán)節(jié)都是學生主體和教師主體的雙向或多向的合作互動。學生以聽、讀、說、寫的學習方式展示自己的發(fā)展過程，教師則以講、導、啟、評的教學行為引領學生向更高一級的水平發(fā)展，所以這個學習范式叫作“走在發(fā)展前面”的學習范式?！白咴诎l(fā)展前面”的學習范式強調(diào)同構效應引領下的學生、教師、文本之間的有序互動與合作對話，學習步驟可圖示如下：

“聽讀說寫范式”的“聽—講”環(huán)節(jié)，包括“提示”與“激趣”兩個要素。每篇課文的知識點、能力點和審美取向具有鮮明的特點，這既是課文入選教科書的前提，也是促進學生發(fā)展的學習目標。根據(jù)文本的特點提示具體清晰的教學目標，學習就有了明確的方向；把學習的難點和重點隱藏在一個語文知識問題情境之中，就會激活學生探究的好奇心；學習興趣滲透于認知學習的全過程，學習就不會枯燥乏味。

“導—讀”環(huán)節(jié)包括“速讀”和“精讀”兩個要素。速讀訓練強調(diào)整體感知課文，要求暫時不關注疑難詞語、背景知識問題，借助“分文體速讀法”等快速閱讀課文，以獲得對文本的整體印象。如記敘文“四一式”速讀法，“四”指記敘要素時間、地點、人物和事件，“一”指文章的中心思想；訓練思路是：何時、何地、何人在何事中怎么樣，文章表達的主要意思是什么。議論文“三三式”速讀法，前一個“三”是議論文的三要素，論點、論據(jù)和論證過程，后一個“三”是指提出、分析和解決問題的基本結構；訓練思路是：文章提出了什么論題，運用哪些論據(jù)和論證方法分析問題，得出了什么結論（論點）。說明文“三項式”速讀法，要求學生圍繞說明對象、說明順序、說明方法三個要點來速讀；訓練思路是：文章按什么順序、運用什么方法，說明了什么。速讀重在整體感知，意在提高閱讀效率。精讀強調(diào)圍繞目標突出重點，意在品味語言，歷練思維，陶冶情感。

“啟—說”環(huán)節(jié)包括“合作”和“創(chuàng)新”兩個要素。其目的是強化學生的合作意識，培養(yǎng)學生的探究能力。尤其倡導建立學習共通體， 賦予所有參與者充分的話語權，讓語文教師、全體學生在和諧民主的教學氛圍中，達成學習目標，協(xié)力通向創(chuàng)新之路。

“評—寫”環(huán)節(jié)包括“遷移”和“反饋”兩個要素?！斑w移”指做練習或?qū)W寫短文，是對精讀所習得的思維方法和言語形式的有效遷移，一般要求在課堂上完成，學以致用?！胺答仭币髮W生的言語成果當堂進行評價，在強化言語實踐的同時， 充分發(fā)揮及時反饋的有效性作用。

語文教學出現(xiàn)了語文知識問題情境、語文思維歷練方式、審美情感體驗活動、言語成果分享時間等學習內(nèi)容和學習形式融為一體的閱讀活動展開式時，學習將向著有利于促進學生語文能力的趨勢發(fā)展，因為同構效應正在發(fā)揮積極作用。

四、攸勒加效應與閱讀實踐活動

攸勒加是希臘詞的譯音，是找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的意思。這是古羅馬工程師馬克·維特魯維·波利昂《論建筑》中的一個故事。是說亥厄洛訂做了一頂皇冠要奉獻給神祗，可是工匠貪污了制作皇冠的部分黃金，用白銀摻混代替。亥厄洛十分生氣，但是找不到給工匠定罪的證據(jù)，就把這個任務交給了阿基米德。有一天阿基米德洗澡時，發(fā)現(xiàn)從浴缸里溢出水的體積和自己身體的體積差不多，他高興地大喊：“攸勒加！攸勒加！”后來人們把受到某事物的啟迪而找到解決問題方式的現(xiàn)象稱為攸勒加效應。中國古代廣為流傳的曹沖稱象、司馬光砸缸的故事，就屬于攸勒加效應一類的現(xiàn)象。

現(xiàn)代作家王魯彥的《聽潮》，以潮前、初潮、漲潮、高潮、落潮為順序，運用聽覺、視覺、味覺、嗅覺、觸覺等感官來捕捉描繪海潮漲落的情景，謳歌大海的雄渾壯闊與無比威力,令讀者心潮蕩漾，感慨萬端。這篇散文的突出特點之一，就是采取“五覺并用”的描寫方法。從閱讀實踐過程看，能夠體悟出五覺并用的行文之妙，并且將其轉(zhuǎn)化為自身的表現(xiàn)力，說明攸勒加效應在閱讀過程中發(fā)揮了積極作用。下面是作品中的一段話，讓我們來體會一下作者是怎樣描寫大海之潮的。

每天潮來的時候，聽見海浪沖擊巖石的音響，看見空際細雨似的，朝霧似的，暮煙似的飛沫升落；有時它帶著腥氣，帶著咸味，一直沖進我們的窗欞，黏在我們的身上，潤濕著房中的一切。

這一段描寫五覺并用，妙筆生花。本來處于屋內(nèi)，似乎除了遠遠的海浪聲外，再無物可寫，但作者將五覺同時啟動，使得聽有聲，看有景，嗅有香，品有味，觸摸

有感，狀難寫之美景于目前，引萬里之讀者于海邊，細膩而生動地描繪了“潮來”時的情景。這篇文章寫得這樣美，這樣感染人，無疑是“五覺并用”的方法發(fā)揮了神力。要使學生學有所得，學以致用，就必須通過一定的訓練，使他們掌握這種方法。下面是一位學生以《風》為題仿寫的一段，讓我們來欣賞一下。

“沙沙，沙沙（聽覺），噢，起風了。微風徐來，像一塊透明的紗巾（比喻），在人臉上拂來拂去，怪舒服的（觸覺）。迎著風深深一吸，然后仔細辨別，這風夾著泥土淡淡的芬芳，小草的氣息（嗅覺），這味兒還有點甜呢（味覺）。?。★L漸漸地大了，順著‘呼呼’的響聲尋去（聽覺），山腳下一排黃色的海濤（比喻）涌過來了（視覺）?！?/p>

學生的這段仿寫筆觸細膩，狀物逼真，具有很強的言語表現(xiàn)力和情緒感染力。學生的仿寫之所以成功，是《聽潮》的五覺并用與《風》的五覺并用完美結合的效果。換句話說，《聽潮》里作者的五覺并用加上《風》中學生的五覺并用，便產(chǎn)生了攸勒加效應?？梢姡喿x實踐中的攸勒加效應是一種讀寫結合效應，如果學習只涉及到一個方面，學習效果事倍功半。

攸勒加效應是具有創(chuàng)造性的學習心理效應，是學生主體意識和探究過程的實踐融合效應，同時，教師的專業(yè)引領與強化指導發(fā)揮著“催化劑”功能。文本情境、教師點撥和學生實踐的完美結合是攸勒加效應發(fā)揮作用的基本條件。

五、空白效應與閱讀實踐活動

空白效應原來指中國畫的“留白”手法所帶給觀畫者的審美印象與想象拓展效果。如齊白石的國畫《蝦》，畫面上幾只活潑可愛的蝦游來游去，畫面上絲毫沒有水的痕跡，但是每一位觀畫者都覺得有一池清澈透亮的水，因為沒有水，蝦不可能游得如此自由自在，快樂幸福。這就是空白效應帶給觀畫者的審美印象與想象拓展效果，是畫家通過留白激活了觀畫者的想象力，觀畫者填補了畫面的空白，從而促進了觀畫者審美能力的提升，畫家和觀畫者共同完成了這幅畫的創(chuàng)作。

空白效應也是文學家經(jīng)常利用的表現(xiàn)手法。如魯迅的《祝?！分校榱稚┰隰斔睦蠣敿腋苫?，她勤快能干，主人下人都喜歡她，可是有一天出事了。

看見的人報告說，河里上午就泊了一只白篷船，蓬是全蓋起來的，不知道什么人在里邊，但事先也沒人去理會他。待到祥林嫂出來淘米，剛剛要跪下去，那船里便跳出兩個男人來，像是山里人，一個抱住她，一個幫著，拖進船去了。祥林嫂還哭喊了幾聲，此后便再沒有什么聲息，大約給用什么堵住了罷。接著就走上兩個女人來，一個不認識，一個就是衛(wèi)婆子。窺探艙里，不很分明，她像是捆了躺在船板上。

“可惡！然而......?！彼氖逭f。

四叔聽到后，好像很氣憤，從“可惡”兩字能夠想見他的表情。但是“然而……”便沒了下文。他要說什么呢？為什么欲言又止了呢？這就是留白，是作者故意留下一個空白，讓讀者去想象，去補充，去創(chuàng)造。

文學作品中的“隱喻”也具有空白效應?！读主煊襁M賈府》中有一段描寫：

老嬤嬤聽了，于是又引黛玉出來，到了東廊三間小正房內(nèi)。正房炕上橫設一張炕桌，桌上壘著書籍茶具，靠東壁面西設著半舊的青緞靠背引枕。王夫人卻坐在西邊下首，亦是半舊的青緞靠背坐褥。見黛玉來了，便往東讓。黛玉料定這是賈政之位。因見挨炕一溜三張椅子上，也搭著半舊的彈墨椅袱，黛玉便向椅上坐了。

這段描寫連用了三個“半舊”，作者要傳達一種什么意思呢？有人將半舊解讀為，賈府表面繁榮，其實鼎盛時期早成過去，拮據(jù)情形隨處可見，日趨衰敗了。也有人解讀為，是體現(xiàn)當家人雖富有卻勤儉的生活習慣。也有人解讀為，半舊是一種文化積淀，是說明賈府的一種歷史，暴發(fā)戶是絕對不會使用半舊的東西的（張愛玲語）。如果你仔細地閱讀過《紅樓夢》，將有怎樣的閱讀感悟呢？

“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如果不知道這首詩的敘事背景，會以為是新娘新郎的甜蜜閨意與幸福對話。其實以夫妻愛情關系隱喻君臣或師生關系是從楚辭開始就普遍使用的文學表現(xiàn)手法。這是唐代朱慶余在科舉考試前呈送水部郎中張籍的詩，題目為《閨意送水部張籍》，意思是，臨到考試了，擔心自己的作品不一定符合主考的要求，因此以“閨意”為隱喻，寫了這首詩征求張籍的意見。此詩把一個新娘的羞澀嬌容和一個應試舉子的忐忑心情天衣無縫地融為一體，起到了一箭雙雕的作用，可謂是構想精妙，刻畫入神。在隱喻生成的學習心理效應情境中理解這首詩，會發(fā)現(xiàn)閱讀過程打開了人的又一扇智慧視窗。

空白效應具有言有盡而意無窮的魅力，利用它可以培養(yǎng)學生的閱讀創(chuàng)造力。當閱讀實踐過程遇到留白、隱喻現(xiàn)象的時候，無論是教師還是學習者自己，都不能輕易地放過它，因為這是促進閱讀能力發(fā)展的一種機遇和挑戰(zhàn)。

[作者通聯(lián)：西北師范大學教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