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曉玲 譚玉龍
(中共宜昌市委黨校 湖北 宜昌 443000)
宜昌方言中“待詔”一詞的歷史淵源
胡曉玲 譚玉龍
(中共宜昌市委黨校 湖北 宜昌 443000)
對宜昌方言進行考釋,筆者發(fā)現(xiàn)“待詔”一詞具有深刻的文化內(nèi)涵和多樣化的歷史發(fā)展軌跡。它的形成,既有歷時發(fā)展的因素,又有文化地域的影響。探究其歷史淵源,有利于解讀宜昌方言,還原語言的本來面目,對于研究民族語言的源流傳承,品味中華文化的深厚底蘊,充實和豐富漢語詞匯都具有重要意義。
宜昌方言;“待詔”;歷史淵源
宜昌地處長江中游,屬于西南方言區(qū),本地方言獨具特色,是三峽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宜昌方言很好地承繼了古漢語的發(fā)展,遵循了文化源流的軌跡。如宜昌人將剃頭匠(或理發(fā)師)稱為“待詔”,讀作dai去聲zhao陰平。這一稱謂在宜昌的地方縣志中也有相應的記載。如《五峰縣志》載為“戴招”,《枝江市志》寫為“帶刀”,兩者有細微的差別,但其正字應同為“待詔”?!按t”一詞,具有深刻的文化內(nèi)涵和多樣化的歷史發(fā)展軌跡,筆者擬對此做一淺析,以祈方家教示。
“待詔”一詞的產(chǎn)生最早可以追溯到秦代。秦統(tǒng)一中國后確定皇帝的命令專稱“詔”、“制”。此后,“待詔”一詞便相應地產(chǎn)生了。顏師古注《漢書·楚元王傳》:“(劉)歇強子德待詔丞相府”曰“于丞相府聽詔命也”。從詞性上看,在產(chǎn)生之初動詞的色彩比較強。而在其后的演變中詞性上趨名詞性,作聽候詔命之人。據(jù)瞿蛻園《歷代職官簡釋》中的解釋:“待詔主要是指比較接近皇帝,隨時伺應召對的某些職事,又是仕途中的一種特殊安排”。援引這位學者的解釋,這一時期“待詔”不能算作是一種正式的官職。據(jù)部分史書的記載,這一時期的“待詔”多是指一般的平民,而非朝廷特定官員。史書載,東方朔先后待詔公車、司馬門,后任太中大夫,因醉后在殿中小便,“有詔免為庶人,待詔宦者署。”由此可見,東方朔是以庶人身份待詔的。但并不否定有些人是先入官后被“待詔”的,也就是“待詔”并非正式官職,“待詔者”有官有民。
“待詔”經(jīng)過演變逐漸成為了一種官職,如安作璋先生和熊鐵基先生就曾論證“待詔”為漢代官員任用制度的一種方式,認為待詔是一種候補官,任內(nèi)無正式俸祿,只享有一定的生活補助,并且這種補助的數(shù)量因所在官署不同而不同。大致講,“漢代存在兩種不同的待詔。一種是如學者所說的作為候補官的待詔。這種人待詔期間沒有任何官職,他們等待的是皇帝將之任命為某種官的詔令。另一種是指已經(jīng)出仕為官的人(有時也包括未出仕者),在某一時候“待詔”,但等待的不是任命為官的詔令,而是指定做某事的詔令。”漢代待詔的基本性質(zhì),是如學者所說的候補官。但確切的說漢代待詔者,有許多是具有某種特殊才能的人。待詔的任命多于皇帝的個人尚好有密切的關系,這種“天子私吏”性質(zhì),不僅反映在他們“廩食太官”這一點上,從他們初仕所任之官的性質(zhì)也有所反映,一定程度上說,待詔實際上是一種內(nèi)朝官,是官員隊伍中的后備軍。
魏晉時代也有待詔,《晉書》卷九一《杜夷傳》上有關于“待詔公車”的記載。早在漢代“待詔公車”就已出現(xiàn),據(jù)此可以推測魏晉時期待詔制度承繼兩漢,總體變化不大。至南朝,“待詔”一詞的涵義發(fā)生了變化?!赌淆R書》中《王融傳》記載,王融曾上疏世祖曰:“常愿待詔朱闕,俯對青蒲,請閑宴之私,談當世之務?!碑敃r,王融的職務是中書侍郎,可見,齊時已有帶官職(如中書侍郎)的正式官員待詔,這與漢代官員后備軍的內(nèi)涵已經(jīng)完全不同了。齊梁時待詔人物均是文士,并都帶有官職,或中書侍郎,或著作郎,或尚書功論郎,或記室參軍,或司徒主簿,或諮議等。
唐代所有以技能供奉朝廷者有翰林之名,源于唐玄宗設置翰林待詔之后。翰林待詔名號的出現(xiàn),就使傳統(tǒng)意義上的待詔和翰林掛上了鉤,以后唐代的待詔之所就有了正式名稱,被稱之為“翰林院”。唐代待詔之所從未有名號到通名翰林院,為唐代內(nèi)廷供奉組織體系的一大發(fā)展。它表明唐朝對于待詔有了相對統(tǒng)一的組織管理。據(jù)《舊唐書》卷43《職官志》記載:“其待詔者,有詞學、經(jīng)術、合煉、僧道、卜祝、術藝、書弈,各別院以稟之,日晚而退?!笨梢姡t的種類繁多。
宋朝之時,“待詔”漸漸流入民間,多指手工藝人其中包括理發(fā)師,而且還入了翰林。沈括在同一文里又寫到:“唐翰林院在禁中,乃人主燕居之所,玉堂、承明、金鑾殿旨在其間。應供奉之人,自學士以下,工伎群官司隸籍其間者,皆稱翰林,如今之翰林醫(yī)官、翰林待詔之類是也?!薄端疂G傳》第四回:“智深走到鐵匠鋪門前看時,見三個人打鐵。智深便問道:‘兀那待詔,有好鋼鐵么?’”這里待詔指鐵匠。自宋代始,“待詔”一詞趨向平民化,泛指民間各類手藝之人。元明之后,各類下九流的手工藝人也可稱作“待詔”了。這與宋元明時代,平民意識的覺醒關系密切,這種稱謂詞內(nèi)涵上的變化表現(xiàn)了幽微的民族文化心理上的變化。
從明朝開始,諸如畫工一類的手藝之人“待詔”的稱謂漸漸消失了,相對之下,人們把剃頭匠稱作“待詔”倒成了流行的說法。《西游記》第四十六回:“縱有待詔跟進去,也只得剃得頭便了,如何衣服也能趁體,口里又會念佛?!边@里,“待詔”確指剃頭匠。由此可見,在明朝人們普遍心理認同上的詞義已經(jīng)演化為了今天宜昌方言中所指向的剃頭匠。
“待詔”這一方言詞,在其形成上,既有歷時發(fā)展的因素,又有文化地域的影響。追溯歷史,這一獨特的語言文化現(xiàn)象是人們在長期的交流融合中產(chǎn)生的,有著漫長的歷史發(fā)展過程和深刻的文化意義。對這一方言詞進行考釋,有利于解讀宜昌方言,還原語言的本來面目,對于我們研究民族語言的源流傳承,品味中華文化的深厚底蘊,充實和豐富漢語詞匯都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
[1]薛艷麗.中國古代畫工的“待詔”稱謂”略論[J].藝術探索,2013(1).